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賬冊(cè)摔在醋缸沿！
“看。”蕭澈蘸醋在缸壁畫圈，“這筆…棉胎采購?！?/p>
蘇晚伸脖瞅?！岸?？咋了？”
“市價(jià)…”蕭澈指尖點(diǎn)隔壁醬缸，“…一兩半?！?/p>
“黑店！”蘇晚拍缸，“告官！”
“官？”蕭澈輕笑，“官印…值五百文?！?/p>
“？”
“告贏…”他醋指寫“吏”字，“…賠二兩?！?/p>
“虧五百文？！”蘇晚噎住。
“嗯?！笔挸悍?，“再看…麻繩賬?！?/p>
“八百文？”蘇晚叉腰，“市價(jià)五百！”
“但…”他抽夾頁泛黃單，“…翻年實(shí)付…一貫二?！?/p>
“更黑！”
“張伯…”蕭澈醋畫笑臉，“…妻侄開的店?！?/p>
“吃回扣？！”蘇晚炸毛！
“平賬。”蕭澈合冊(cè)，“人情債…暗補(bǔ)利?！?/p>
油燈“噼啪”爆響。
蘇晚搶冊(cè)狂翻！“這頁！”她戳墨漬，“支十兩…購青玉匣？裝醋要玉匣？！”
蕭澈抽回冊(cè)。“裝鑰匙?！彼魏耔€，“醋坊鑰…配玉匣…抬價(jià)三成?！?/p>
“……”蘇晚被騷操作震住。
“學(xué)？”蕭澈推新賬本。
蘇晚瞪鬼畫符?！啊粫?huì)?！?/p>
“我教。”蕭澈拉破凳挨近。
青竹香混醋氣襲來，蘇晚脊背僵直。
“這筆…”他執(zhí)筆點(diǎn)冊(cè)，袖擺擦她手背?！爸сy二十兩…購陳醋百壇?！贝字溉Ξ?，“備注…王記?！?/p>
“王記？”蘇晚蹙眉，“咱有醋坊！還外購？”
“王記…醋糟喂豬?！笔挸汗P尖右滑，“同一日…售肥豬十頭…入賬十五兩?！?/p>
“虧五兩？！”
“再看。”醋指勾向角落小字：“售豬附加條款…包送王記新醋十壇?！?/p>
“所以…”蘇晚恍然，“外購醋是贈(zèng)品！五兩是廣告費(fèi)！”
“嗯。”蕭澈側(cè)眸，“舉一反三…尚可?！?/p>
溫?zé)岬暮粑鬟^她耳廓。
蘇晚耳根發(fā)燙，猛挪凳！“說話就說話！湊這么近！”
“近？”蕭澈挑眉，“昨夜簽契時(shí)…”他忽然俯身，醋指懸她鼻尖，“…娘子撲桌的氣勢(shì)呢？”
“誰是你娘子！”蘇晚拍缸，“叫掌柜！”
“好。”蕭澈從善如流，“蘇掌柜…”醋指突蘸醬，“…該練字了?！?/p>
他握她執(zhí)筆手，帶向賬冊(cè)空白。
“第一筆…”掌心滾燙裹她冰涼指，“…要穩(wěn)?！?/p>
醬汁觸紙！
“第二筆…”引腕右移，“…藏鋒?！?/p>
蘇晚渾身繃緊！筆桿似烙鐵！
“第三…”聲音貼耳根，“…心別亂?！?/p>
“亂個(gè)屁！”蘇晚猛抽手！醬團(tuán)“啪”污賬頁！
“你！”她瞪眼紅臉，“故意…！”
蕭澈看著醬漬，慢悠悠抽筆?！班拧闭盒箩u，在污跡旁唰唰添畫——
醬團(tuán)變作圓潤小醬瓜！
“賠你?！彼嘶刭~本，“抵…五兩醋錢?！?/p>
“醬瓜抵五兩？！”
蘇晚拍案而起！醬汁濺上蕭澈袖口！
“蕭澈！”她揪他前襟，“老娘給你賺千金！就值個(gè)破醬瓜？！”
“嫌小？”蕭澈蘸醬，在醬瓜旁唰唰添字：
【附贈(zèng)東家醬缸半口…永久。】
“滾！”蘇晚抓醬勺要潑！
蕭澈擒她手腕！醬汁晃出，污了“永久”二字，暈開油亮黃痕。
“放手！”蘇晚掙踹，“假賬頭子！黑心雇主！”
“假賬？”蕭澈忽然抽走賬本，翻到醬瓜頁。“看。”醬勺點(diǎn)向瓜蒂旁蠅頭小楷——
【臘月廿三…支銀三錢…購蜜棗一包…贈(zèng)蘇掌柜潤喉?！?/p>
蘇晚愣住。
那日…她因醋坊熏啞嗓，咳得撕心裂肺。傍晚案頭多了包蜜棗…
“還有。”蕭澈又翻頁。醬勺圈住“棉胎虛賬”旁更小的批注：
【張伯妻病…冬被加厚…錢從我賬扣?！?/p>
“……”蘇晚喉頭一哽。
“假賬…”蕭澈合上冊(cè)子，塞回她手中，“…未必是惡。”
他指尖拂過她鼻尖醬漬：“比如這醬斑…”
“是你點(diǎn)的！”
“…下飯?！?/p>
蘇晚耳根爆紅！劈手搶賬本！“改！現(xiàn)在就改！”
她抓勺狂書“蘇晚”二字，最后一捺戳破紙！
“醬缸那條劃掉！”她勺尖懟醬瓜屁股，“不然燒賬冊(cè)！”
蕭澈低笑，醬勺一揮——
“醬缸”二字被圈涂，改作：
【贈(zèng)東家醬肉三斤…月供?！?/p>
“成交！”蘇晚摔勺！
醋坊死寂。
鼻尖醬斑火辣辣。蘇晚煩躁抹臉，黃痕暈開染紅半掌！
“水！”她吼，“凈面！”
蕭澈拎過醋壇，浸濕帕子。
“低頭?！?/p>
“我自己…”
“有醬?！彼笾掳吞?，濕帕覆上鼻尖。
酸氣刺膚。他指腹隔著軟帕輕揉，力道緩得像搓面團(tuán)。
蘇晚僵成石雕。
油燈噼啪。
他垂眸專注，長睫在眼下投扇影。溫?zé)岬暮粑鬟^她唇峰，帶著醇厚醬香。
“好了?！迸磷映烽_。
蘇晚猛退三步撞上醋缸！陶甕晃蕩！
“慌什么?！笔挸悍龇€(wěn)醋缸，“又沒讓你泡醬缸…”
“閉嘴！”蘇晚捂鼻，“醬…醬斑消沒？”
蕭澈抬眼。
她鼻尖粉白，唯余一抹淡黃醬印，似烙餅芝麻。
“消了?！彼斫Y(jié)微動(dòng)，“…很干凈?！?/p>
蘇晚松口氣。
“蘇掌柜…”門外忽傳來張伯冷聲，“…新棉胎入庫…”
門“吱呀”推開。
張伯抱棉胎愣在門口，目光黏在蘇晚鼻尖?！罢啤乒竦摹彼Y(jié)巴，“您…蘸醬試味了？”
“？！”蘇晚摸鼻，“沒?。 ?/p>
“黃的！”張伯比劃，“跟…跟醬瓜漬似的！”
蕭澈悶咳一聲。
蘇晚撲到醋缸前——
醋面倒影！鼻尖一點(diǎn)黃斑明晃晃！
“蕭！澈！”她扭頭嘶吼，“你用的什么醬！洗不掉？！”
“豆瓣醬。”蕭澈慢悠悠疊帕子，“老壇發(fā)酵…遇醋則固?！?/p>
“老壇？！”蘇晚炸毛，“你拿來點(diǎn)斑？！”
“嗯。”他抬眼，燭光映著深瞳，“賀蘇掌柜…假賬出師?！?/p>
他忽然走近，指尖虛點(diǎn)她鼻尖。
“此斑…”聲音輕得像嘆，“…名‘掌財(cái)’?！?/p>
“主…生意興隆。”
張伯山羊胡直抖！
蘇晚氣到失語！抄起算盤砸過去！“我讓你興??！”
蕭澈側(cè)身避開！算珠“噼啪”散落滿地！
“東家…”張伯顫巍巍指滿地狼藉，“這…這賬…”
“記損耗?！笔挸簱坌?，“從蘇掌柜月銀扣…”
他瞥了眼蘇晚鼻尖醬斑，唇角微揚(yáng)。
“…五錢?！?/p>
“扣五錢？！”
蘇晚鼻尖醬斑突突跳！“老娘跟你拼了！”
她飛撲掐蕭澈脖頸！
“東家！”張伯枯爪猛拽她后襟！“賬房重地…豈容撒潑！”
“撒你…”蘇晚反手肘擊！
“咔嚓！”
張伯腕骨脆響！
“?。 崩险邞K嚎栽倒！
“張伯！”蕭澈厲喝！
“少…少主！”張伯抱腕涕流，“老奴…護(hù)主心切??！”
“護(hù)主？”蘇晚獰笑，“是滅口吧！”
她突然撲向賬架！抽出本泛黃簿子！“這頁！”紙拍蕭澈胸口，“棉胎虛賬旁…你批的啥？！”
蕭澈垂眸。
蠅頭小楷：【張伯妻病…冬被加厚…】
“假仁假義！”蘇晚戳紙，“同一日…”她翻頁狂指，“…麻繩實(shí)付一貫二！你批的啥？！”
朱砂批注：【虛高四百文…補(bǔ)冬被錢。】
“補(bǔ)？”蘇晚揪起張伯，“冬被錢…你私吞了？！”
“胡…胡扯！”張伯面如死灰！
“那…”蘇晚踹開墻角鼠洞，“…洞里油紙包…是啥？！”
油紙滾出！裹著四粒銀角！
“贓銀！”蘇父驚呼！
“……”張伯癱軟。
蕭澈撿起銀角。“四錢…”掂量，“…夠買條棉胎?！?/p>
他忽然蹲下?！皬埐便y角塞老者懷，“…妻病…可好些？”
“少…少主…”張伯老淚縱橫！
“病好了…”蕭澈抽走他懷中契紙，“…該走了。”
契紙抖開——
【張氏永傭蕭府…生死不論。】
“生死契？！”蘇晚駭然！
“嗯。”蕭澈撕契，“今日…銷了?！?/p>
紙屑撒進(jìn)醬缸！
“少主！”張伯叩首泣血，“老奴…知錯(cuò)！”
“錯(cuò)？”蕭澈扶他，“妻病…無錯(cuò)?！?/p>
他指醬缸：“錯(cuò)在…貪了冬被錢。”
“老奴…還錢！”張伯掏兜！
“不必?！笔挸恨羲郑板X…抵債?！?/p>
“債？”
“你兒…”蕭澈淡道，“…三年前賭債…我墊的?！?/p>
“？！”張伯僵??！
“十兩?！笔挸赫剐缕?，“今日起…你兒…抵給我。”
契書拍案——
【張子頂父傭…債清?！?/p>
“兒…兒??！”張伯癱倒！
“放心。”蕭澈蘸醬畫押，“瓜田…缺個(gè)糞工?！?/p>
他瞥蘇晚：“蘇掌柜…準(zhǔn)否？”
“準(zhǔn)！”蘇晚叉腰，“但…月錢減半！”
“減半？！”張伯嘶吼！
“抵利錢！”蘇晚拍契，“簽！”
張伯抖簽畫押！
蕭澈收契?！艾F(xiàn)在…”他指醬缸，“…跳?！?/p>
“跳缸？！”張伯魂飛！
“腌契?！笔挸毫嗨箢I(lǐng)，“醬封…契才靈?！?/p>
“噗通！”
張伯栽進(jìn)醬缸！黃漿四濺！
“咳咳！”老者撲騰！
蕭澈蓋缸！“腌…三日?！?/p>
“……”蘇晚噎住，“…腌入味了！”
“嗯。”蕭澈抹袖口醬，“開缸…新人新氣?！?/p>
他忽然抓過蘇晚手腕！
“干嘛？！”
“賬…”他醬指劃她掌心，“…清了?！?/p>
“清個(gè)屁！”蘇晚抽手，“鼻尖斑…還沒消！”
“消了?！笔挸号醮讐按庄煛?/p>
他突傾壇！
“嘩啦！”
陳醋澆頭！蘇晚透示！
“蕭！澈！”
“醋…”他指尖蹭她鼻尖，“…化醬?！?/p>
黃斑遇醋…竟真淡去！
“神…”蘇晚摸鼻，“…醋能美容？！”
“嗯?！笔挸焊┥?，“還…能療傷?！?/p>
他扯開前襟！心口舊疤淋醋！
“滋…”
白煙騰起！
“你！”蘇晚急攔！“舊傷…不能…”
“無妨?！笔挸哼职窗蹋啊嚅_?！?/p>
掌心貼灼膚！醋液滲指縫！
蘇晚顫手輕揉。“疼…疼么？”
“疼。”蕭澈閉眼，“…揉重些。”
“重…重了出血！”
“出…”他引她力，“…才化瘀?！?/p>
蘇晚咬牙加力！
“呃…”蕭澈悶哼！冷汗浸鬢！
“?！Ｊ?！”蘇晚縮指！
“別?！彼劬o她手，“…死不了?！?/p>
油燈昏黃。
蘇晚垂眸揉傷，忽見疤旁…細(xì)密牙印。
“這…”她指印，“…誰咬的？”
“你?！?/p>
“？！”
“翡翠湯攤…”蕭澈啞聲，“…那夜雪崩…你凍昏…啃的。”
“……”蘇晚耳赤，“…胡說！”
“牙印…”他引她指撫痕，“…對(duì)得上。”
“……”
揉傷的手漸緩。
“蕭澈…”
“嗯？”
“張伯…真讓他兒子頂工？”
“嗯?！?/p>
“…太狠?！?/p>
“不狠…”蕭澈睜眼，“…他兒…早該沉塘。”
“賭債…你故意墊的？”
“嗯?！?/p>
“為啥？”
“等你…”蕭澈醋指描她眉，“…來查賬。”
“等我？”
“等你…”他醋指下滑，“…撕破這假賬?！?/p>
“撕破…”蘇晚噎住，“…你早知？！”
“嗯?！?/p>
“那…那讓我學(xué)賬？！”
“嗯。”
“耍我？！”蘇晚捶他！
“教你…”蕭澈擒她腕，“…掌家?！?/p>
他忽然抽簪！
寒玉簪尖蘸醋！在醬缸刻字——
【蘇晚掌印】
“醋坊…”簪塞她掌心，“…歸你了?！?/p>
“歸我？”蘇晚攥簪，“…那你？”
“歸你?！笔挸簲埶?，“…連人帶坊。”
他蘸醋點(diǎn)她鼻尖。“醬斑…”醋滴落唇，“…我吃了?！?/p>
俯身吻下！
醋香混醬氣炸開！
“唔…”
算盤珠散落滿地，映著缸沿“掌印”二字，瑩瑩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