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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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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下在杏仁茶里。

我嘗出來了。

還是那個味道。

前世就是這樣。

我渾身發(fā)燙。

手腳發(fā)軟。

文雪那張清秀的臉湊過來。

她聲音很柔。

“堂姐?你是不是累了?”

“客房備好了?!?/p>

“我扶你去歇歇?”

前世我信了。

被她扶進那間準備好的客房。

然后涌進來一群“捉奸”的人。

未婚夫陳鋒滿臉“痛心”。

指責我“放蕩”。

我身敗名裂。

被退婚。

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最后被他們聯(lián)手逼死。

在冰冷的井水里咽氣。

現(xiàn)在。

我又嘗到這味道。

渾身又開始燒。

文雪的手搭上我胳膊。

“堂姐?”

我猛地甩開她。

力氣很大。

她被我?guī)У靡粋€趔趄。

差點摔倒。

臉上全是錯愕。

“我出去透透氣?!?/p>

我聲音發(fā)啞。

擠出人群。

身后有腳步聲。

文雪跟來了。

她急了。

藥效發(fā)作很快。

我必須比她快。

我知道她要去哪。

東邊。

最僻靜的客院。

那里有她給我安排的“奸夫”。

一個收了錢的低賤馬夫。

我偏不去。

我朝西邊跑。

用盡力氣。

西邊。

是王府禁地。

住著那位剛回京的殘王。

楚燼。

出了名的暴戾陰鷙。

據(jù)說腿廢了以后。

脾氣更壞。

靠近他院子的人。

非死即殘。

我賭。

賭文雪不敢追進來。

也賭楚燼。

不會立刻殺了我。

身體越來越熱。

視線模糊。

我撞開那扇沉重的黑漆院門。

幾乎是滾進去的。

砰一聲。

門被我撞得反彈。

合上了。

隔絕了外面文雪氣急敗壞的喊聲。

“堂姐!回來!那邊不能進!”

我癱在冰冷的青石地上。

喘著氣。

抬頭。

院子里很靜。

一棵老槐樹。

樹下有個人。

坐在輪椅上。

一身墨色錦袍。

幾乎融在樹影里。

他手里捏著本書。

手指修長。

骨節(jié)分明。

很白。

臉隱在陰影里。

看不清表情。

只覺得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像刀子刮過。

幾個黑衣侍衛(wèi)鬼魅般出現(xiàn)。

刀已出鞘半寸。

寒光刺眼。

對準我的脖子。

輪椅動了。

軋過青石板。

發(fā)出輕微的聲音。

他來到我面前。

陰影籠罩下來。

壓迫感極重。

我終于看清他的臉。

輪廓鋒利。

眉眼深邃。

鼻梁很高。

薄唇?jīng)]什么血色。

整張臉英俊得極具侵略性。

也冷得凍人。

尤其那雙眼睛。

深不見底。

看死人一樣看著我。

“誰準你進來的?”

聲音不高。

像冰珠子砸在石頭上。

又冷又硬。

我喉嚨發(fā)干。

身體里的火燒得更旺。

藥效頂?shù)搅祟^。

腦子嗡嗡響。

機會只有一次。

我猛地伸手。

不是去抓他。

而是狠狠撕開自己本就有些松散的衣襟。

刺啦一聲。

領口大開。

露出里面水紅色的肚兜。

還有大片雪白的肌膚。

侍衛(wèi)的刀瞬間全抽出來了。

寒光凜冽。

殺氣撲面。

我不管。

我用盡最后力氣。

往前一撲。

不是撲向楚燼。

而是撲向他輪椅旁邊的地面。

摔得很狼狽。

正好。

滾了一身灰。

頭發(fā)也散了。

幾縷黏在汗?jié)竦念~角。

衣襟散亂。

露著肩膀和鎖骨。

怎么看。

都像是剛剛經(jīng)過一場激烈的“撕扯”。

我抬起頭。

眼神迷離。

臉頰酡紅。

對著楚燼。

聲音又軟又顫。

帶著哭腔。

“王爺…您…您輕點…”

“求您了…”

說完這句。

我眼一閉。

頭一歪。

“暈”了過去。

裝死。

院子里的空氣。

凝固了。

死一樣的寂靜。

只有我粗重又刻意的喘息聲。

幾道殺氣騰騰的目光釘在我身上。

侍衛(wèi)們大概在等命令。

是剁成肉泥。

還是扔出去喂狗。

時間一點點爬。

每一息都像一年。

冷汗從我鬢角滑下來。

混著燥熱。

黏膩難受。

就在我快裝不下去的時候。

頭頂傳來一聲。

很低。

很短促。

像是氣音。

呵。

他在笑?

冰冷的輪椅聲再次響起。

靠近。

停在我旁邊。

一只冰冷的手。

沒什么溫度。

像一塊玉。

猛地捏住了我的下巴。

力道很大。

捏得我骨頭生疼。

強迫我“醒”過來。

對上他那雙深潭似的眼睛。

近看更嚇人。

里面一點光都沒有。

黑沉沉的。

“戲不錯?!?/p>

他開口。

聲音依舊冷。

聽不出情緒。

“就是蠢了點?!?/p>

下巴上的力道松了點。

但沒完全放開。

他俯視著我。

像看一件死物。

“算計本王?”

“誰派你來的?”

我下巴疼。

心里反而定了。

肯說話就好。

有得談。

我艱難地扯出一個笑。

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清醒又狼狽。

“沒人派我來?!?/p>

“我自己來的?!?/p>

“我叫文響?!?/p>

“文家那個被下了藥?!?/p>

“等著被‘捉奸在床’的嫡女?!?/p>

我語速很快。

趕在藥效徹底吞噬理智前。

“外面現(xiàn)在應該快‘捉奸’了?!?/p>

“他們想抓我和馬夫?!?/p>

“我偏要撞進王爺?shù)牡乇P?!?/p>

“王爺?!?/p>

我盯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睛。

豁出去了。

“娶我?!?/p>

“或者。”

“殺了我?!?/p>

“把我這樣扔出去。”

“您猜?!?/p>

“外面的人會怎么說?”

“殘王楚燼?!?/p>

“饑不擇食?!?/p>

“在自家院子里。”

“強辱臣女?”

最后幾個字。

我說得又輕又慢。

帶著豁出一切的挑釁。

捏著我下巴的手指。

猛地收緊。

劇痛。

我懷疑骨頭要碎了。

他眼底的墨色翻涌。

像暴風雨前的海。

殺意。

毫不掩飾。

周圍的空氣都凍住了。

我喘不上氣。

就在我以為他真要捏碎我下巴時。

力道突然松了。

他收回手。

掏出一塊雪白的帕子。

慢條斯理地。

擦了擦剛才捏過我下巴的手指。

每一個指節(jié)。

都擦得仔細。

好像沾了什么臟東西。

擦完。

帕子隨手一丟。

落在我臉旁邊的地上。

白得刺眼。

“名字?!?/p>

他聲音沒什么起伏。

“文響?!?/p>

我啞著嗓子答。

“哪個響?”

“響聲的響?!?/p>

他動作頓了一下。

終于又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

有點深。

“文響。”

他念了一遍。

舌尖卷過這兩個字。

莫名的。

我打了個寒顫。

不是怕。

是身體里那股邪火燒的。

又冷又熱。

“你想讓本王娶你?”

他語氣平淡得像在問今天天氣。

“是。”

我咬牙。

“為什么?”

“報仇。”

我毫不掩飾。

“外面想‘捉奸’毀我的人?!?/p>

“是我的好堂妹文雪?!?/p>

“和我那未婚夫陳鋒?!?/p>

“他們聯(lián)手害我?!?/p>

“我要他們?!?/p>

“血債血償?!?/p>

“王爺您……”

我看著他蓋著厚毯的腿。

意有所指。

“不也想讓某些人?!?/p>

“寢食難安嗎?”

空氣再次凝固。

他盯著我。

像要剝開我的皮。

看透里面的骨。

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拒絕了。

或者準備直接掐死我。

他忽然抬了抬手。

對旁邊的侍衛(wèi)。

“扔出去?!?/p>

我心頭一沉。

完了。

賭輸了。

兩個黑衣侍衛(wèi)立刻上前。

動作粗暴。

像拎小雞一樣把我從地上架起來。

拖著我就往院門走。

我渾身發(fā)軟。

一點力氣都沒了。

絕望像冰水澆下來。

就在快到院門時。

輪椅上的聲音又追過來。

不高。

卻清晰地鉆進我耳朵。

“扔到大門外?!?/p>

“鬧市口?!?/p>

“讓所有人都看清楚?!?/p>

“文家大小姐這副……”

他頓了頓。

似乎在找詞。

“放浪形骸的樣子?!?/p>

我腦子嗡的一聲。

不是絕望。

是狂喜。

成了!

他這是要坐實!

侍衛(wèi)已經(jīng)拉開了沉重的院門。

刺眼的陽光涌進來。

同時涌進來的。

還有紛亂的腳步聲。

和刻意拔高的驚呼。

“天啊!門怎么開了?”

“響兒姐姐!你在里面嗎?”

文雪的聲音。

帶著哭腔。

焦急萬分。

“快!快進去看看!”

“姐姐喝了酒就亂跑!”

“可別沖撞了王爺!”

一大群人。

涌到了院門口。

探頭探腦。

正好看見我被兩個侍衛(wèi)架著。

拖死狗一樣拖出來。

衣襟大開。

頭發(fā)散亂。

滿臉潮紅。

眼神迷離。

脖子上還有可疑的紅痕(我自己掐的)。

活脫脫一副剛被蹂躪過的樣子。

抽氣聲。

驚呼聲。

瞬間炸開。

“我的老天爺!”

“文家大小姐這是……”

“衣衫不整??!”

“看那脖子!”

“天??!王爺?shù)脑鹤?!?/p>

“她怎么敢……”

文雪沖在最前面。

看到我這副樣子。

她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狂喜。

快得幾乎抓不住。

隨即換上震驚和“痛心”。

她撲過來。

想抓我的手。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天??!你的衣服……”

聲音抖得厲害。

眼淚說來就來。

“王爺…王爺他……”

她驚恐地看向院子里。

欲言又止。

把所有人的目光。

都引向那個坐在輪椅上的、沉默陰鷙的男人。

我任由她表演。

身體里的藥效還在燒。

燒得我渾身發(fā)顫。

我抬起頭。

越過人群。

看向輪椅上那個男人。

他坐在樹影里。

陽光斑駁地落在他身上。

一半明。

一半暗。

看不清表情。

只感覺到那股冰冷的視線。

像蛇一樣。

纏在我身上。

文雪還在哭。

“王爺!求您開恩!”

“饒了我姐姐吧!”

“她…她定是吃醉了酒……”

“一時糊涂……”

她演得情真意切。

人群議論紛紛。

目光在我和楚燼之間來回掃。

充滿了鄙夷。

好奇。

幸災樂禍。

我深吸一口氣。

用盡全身力氣。

猛地甩開架著我的侍衛(wèi)。

撲通一聲。

我朝著楚燼的方向。

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蓋砸在冰冷的石板上。

很疼。

我仰起臉。

淚如雨下。

聲音凄厲。

劃破死寂。

“王爺!”

“求您給臣女做主!”

“臣女……”

我哽咽。

身體抖得像風中落葉。

“臣女已是您的人了!”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連文雪的哭聲都卡在了喉嚨里。

她臉上的表情。

瞬間僵住。

像一張裂開的面具。

眼里的狂喜還沒來得及褪去。

就被巨大的錯愕和難以置信覆蓋。

她死死盯著我。

像在看一個怪物。

人群炸了。

“嗡”的一聲。

議論聲沖天而起。

“什么?!”

“文響說她是王爺?shù)娜肆???/p>

“天??!真的被……”

“王爺他……不是殘廢了嗎?”

“殘廢怎么了?殘廢也是男人!”

“嘖嘖!文家大小姐!真豁得出去!”

無數(shù)道目光。

刀子一樣戳在我身上。

又齊刷刷轉向輪椅上的楚燼。

楚燼沒動。

依舊隱在樹影里。

像一尊冰冷的石雕。

過了幾息。

也許更久。

輪椅動了。

軋過青石板。

緩緩駛出樹影。

來到陽光下。

來到所有人面前。

那張英俊又冷酷的臉。

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沒有表情。

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垂著眼皮。

目光落在我身上。

像看一只螻蟻。

“你?”

他開口。

聲音不高。

卻壓下了所有嘈雜。

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

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

刻骨的。

輕蔑。

“也配?”

三個字。

像三把冰錐。

狠狠扎下來。

人群再次嘩然。

“王爺不認賬?”

“這……”

“文家小姐自己不要臉貼上去的?”

“王爺看不上她?”

文雪瞬間回神。

眼底的狂喜重新燃起。

她“噗通”一聲也跪在我旁邊。

對著楚燼磕頭。

哭得更大聲。

“王爺息怒!”

“王爺息怒??!”

“我姐姐定是失心瘋了!”

“她胡言亂語!”

“求王爺千萬別跟她一般見識!”

她一邊哭。

一邊“焦急”地來拉扯我。

指甲狠狠掐進我胳膊肉里。

壓低聲音。

又快又急。

帶著毒蛇般的嘶嘶聲。

“文響!你瘋了?!”

“快認錯!”

“你想死別拖累文家!”

我猛地甩開她的手。

力氣大得驚人。

她被我?guī)У猛岬乖诘亍?/p>

我不管她。

只死死盯著楚燼。

眼淚流得更兇。

聲音卻拔得更高。

帶著孤注一擲的絕望。

“王爺!”

“您不認?”

“好!”

“那臣女今日就撞死在這石階上!”

“以證清白!”

說著。

我猛地起身。

用盡全身力氣。

朝著院門旁那根粗大的廊柱撞去!

“姐姐不要!”

文雪尖叫。

聲音里是真實的驚恐。

人群驚呼。

“攔住她!”

幾個反應快的家丁想沖過來。

但離得遠。

眼看我就要撞上。

一道黑影。

鬼魅般閃到我面前。

不是侍衛(wèi)。

是楚燼身邊那個一直沉默的黑衣首領。

他像堵墻。

擋在柱子前。

我收不住勢頭。

一頭撞進他硬邦邦的懷里。

撞得眼冒金星。

他紋絲不動。

像座鐵塔。

單手就把我拎住了。

像拎一只小雞崽。

我掙扎。

哭喊。

“放開我!”

“讓我死!”

“王爺如此輕賤于我!”

“我還有何顏面茍活于世!”

場面徹底亂了。

哭喊。

拉扯。

勸阻。

議論。

沸反盈天。

混亂中。

楚燼的聲音。

像一道冰冷的鐵尺。

再次劈開嘈雜。

清晰地砸下來。

“夠了?!?/p>

兩個字。

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瞬間安靜。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坐在輪椅上。

目光掃過全場。

最后落在我臉上。

帶著一種極度的不耐煩。

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

“吵?!?/p>

他皺眉。

好像眼前只是一場鬧劇。

污了他的眼。

他看向那個拎著我的黑衣首領。

“凌風?!?/p>

“她?!?/p>

他指著我。

語氣平淡得像在處置一件垃圾。

“弄臟了本王的地方?!?/p>

“既然口口聲聲說是本王的人?!?/p>

“那就帶回去。”

“洗干凈?!?/p>

“別在這兒?!?/p>

“礙眼?!?/p>

說完。

他看都不再看任何人一眼。

操控輪椅。

轉身。

墨色的袍角劃過冰冷的石板。

留下一個冷酷的背影。

徑直回了幽深的院子。

砰。

沉重的黑漆院門。

當著所有人的面。

重重關上。

隔絕了一切視線。

只留下滿地的死寂。

和一群呆若木雞的人。

我癱在凌風手里。

渾身脫力。

臉上還掛著淚。

心里卻在瘋狂大笑。

成了!

文雪還跪在地上。

臉色煞白。

嘴唇哆嗦著。

看著緊閉的院門。

又看看被侍衛(wèi)像拎破布一樣拎著的我。

眼神像是見了鬼。

充滿了茫然。

驚懼。

和不甘。

凌風面無表情。

拎著我。

像拎一件貨物。

大步流星。

穿過鴉雀無聲的人群。

所過之處。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

死寂無聲。

只有我身上環(huán)佩偶爾碰撞的輕響。

還有文雪壓抑不住的。

牙齒打顫的聲音。

我被塞進一輛漆黑的馬車。

沒有任何標記。

車廂里一股清冷的松木味。

和楚燼身上的一樣。

馬車疾馳。

顛簸得厲害。

我蜷在角落。

藥效還沒完全退。

身體一陣冷一陣熱。

剛才那場戲耗盡了力氣。

我閉上眼。

回想文雪最后那張慘白的臉。

心里涌起一陣扭曲的快意。

這才剛開始。

馬車不知走了多久。

停在一處僻靜的角門。

凌風把我弄下車。

眼前是一座府邸。

很高。

很沉。

黑沉沉的門楣。

壓得人喘不過氣。

匾額上兩個大字。

楚府。

這里就是殘王府。

我被帶進去。

沒有去什么正堂偏廳。

直接扔進一間屋子。

很空。

沒什么擺設。

一張硬板床。

一張桌子。

兩把椅子。

空氣里有灰塵的味道。

像久不住人的客房。

“待著。”

凌風丟下兩個字。

鎖門走了。

腳步聲遠去。

我渾身一松。

癱倒在地板上。

冰冷的地板讓我滾燙的皮膚稍微舒服點。

我躺在地上。

望著積了灰的房梁。

笑了。

無聲地笑。

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第一步。

成了。

我把自己。

硬塞進了這座活人墳墓。

塞到了那個活閻王身邊。

接下來。

該討債了。

文雪。

陳鋒。

你們洗干凈脖子。

等著。

我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躺了兩天。

沒人理我。

只有一個啞巴老仆。

每天按時送來三餐。

粗糲的飯食。

一碗清水。

放下就走。

多看我一眼都沒有。

第三天傍晚。

門開了。

凌風那張棺材臉出現(xiàn)在門口。

“王爺要見你?!?/p>

我爬起來。

兩天沒怎么動。

腿有點軟。

跟著他穿過長長的回廊。

王府很大。

也很空。

沒什么人氣。

樹木都長得陰森森的。

偶爾看到幾個仆役。

也都低著頭。

腳步匆匆。

像幽魂。

最后來到一處水榭。

臨著一個小湖。

湖里飄著枯荷。

殘敗不堪。

楚燼坐在輪椅上。

背對著我。

望著水面。

墨色的袍子幾乎融進暮色里。

孤絕。

冷寂。

“王爺。”

凌風躬身。

退到遠處。

像一道影子。

楚燼沒回頭。

也沒說話。

水榭里只有風聲。

吹過枯荷。

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我站著。

等著。

膝蓋還有點隱隱作痛。

過了很久。

久到暮色四合。

水榭里點起了燈。

昏黃的光線勾勒出他冷硬的側臉輪廓。

他終于開口。

聲音沒什么溫度。

“圖什么?”

沒頭沒尾。

我知道他在問什么。

“報仇?!?/p>

我答得干脆。

“文雪?!?/p>

“陳鋒。”

“他們欠我的命?!?/p>

“我要親手討回來?!?/p>

他依舊沒回頭。

“就憑你?”

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以前不行?!?/p>

我看著他的背影。

“現(xiàn)在?!?/p>

“我是殘王妃?!?/p>

輪椅緩緩轉了過來。

他面對著我。

昏黃的燈光落在他臉上。

一半明。

一半暗。

眼睛在暗影里。

深得嚇人。

“王妃?”

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冰冷。

嘲諷。

“一個名頭?!?/p>

“就讓你覺得能翻天了?”

“天真?!?/p>

我迎著他的目光。

不退不讓。

“一個名頭不夠?!?/p>

“但王爺您?!?/p>

“夠。”

“只要我頂著殘王妃的名頭一天。”

“文家就得供著我。”

“陳鋒見了我就得跪?!?/p>

“我動他們?!?/p>

“就是清理門戶?!?/p>

“天經(jīng)地義?!?/p>

“誰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我頓了頓。

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王爺?!?/p>

“您娶我?!?/p>

“不虧?!?/p>

“我替您擋掉那些源源不斷塞進來的眼線?!?/p>

“省得您一個個收拾?!?/p>

“礙眼?!?/p>

“我頂著王妃的名頭鬧?!?/p>

“鬧得越大?!?/p>

“某些人?!?/p>

“就越睡不著覺。”

“您樂得清凈?!?/p>

“坐山觀虎斗?!?/p>

“看我這個瘋女人?!?/p>

“怎么把京城攪得天翻地覆?!?/p>

“不是很有意思嗎?”

水榭里又靜下來。

只有燈火跳躍的噼啪聲。

他看著我。

臉上沒什么表情。

眼神卻像刀子。

一寸寸刮過我的臉。

像在評估一件貨物的價值。

或者。

一個瘋子的破壞力。

“你的命?!?/p>

他開口。

聲音低沉。

“現(xiàn)在捏在本王手里?!?/p>

“本王隨時可以讓你?!?/p>

“悄無聲息地消失。”

“就像從來沒存在過?!?/p>

我笑了。

“王爺不會?!?/p>

“殺我。”

“太便宜我了。”

“也便宜了那些想看您笑話的人?!?/p>

“留著我?!?/p>

“才有趣。”

“我鬧得越兇。”

“那些人越覺得您……”

我故意停住。

目光掃過他蓋著厚毯的腿。

意思不言而喻。

無能狂怒。

或者。

被個瘋女人牽著鼻子走。

無論哪種。

都足夠讓他的敵人笑掉大牙。

也足夠。

麻痹他們。

他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

輕輕敲了一下。

很輕。

幾乎聽不見。

“文響?!?/p>

他念我的名字。

舌尖卷過。

帶著一種玩味。

“你比本王想的。”

“膽子大一點?!?/p>

“也?!?/p>

“蠢一點?!?/p>

他操控輪椅。

緩緩靠近。

停在離我一步遠的地方。

壓迫感撲面而來。

帶著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松木味。

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氣。

“記住?!?/p>

他抬起手。

冰冷的手指。

像毒蛇的信子。

輕輕拂過我的臉頰。

激起一層戰(zhàn)栗。

不是情欲。

是恐懼。

“你的命。”

“是本王的。”

“本王讓你咬誰。”

“你才能張嘴?!?/p>

“懂?”

我壓下心頭的寒意。

點頭。

“懂。”

“但王爺?!?/p>

“狗咬人之前?!?/p>

“總得知道骨頭在哪?!?/p>

他收回手。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我臉頰的溫度。

“你要什么?”

“人。”

我毫不猶豫。

“兩個靠得住的?!?/p>

“身手好?!?/p>

“嘴巴嚴?!?/p>

“只聽我的?!?/p>

“王府的人?!?/p>

“還是死契?!?/p>

他眼神深了深。

“做什么?”

“咬人?!?/p>

我吐出兩個字。

“先從小的開始?!?/p>

“練練牙口?!?/p>

他沒立刻答應。

也沒拒絕。

“還有呢?”

“錢?!?/p>

我臉不紅心不跳。

“不多?!?/p>

“一千兩?!?/p>

“現(xiàn)銀。”

“不要銀票。”

他挑眉。

“理由?”

“買人心?!?/p>

“散謠言。”

“雇打手?!?/p>

“哪一樣不要錢?”

“王爺想看我空口白牙去咬人?”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

忽然。

極淡地。

扯了一下嘴角。

像是在笑。

又不像。

“凌風?!?/p>

他喚道。

黑衣首領像影子一樣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

“給她?!?/p>

“人?!?/p>

“錢。”

“明日送到她房里?!?/p>

“是?!?/p>

凌風應聲。

退下。

楚燼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臉上。


更新時間:2025-08-06 19:1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