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那句天真無邪的話像一把最鋒利的淬了毒的刀子,精準地狠狠地插進了我的心臟然后又在里面攪了幾個來回。
送飯的叔叔。
原來在女兒的認知里。在她媽媽的“教導”下。
我李言這個每周都風雨無阻地穿越大半個城市來看她的親生父親。
只是一個……送外賣的。
我看著顧安安。
她的臉上血色瞬間褪盡。變得慘白如紙。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什么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那雙一向冷靜銳利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名為“驚慌失措”的情緒。
而周子昂則是在短暫的錯愕之后嘴角勾起了一抹掩飾不住的得意的笑。
他看著我那眼神充滿了同情和憐憫。仿佛在說:“看吧連你女兒都不要你了?!?/p>
那一刻。
我積壓了三年的委屈忍耐和自我欺騙。
像一座被引爆的火山轟然噴發(fā)。
我笑了。
我看著眼前這荒誕的一幕看著我那曾經(jīng)深愛此刻卻無比陌生的前妻看著那個耀武揚威的勝利者看著我那被教得“天真可愛”的女兒。
我笑出了聲。
那笑聲干澀嘶啞充滿了無盡的悲涼和自嘲。
我沒有發(fā)火沒有質(zhì)問。
我只是站起身走到一身邊蹲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一一真乖。”我的聲音平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怕“叔叔……今天還有事要先走了?!?/p>
“記得要聽媽媽的話?!?/p>
說完我沒再看任何人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那扇曾經(jīng)屬于我現(xiàn)在卻讓我感到無比窒息的大門。
我身后沒有傳來任何挽留的聲音。
我走在大街上陽光明晃晃的照得我睜不開眼。
我不知道我該去哪里。
好像整個世界都再也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我感覺自己像一個被世界徹底拋棄的孤魂野鬼。
從那天起我沒有再去找過一一。
不是我不想她。
是我不敢。
我怕我再從她嘴里聽到那句“送飯的叔叔”。
我怕我會控制不住當著她的面崩潰。
我把自己徹底地封閉了起來。
像一只受傷的野獸獨自一人在陰暗的角落里舔舐著傷口。
我開始瘋狂地喝酒。
只有在酒精的麻痹下我才能暫時地忘記那些足以將人凌遲的痛苦。
我像一灘爛泥一樣活著。
不那不叫活著。那叫等死。
我以為我的人生就會這么在黑暗和酒精中慢慢地腐爛消亡。
直到那天。
我因為酒精中毒昏倒在了出租屋里。
再醒來時人又在醫(yī)院了。
而坐在我病床邊的不是王浩。
是周子昂。
他穿著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西裝坐姿優(yōu)雅和這間充滿了消毒水味的廉價病房格格不入。
“你醒了?”他看著我語氣居高臨下“命挺大?!?/p>
我沒理他。
“李言”他說“我們做個交易吧?!?/p>
“我跟你沒什么好交易的?!?/p>
“不”他笑了“你有。”
“安安她……最近接了一個很棘手的案子。是關(guān)于‘天科集團’的一個商業(yè)機密盜竊案。”
“天科集團?”我皺了皺眉。這個名字我有點印象。
好像是……我們街道辦轄區(qū)內(nèi)的一個高新科技公司?
“對?!敝茏影狐c點頭“這個案子很復雜。對方的律師團隊也很強。安安她最近壓力很大心力交瘁?!?/p>
“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當然有關(guān)系。”他說“因為這個案子的一個關(guān)鍵證人正好就是你們街道辦的一個……退休老干部?!?/p>
“那個老頭脾氣又臭又硬誰的面子都不給。安安她們團隊去了好幾次連門都沒進去?!?/p>
“而你”他看著我終于露出了他的狐貍尾巴“你在街道辦干了那么多年跟那些老頭老太太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錯吧?”
我懂了。
他想讓我去當說客。
“我憑什么要幫你?”我冷笑。
“就憑……”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那輛屬于他的賓利。
“就憑只要你辦成這件事我可以給你一大筆錢。足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p>
“而且”他轉(zhuǎn)過身看著我笑容里充滿了誘惑。
“我可以讓你重新回到安安的身邊?!?/p>
“不是以一個‘送飯的叔叔’的身份?!?/p>
“而是……”他一字一句像魔鬼在低語“以一個‘稱職’的全職保姆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