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江南的雨,總是纏綿悱惻,絲絲縷縷,仿佛天地間扯不斷的愁緒,
恰如蘇晚卿此刻的心境,沉郁難解。她靜靜坐在臨窗的畫案前,屋內(nèi)燭火昏黃,
映著她蒼白失神的面容。指尖懸在冰涼的宣紙上,久久未落,
一滴飽滿的墨卻自筆尖悄然墜下,“啪”的一聲輕響,在素白的紙面迅速暈開,
深色的墨跡邊緣如淚痕般擴散,像一滴無法抑制、又猝然跌落的淚。窗外,
是沉沉的暮色四合,將遠山近水都籠入一片灰蒙之中,唯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單調(diào)而固執(zhí)地敲打著屋檐下的青石板,也敲打著她空寂的心房。而她的心里,
是比這暮色更沉、比這雨水更涼的絕望,那寒意絲絲入骨,凍結(jié)了所有期冀。案頭,
一方素帕下,隱約壓著一枚已經(jīng)碎裂的玉佩。她終是忍不住,
用微顫的指尖輕輕揭開一角——那猙獰的裂痕在昏光下如此刺目,斷口處泛著冷硬的光澤,
如同利刃劃破的傷口。這玉佩,曾是他貼身佩戴的溫潤信物,如今卻成了冰冷的證物,
映照著她和沈慕白之間那道猝然撕裂、再也無法彌合的鴻溝。雨聲不絕,似在替她嗚咽,
將這無邊的寂靜襯得愈發(fā)沉重,也將她困在了這潮濕冰冷的絕望里。第一章:初見,
如沐春風(fēng)遇見沈慕白,是在蘇晚卿人生中最明媚的年華。那一年,她剛滿十六,
隨父親來到京城定居。蘇家世代行醫(yī),父親蘇先生醫(yī)術(shù)高明,
被當(dāng)朝天子欽點為太醫(yī)院的院判,舉家搬遷。京城繁華似錦,車水馬龍,商鋪林立,
人聲鼎沸,與江南水鄉(xiāng)的靜謐截然不同。蘇晚卿自小耳濡目染,不僅略通醫(yī)理,
一手丹青更是繼承了母親的風(fēng)骨,清麗脫俗,筆下的花鳥蟲魚皆栩栩如生,仿佛能躍然紙上。
初到京城,她雖驚嘆于這份熱鬧,卻更覺陌生無措,貴婦們的宴請邀約絡(luò)繹不絕,
她卻總是婉言推辭,寧愿獨處。她不喜應(yīng)酬,常常一個人躲在院子里的梧桐樹下看書、畫畫。
梧桐枝葉繁茂,在微風(fēng)中沙沙作響,她捧著一卷《本草綱目》,或攤開宣紙,蘸墨揮毫,
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中,忘卻塵世喧囂。京城夏日的雨來得突然,那天,
也是一個微雨的午后。雨絲如織,輕輕敲打著屋檐芭蕉,葉上水珠晶瑩剔透。
她正專注于畫一只停在芭蕉葉上的蜻蜓,筆觸細膩,勾勒出薄翅的紋路與輕盈的姿態(tài),
神情專注得仿佛世間萬物都已靜止。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后傳來,她并未在意,
直到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姑娘好筆法,寥寥數(shù)筆,便將蜻蜓的靈動描繪得淋漓盡致,
似欲振翅而飛,令人嘆服?!碧K晚卿一驚,回過頭,撞進一雙深邃而溫和的眼眸里。
那是一個身著月白長衫的年輕男子,面容俊朗如雕琢,氣質(zhì)清雅似松竹,
眉宇間帶著一股書卷氣,卻又不失沉穩(wěn)的英氣。他手中握著一把油紙傘,傘沿還帶著雨珠,
水滴順著傘骨悄然滑落,映著他含笑的目光。她心頭微顫,臉頰泛起紅暈,
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將畫紙輕輕卷起,低聲道:“公子過獎了,小女子只是隨意涂鴉,
不敢當(dāng)此贊譽。”男子微微頷首,語氣謙遜有禮:“在下沈慕白,今日冒昧打擾,
實因被院中墨香吸引,唐突之處,還請姑娘海涵?!碧K晚卿抬眼望他,
輕聲回應(yīng):“小女子蘇晚卿,公子不必多禮?!蹦鞘撬麄兊某跻?。沈慕白是新科狀元,
才華橫溢,文章錦繡,前途無量。他偶然路過蘇府墻外,
被院內(nèi)傳來的清幽墨香和隱約的畫影所惑,便循聲而來,冒昧踏入,
沒想到竟遇見了這樣一位如畫中走出的女子,眉眼如畫,氣質(zhì)出塵,令他心弦微動。
一來二去,兩人漸漸熟悉。沈慕白常借請教醫(yī)理的名義造訪蘇府,
實則只為多看她一眼;他會帶來古籍醫(yī)典,與她討論藥性方劑,言談間流露欽佩。
蘇晚卿則傾慕沈慕白的學(xué)識淵博與人品高潔,她會精心繪制扇面,用淡彩勾勒山水花鳥,
托貼身丫鬟輾轉(zhuǎn)送到他手中,每一筆都藏著少女的細膩心事,如春風(fēng)細雨般溫柔。
在那個禮教森嚴(yán)的年代,他們的交往隱秘而小心翼翼,避開旁人耳目,
只在庭院角落或書房偶遇,他送她新作的詩篇,她回贈親手調(diào)制的安神香囊,
每一份信物都包裹著無聲的情愫,雖無海誓山盟,卻盈滿了甜蜜的默契與期待。
沈慕白曾于一個靜謐的黃昏,握著她的手,目光灼灼地許諾:“晚卿,待我在朝中站穩(wěn)腳跟,
肅清庶務(wù),定會請媒人上門,明媒正娶,讓你做我唯一的妻。此生不負(fù),只愿與你共度余生。
”蘇晚卿信了,她將那枚母親留下的、象征平安順?biāo)斓呐褓N身戴著,溫潤的玉石緊貼心口,
也將他的承諾深深鐫刻在心底,如同刻骨銘心的印記,日夜相伴。那段時光,
是她生命中最溫暖、最明亮的日子,如同江南最和煦的春風(fēng),輕輕吹拂著她所有的希望,
每一個清晨醒來都帶著雀躍,每一個夜晚都夢都裹著甜蜜的回憶,
仿佛整個世界都為她綻放光芒。第二章:風(fēng)波驟起,
身不由己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得如同煙花。沈慕白的才華與正直,在官場中如同一股清流,
卻也因此得罪了以丞相魏坤為首的勢力。魏坤老奸巨猾,黨羽眾多,視沈慕白為眼中釘。
與此同時,皇帝也注意到了沈慕白的潛力,更看重他的家世清白(沈慕白雖是狀元,
卻并非出身名門望族,在皇帝看來,更容易掌控,也更能平衡朝中勢力)。
為了拉攏和控制沈慕白,皇帝下旨,將自己最為寵愛的侄女,永安郡主指婚給沈慕白。
圣旨一下,如同晴天霹靂,炸懵了沈慕白。他跪在金鑾殿上,
第一次體會到權(quán)力的冰冷與個人的渺小。他想拒婚,想告訴皇帝他已有心上人。
可他看著龍椅上威嚴(yán)的帝王,看著階下魏坤等人陰鷙的目光,他知道,他不能。拒婚,
不僅意味著他自己前程盡毀,更可能給蘇家?guī)頊珥斨疄?zāi)。蘇先生只是一個太醫(yī),
在滔天的皇權(quán)和相權(quán)面前,不堪一擊。沈慕白失魂落魄地回到府邸,一夜白頭。
他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不吃不喝。腦海里反復(fù)出現(xiàn)的,是蘇晚卿清澈的眼眸和溫柔的笑容。
他該如何告訴她這個殘酷的消息?那個“明媒正娶”的承諾,如今看來,
是多么的可笑和蒼白。他最終選擇了最傷人的方式——不見。蘇晚卿久等不到沈慕白的消息,
心中焦急萬分。她托人打聽,得到的卻是他即將迎娶永安郡主的消息。那一刻,
蘇晚卿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她不信,那個曾對她許諾一生一世的人,
怎么會轉(zhuǎn)眼就另娶他人?她沖到沈府門外,淋雨站了整整一夜,只求見他一面,
聽他親口解釋。可沈府大門緊閉,如同他緊閉的心門。第二天清晨,她被家丁“請”回了家,
帶回的,只有一身的寒氣和一顆破碎的心。沈慕白在門后,聽著她在雨中微弱的呼喚,
心如刀絞。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直流,卻感覺不到疼痛。他知道,
長痛不如短痛。他給不了她未來,就只能放手,哪怕這放手,是以傷害她為代價。不久后,
沈慕白與永安郡主大婚,十里紅妝,風(fēng)光無限。京城人人稱頌這是一段金玉良緣,
只有蘇晚卿知道,那紅妝之下,是她被碾碎的愛情和沈慕白無法言說的苦衷。好的,
這是擴寫后的版本: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得如同夜空中的煙火,璀璨卻轉(zhuǎn)瞬即逝。
沈慕白這位新科狀元,以其驚世才華與如竹般挺直的品性,
甫入官場便如同一股清冽的泉水注入渾濁的泥潭。他直言敢諫,持身以正,不結(jié)黨營私,
這本該是朝廷之福,卻也因此成了某些人眼中不識時務(wù)的釘子。尤其是權(quán)傾朝野的丞相魏坤,
老謀深算,黨羽遍布朝堂,早已將沈慕白視為必須拔除的眼中釘、肉中刺。與此同時,
金鑾殿上那位九五之尊的視線,也落在了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身上。
皇帝看到了沈慕白的潛力,更看到了他“干凈”的底牌——狀元及第,才華毋庸置疑,
卻并非出身簪纓世族、累代公卿。在帝王眼中,這意味著沈慕白根基淺薄,
無龐雜的家族勢力牽扯,更容易掌控,也更適合用來牽制朝中盤根錯節(jié)的各方勢力,
尤其是魏坤一黨。帝王心術(shù),權(quán)衡為先。為了將這把鋒利的“刀”牢牢握在手中,
一道圣旨如驚雷般降下:將皇帝最為寵愛的侄女,金枝玉葉的永安郡主,指婚給沈慕白。
那宣旨太監(jiān)尖利的聲音在金鑾殿內(nèi)回蕩,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扎進沈慕白的心底。
他跪在冰冷光滑的金磚上,頭顱低垂,
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權(quán)力的冰冷無情與個體在龐大皇權(quán)面前的渺小無力。
一股強烈的悲憤與絕望幾乎沖破喉嚨——他想抗旨!他想嘶吼著告訴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的心早已被那個溫婉如蘭、眼眸清澈的姑娘占據(jù),此生非卿不娶!可當(dāng)他抬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