我失憶了，我裝的。當(dāng)顧澤為了白月光把我扔在郊外后，我出車禍，「失憶」了。這一天，
顧澤瘋了?！笇帉帲悴挥浀梦伊藛?？我是你男朋友啊！」卻有另一個人牽起我的手。
「什么你的女朋友？這明明是我的女朋友。」1我住院后的第十天，顧澤總算想起我了。
他來時我正要吃飯。我右手打著石膏，身上掛著吊帶。
許是我一只手拆盒飯的模樣實在太滑稽太可憐。他一見了我，便慌忙上前，
眼里浮現(xiàn)出巨大的愧意。「寧寧，對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
而我后退一步，避開了他伸向我的手?！覆缓靡馑?，這位先生，請問您是......？」
......我失憶了。我裝的。其實我什么都記得。我記得十天前，
是顧澤親手把我從車?yán)镖s了下去，只因為他小青梅的一個電話。那是晚上十點，郊外，
我發(fā)著高燒。我們本來是要去露營的，可我突發(fā)高燒，沒辦法，顧澤只能送我去醫(yī)院。
就在去醫(yī)院的路上，他的小青梅來了電話。電話那頭，她的啜泣聲清晰可聞?！赴筛绺?，
對不起，我知道今天是你和姐姐的三周年紀(jì)念日，可是我好難過，我在這里也沒有朋友，
我只能找你了......」「天臺上的風(fēng)好冷啊。我有點難過又有點開心。
你說我要是張開雙臂，跟著風(fēng)走，會不會變成一只蝴蝶？」顧澤一愣，然后猛地踩下剎車，
聲音顫抖?！杠圮?，你說什么傻話呢？人怎么會變成蝴蝶呢？」「你在哪兒？」
而在他踩下剎車的那一瞬，我就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接下來，
顧澤會像個被觸發(fā)了固定任務(wù)的 npc 一樣，皺著眉心，對我說——「寧寧，對不起，
你能自己去醫(yī)院嗎？程苒出事了?！埂改阒赖?，程苒有抑郁癥，她更需要我......」
如果我拒絕，他會不耐煩起來。他會說——「趙寫寧，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小心眼啊，
你懂點事好不好？！那是一條命啊，你是不是真的要看見程苒死在你面前，你才會高興？」
可我沒想到他會直接把我趕下車，只因為他擔(dān)心他的小青梅見了我會受刺激。
他是那樣迫不及待，甚至連一把傘都沒給我，就著急忙慌地去找她了。而我發(fā)著燒，
在郊外的公路上走了近半個小時，最后因為頭昏腦漲、走不穩(wěn)路出了車禍。
被車撞上的那一刻，我在想——我真蠢啊，居然看上顧澤這么個狗東西。
2「寧寧......」顧澤的聲音再次響起?！改銊e生我的氣了好嗎？
有什么事情我們回去再說……」他似乎來得很急，襯衣領(lǐng)口皺皺巴巴，
帶著程苒慣用的香水味?！赋誊圻@些天的狀況一直都不太好，我也是擔(dān)心她才……你知道的，
我和她一起長大，我一直把她當(dāng)妹妹?！埂杆改付既ナ懒耍挥形疫@一個親人了。
她父親臨終前還拉著我的手，求我好好照顧她，我不可能不管她?！埂改阍趺匆膊宦?lián)系我呢？
我要是知道你出了車禍，怎么也不可能把你一個人扔醫(yī)院這么久……」我壓住心底的煩躁，
指了指頭部?！高@位先生，您是不是......這里有點問題？有病就去看病，
我不認識你……」「寧寧！」許是我眼神太過陌生、聲音太過不耐，顧澤愣了一秒，
然后下意識拔高聲音。又被另一道聲音蓋住。是來查房的醫(yī)生?！?2 床的病人家屬，
能不能別吵了，這里是醫(yī)院！」「你是病人朋友？
這么些天也沒見過你……病人車禍后腦震蕩，出現(xiàn)了選擇性失憶癥狀，不記得你很正常?！?/p>
這回，顧澤徹底愣住了。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滿面錯愕?！笇帉?，你真的失憶了？」
嗯......怎么說呢。是也不是。我確實失過憶。車禍后，我曾出現(xiàn)了短暫性失憶現(xiàn)象。
也正是這一小段時間的失憶，讓我意識到，
或許我可以通過假裝失憶來切斷我和顧澤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guān)系。當(dāng)然，更重要的，
是逃避和顧澤的婚事。我想，我都因為他出車禍?zhǔn)浟耍?/p>
即便我媽再怎么喜歡他、再舍不得這樁婚事，也不至于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逼著我和顧澤舉行婚禮吧。可顧澤卻不像我想的那樣。他先是錯愕，而后卻松了口氣。
我聽見他呢喃。「忘了也好……」他伸出手，對我露了個如釋重負的笑?！笇帉?，
重新介紹一下，我叫顧澤，是你的男朋友?！?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顧澤。顧澤這人，
向來清冷持重。我和他能在一起，全靠我在他屁股后頭死乞白賴地追了三年。
我以為他聽聞我失憶，又對上我的冷臉，堅持不了一會兒便會離開。甚至，會順勢和我結(jié)束，
和他的小青梅在一起?？伤尤粵]有，還一直跟在我身后噓寒問暖、追憶往昔。
像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怎么會這樣呢？明明他也沒那么喜歡我不是嗎？我皺起眉來。
「你說你是我男朋友，證明呢？！」顧澤啞然。他拿不出來。他打開手機相冊，
里頭一張我們的合照都沒有，卻有不少程苒的照片，都是他偷拍的。打開微信，
最上面的置頂也是程苒，備注是『苒苒』。就連我的備注，
也是不帶任何感情的三個字——「趙寫寧」。打開聊天框，
里頭密密麻麻全是我給他發(fā)的消息，他甚少回應(yīng)。而最新的消息，是在十天前。
那時我剛被人送到醫(yī)院，護士姐姐拿著我的手機給顧澤打了好幾個電話，無一例外被掛斷。
之后，顧澤難得的給我發(fā)了消息——「趙寫寧，你別作了。我好不容易才把苒苒哄好，
她剛擦干了眼淚，瞧見你給我打電話，又哭了?！埂改憔头且碳に龁幔?/p>
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去再說嗎？！」……這么一看，我在感情里還真是卑賤。
簡直低到了塵埃里。......顧澤沉默了。我卻笑了。我看著他亮起的手機屏幕，
笑道：「哦......原來你們那兒管這種十天半個月不聯(lián)系的關(guān)系叫男女朋友啊？
照這么算的話，我的男朋友加起來該能繞市區(qū)三圈吧。」「謝謝你啊，
平白無故送我百來個男朋友。」「還有這個人，苒苒……」我故作天真地眨眨眼。
「看你和我的聊天信息，她應(yīng)該才是你的女朋友吧？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女朋友，
你為什么要拋下我，去找她呢？」「哪兒有正常人十天半個月都不找自己女朋友，
反而陪著另一個人啊，你說是吧？」顧澤再說不出話。他似乎想解釋什么，可對上我的眼，
卻只頹然地吐出兩個字?！笇帉帯刮乙琅f平靜。平靜且真誠。
「雖然我不知道我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你看起來很愛她。我祝你們白頭偕老，真心的。
」說罷，便繞開顧澤出了門。我走得很急。即便我對他的愛早已消失殆盡，可再看到他，
還是覺得心煩。不知不覺就撞上了人?！笇Σ黄?.....」我下意識道歉，
卻在瞧清眼前人的那一瞬間慌忙低下了頭，只恨不能找個地方躲起來?？梢簿褪沁@時，
顧澤追了上來。他慌亂地抓住我的手，眼尾泛紅，一副深情難自抑的模樣?！笇帉帲?/p>
我們談?wù)?，我們談?wù)労貌缓?？」……我沒想到有一天，
我會在林之樾面前上演這樣一出『大戲』。顧澤拉著我的手，怎么也不肯放開。
「我真的是你的男朋友，你是愛我的......」「怎么會這樣呢，
明明我們都快要結(jié)婚了。」走廊里人來人往。我又急又氣?！改惴砰_我！你有病啊？！
我都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你能不能別來煩我了！」最后還是林之樾解了圍。他一手按住顧澤，
把他從我身邊拉開，又往前一步邁到我和顧澤中間，眼神卻始終落在我手腕處的紅印上。
「你沒發(fā)現(xiàn)嗎？你弄疼她了。」他聲音不緊不慢，顧澤卻猛地頓住。他看了看林之樾，
又看了看我，問：「寧寧，你們認識？」我已經(jīng)麻了。我想不通。
我想不通為什么林之樾會出現(xiàn)在這里，現(xiàn)在這個時候他不應(yīng)該在國外嗎？！我更想不通。
為什么我總是在最尷尬的時候遇見他。問：在最討厭的人面前被渣男前任糾纏不休，
最后還要靠他解圍是一種什么體驗。尷尬到腳趾摳地的時候，我想起了我的選擇性失憶人設(shè)。
「不認識?！谷欢?，我怎么也沒想到——我話音剛落，就見林之樾挑了挑眉：「不認識？」
他嘆了口氣?！笇帉?，你怎么能連我都忘了呢？」「我是你男朋友啊?！刮遥?？？？?。?！
4我被林之樾拉上了車。中間，顧澤好幾次想攔著我問清楚，都被他擋了下來。
他一邊捂住我的耳朵，小聲念叨：「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挂贿厡χ櫇桑x正詞嚴(yán)。
「這位先生，這里是公共場合，請您不要在公共場合大聲喧嘩好嗎？」有人看過來，
他又指了指腦袋。「先生，如果您......這里有什么問題，我建議您出門左轉(zhuǎn)，
這里是綜合醫(yī)院，您可能需要去更專業(yè)的精神醫(yī)院接受治療?！?/p>
......我就這樣辦好了出院手續(xù)。直到坐上林之樾的車，我整個人還是懵的，
一點實感也沒有。我顫顫發(fā)問?！覆缓靡馑?，您剛剛說......您是我的誰來著？」
「男朋友啊。」他答得理所當(dāng)然。我更懵了。其實說實在的，我和林之樾并不熟悉。
硬要說我們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的話，那大概是——互相看不順眼。我討厭林之樾。
討厭他高中一轉(zhuǎn)學(xué)過來，就搶了我年紀(jì)第一的寶座。討厭他和我選了一樣的大學(xué)一樣的專業(yè)。
高中三年，我們爭了三年的年級第一，大學(xué)四年，又搶了四年的獎項和機會。工作后，
更是從搶獎金搶機會升級成了搶項目搶投資。人前，我們推杯換盞把酒言歡。人后，
我們針鋒相對劍拔弩張，恨不得把對方踩進地殼中央。就在上個月的酒會上，
我們還為了搶下一個小眾 app 的投資項目，差點兒大打出手?，F(xiàn)在，他趁著我「失憶」
，說我們是男女朋友？！許是我沉默的太過明顯，他總算施舍給我一個眼神?！覆恍虐?？
不信你自己看，我有證據(jù)的。」林之樾說的證據(jù)，是幾張照片。
有高中時我們一起排練元旦晚會的，也有大學(xué)一起參加社團活動的。
還有工作后在酒會相遇的。說來也奇怪，我和林之樾劍拔弩張了這么久，
可拍出來的照片卻意外的和諧。尤其是酒會照片。照片上，林之樾西裝革履，
一會兒拿著紅酒杯隔著人群同我遙遙相望，一會兒又站在我身側(cè)，低頭附耳、溫柔淺笑。
還有那張大合照，林之樾站在我身后，我在看鏡頭，而他在看我。
......明明我們兩人清白得不能再清白?？赡莻€角度那個氛圍，
配上林之樾那雙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要說這兩個人沒什么的話，我第一個不信。
......如果照片里的人不是我本人的話。林之樾還在繼續(xù)?！溉绻氵€不信的話……」
他清了清嗓子?！改憬汹w寫寧，25 歲，江蘇人，1999 年 9 月 1 日生，
畢業(yè)于華清大學(xué)金融學(xué)。最喜歡吃芒果，討厭荔枝哈密瓜獼猴桃，討厭別人摸你頭發(fā)，
睡覺經(jīng)常磨牙，思考的時候喜歡踢小石子。喝水愛用水壺，
吃飯愛看醫(yī)學(xué)解剖視頻......」我連忙打斷：「信了信了，我信了！」
我信他裝得這么用心，肯定要憋一波大的。5林之樾把我送回了我租住的公寓。
這天晚上我沒有睡好。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房間抽屜里還放著幾張顧澤的照片。
都是從前我偷偷拍下來的。其中還有一張我和顧澤的合照，也是我趁著顧澤睡著，
偷偷拍下的。這也成了我們之間唯一的一張合照。從前，我睡不著覺的晚上，
常常把照片拿出來，一張又一張地翻看?，F(xiàn)在我從床上爬起來，把它們一點點撕成了碎片。
我和顧澤是大學(xué)時認識的。那時我大二，外出參加活動，認識了隔壁學(xué)院的顧澤。
他生的很好。是那種不茍言笑的禁欲臉，不說話時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感。
偏偏又有顆柔軟的心。他會去敬老院給老人送關(guān)懷，會給教學(xué)樓下的流浪貓貓喂食，
也會在下著暴雨的傍晚，從身后追上我，安靜地為我打傘。——我想，
我大概就是在這一刻愛上顧澤的。在他的傘朝我傾斜的那一刻。我聽見了我盛大的心跳。
之后便是死纏爛打的三年。三年后，我成了顧澤的女朋友。最初的記憶總是美好的。
顧澤雖然高冷，對我卻與眾不同。他會記得我隨口說的小事，會在每一個節(jié)日用心準(zhǔn)備禮物，
也會在平凡的夏日午后，送我不期而遇的驚喜。一周年紀(jì)念日那天，恰逢英仙座流星雨來臨。
我們在萬籟俱寂的山巔，手牽手看夜幕低垂，銀河漸現(xiàn)。流星劃破天際的那一秒，
他閉上眼許愿，說想永遠和我在一起。朝朝暮暮，歲歲年年。可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顧澤有個青梅竹馬的白月光。她會在我和顧澤感情最好的那一年回來，
帶著偽造好的抑郁癥診斷書和堪比梨園變臉般的演技，和顧澤拉拉扯扯、糾纏不清。
我更不知道，顧澤的心里其實一直都有她。他一邊說愛我，想和我永遠永遠在一起，
一邊又放心不下她。其實他早就做好選擇了吧。在他第一次拋下我去找她的時候，
他就已經(jīng)選擇了對他而言更重要的那一個。只有我，傻傻地困在自以為是的愛里，
看不清也舍不得看清。在這場三個人的故事里，我是輸家，也是最大的丑角。
只是......我想起今天在醫(yī)院里，林之樾把我?guī)ё邥r，
顧澤那受傷的眼神——他這算什么？孩子死了知道奶了，出車禍了知道拐了？！我越想越煩。
干脆把被子拉過頭頂，閉目養(yǎng)神。迷迷糊糊間我又想起了林之樾。我毫不懷疑林之樾討厭我。
我們結(jié)過太多梁子了。最早的，在高中。他搶了我的年級第一，我信誓旦旦說一定會反超。
后來我終于做到，正興致勃勃要去找他，卻聽見林蔭道上，
他略帶嘲弄的聲音——「趙寫寧啊，也就那樣吧。年級第一又算得了什么……」自此，
我們的梁子徹底結(jié)下。林之樾這人向來毒舌。慵懶怠倦又目下無塵。
他唯一說過一句還算中肯的實話，是在我大學(xué)時。那時我對顧澤一見鐘情，苦追兩年而未果。
他勸我放棄。他說：「趙寫寧，你什么都好，就是看人的眼光不太好?！埂阜艞壈?，
顧澤不適合你，你和他在一起不會幸福的。」當(dāng)時我死活不信。沒成想?yún)s成了真。
……第二天，我是被敲門聲吵醒的。被吵醒時我還在做夢。夢里，
我被顧澤和林之樾兩人夾在中間。他們兩人像拔河一樣，一人拉著我的一只手，
把我把他們那邊拽。最后是林之樾先松的手。他說：「寫寧不是物品，
我們不能決定她的歸屬，她未來的路應(yīng)該由她自己選?！棺詈笪艺l都沒選。
我先是跳起來把顧澤狠狠揍了一頓，等到要揍林之樾時……他忽然把襯衣的衣擺撩了起來，
問我：「看看腹?。俊苟夜硎股癫?，按了上去?！乙贿吪闹约旱哪槪贿呑l責(z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