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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夢里銷魂 終究還是凡 171635 字 2025-08-06 10:3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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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jié) 霧鎖山道遇山莊

離開山神廟已過三日,項琰飛一行沿著霸王槍指引的方向往泰山進發(fā)。越往北走,山勢越發(fā)陡峭,晨霧像被人揉碎的牛乳,濃得化不開,將腳下的路徑裹得嚴嚴實實。陳武牽著馬走在最前,手里的矛尖不時撥開擋路的荊棘,矛桿上纏著從漢軍尸體上剝下的布條,布條在霧中飄動,像面微型的引路幡。

“少主,這霧邪性得很。” 陳武回頭喊道,聲音在霧中打了個旋,被水汽浸得有些發(fā)悶,“昨兒個我摸黑試了試,往前走出十步就看不清來路了,像是被鬼打墻似的。”

項琰飛騎著匹借來的棗紅馬,馬鬃上凝著細密的水珠,一抖便落下串銀線。他懷里抱著霸王槍,槍身的溫熱透過粗布衣衫傳來,在這濕冷的霧氣里焐出片暖區(qū)?!瓣愂鍎e怕,” 他拍了拍槍桿,“這槍在霧里亮得很,紅纓子一直指著左前方,定是有方向的?!?/p>

話音剛落,霧中突然飄來陣若有若無的香氣,像是蘭草混著檀香,清冽中帶著暖意。項琰飛懷中的霸王槍輕輕震動,槍纓朝左前方傾斜得更厲害了,紅毛在霧里泛著細碎的微光,像串被揉碎的星子。

“這香氣……” 范增坐在另一匹馬上,咳嗽了兩聲,枯瘦的手指捻著胡須,“老夫年輕時在彭城的楚王府聞到過,是用楚地特產(chǎn)的蕙草熏制的,尋常人家斷不會有?!?他頓了頓,眼中閃過精光,“前面定是有楚地舊人?!?/p>

陳武握緊長矛,矛尖在霧中劃出半尺長的銀光:“會不會是漢軍的圈套?他們知道咱們在找楚部,故意設餌引誘?”

“不像。” 項琰飛搖頭,他能感覺到霸王槍的震動帶著善意,而非先前面對漢軍時的暴躁,“這槍認善惡,若是陷阱,它早該炸毛了。”

正說著,霧中傳來環(huán)佩叮當聲,初時細若游絲,漸漸變得清晰,像是有人在敲擊冰玉,每一聲都敲在人心坎上。緊接著,一點昏黃的光穿透霧層,緩緩靠近。

“誰在那里?” 陳武大喝,矛尖直指光源。

光暈里走出個穿綠裙的少女,約莫十五六歲,身形纖細得像株雨后的青竹。她手里提著盞羊角燈,燈架雕著纏枝蓮紋,燈芯跳動的火苗竟能穿透半丈濃霧,在她腳邊照出片清晰的光圈。少女發(fā)髻上插著支碧玉簪,簪頭雕著只振翅的蝴蝶,耳墜是兩串東珠,走一步便叮咚作響,與環(huán)佩聲相和,像是在奏支無形的曲。

“諸位是往玉云山莊去的吧?” 少女停下腳步,聲音清脆得像山澗的泉水撞在青石上,“我家主人算準今日有貴客臨門,特命我來引路?!?她說話時眼波流轉,落在項琰飛懷中的槍上時微微一頓,嘴角漾起淺淺的梨渦,“尤其是這桿槍,在霧里都透著龍氣呢,想必就是傳說中的霸王槍了。”

陳武皺眉:“你家主人怎知我們要來?又怎知這槍的來歷?”

少女笑了,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山莊的望氣臺能觀百里云象,昨夜見南方有紫氣如龍,直沖天樞星位,便知是項氏少主攜神兵北上?!?她側身讓路,羊角燈往左側一引,“隨我來吧,再往前走三里,霧就散了。”

范增撫須沉吟:“玉云山莊…… 老夫倒是在楚王府的雜記里見過記載。說莊主是前朝隱士蘇門之后,藏書數(shù)十萬卷,尤喜收集楚地文物。只是傳聞此莊三十年未曾迎客,今日怎會突然相邀?”

“先生有所不知。” 少女邊走邊答,綠裙掃過帶露的野草,驚起幾只跳蟲,“我家主人常說,楚地雖破,文脈不可斷。這些年暗中接濟了不少流落的楚部舊人,前日聽聞少主在會稽山得槍認主,便知是天意要復楚,特意掃榻相迎?!?/p>

項琰飛聽得心頭一動,忍不住問:“你家主人見過我祖父?”

“何止見過。” 少女回頭,眼中閃著崇拜的光,“主人說,當年他隨父親在東阿觀戰(zhàn),親眼見楚霸王舉槍指天,槍纓吸住秦軍投來的巨石,反手擲回時竟砸中了對方的帥旗。那巨石落地時裂開的紋路,都像極了楚地的山河圖呢?!?/p>

一行人跟著少女在霧中穿行,腳下的路漸漸從泥濘變成青石板,想來是快到山莊了。陳武仍有些警惕,不時回頭張望,卻見身后的霧氣像活物般合攏,來時的腳印瞬間被吞沒,仿佛從未有人走過。

“這霧是山莊的護陣?!?少女察覺他的不安,解釋道,“是用迷魂澗的水汽和山中瘴氣練就,尋常人進來只會繞著圈子打轉,只有持楚地信物或得主人相邀者,才能走對路?!?她說著指了指項琰飛的槍,“霸王槍本就是楚地的鎮(zhèn)國之寶,自然能破這霧陣?!?/p>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少女突然停下腳步,將羊角燈高高舉起。剎那間,周圍的霧像被無形的扇子撥開,齊刷刷往后退去,露出片依山而建的莊園。

項琰飛等人皆是一驚。只見莊園依山勢而建,青灰色的瓦檐層層疊疊,在朝陽下泛著冷光,像是披了層霜。院墻是用當?shù)靥赜械陌资⑵龀?,石縫間爬滿了紫藤蔓,開著星星點點的白花,細看之下,每朵花的花瓣都呈 “楚” 字形狀。門楣上懸著塊黑檀木匾,“玉云山莊” 四個篆字是用赤金鑲嵌的,筆畫間刻著細密的云紋,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這山莊好氣派!” 陳武咋舌,他打了半輩子仗,從彭城打到垓下,還沒見過用玉石鋪階的宅子 —— 門前的三階臺階竟是整塊和田暖玉雕琢而成,光可鑒人,腳踩上去竟帶著絲暖意,想必是特意選了導熱的玉料。

少女推開銅環(huán)門,門環(huán)是用赤銅打造的,雕成兩只銜環(huán)的鰲魚,轉動時發(fā)出 “嘎吱” 聲,像是老嫗在低吟,訴說著歲月悠長。院內(nèi)種著成片的桂樹,雖然不是花期,枝葉卻綠得發(fā)亮,葉片上的露珠在陽光下滾動,折射出七彩的光。

正廳門口站著位穿月白長衫的老者,須發(fā)皆白,卻面色紅潤,像是抹了層蜜蠟。他手里拄著根翡翠拐杖,杖頭雕著只銜珠的鳳凰,鳳凰的眼睛是用兩顆鴿血紅寶石嵌成,在晨光中閃著妖異的光。

“范先生別來無恙?” 老者拱手笑道,聲音洪亮得像敲銅鑼,完全不像年近古稀的人。

范增連忙翻身下馬,動作雖有些遲緩,卻不失禮數(shù):“莊主竟識得老夫?”

“二十年前在彭城酒肆,先生曾為老夫解過‘楚河漢界’的棋局?!?老者撫掌大笑,笑聲震得桂樹葉上的露珠簌簌落下,“當時先生說‘楚河雖窄,可渡千軍’,老夫至今記憶猶新。在下蘇云鶴,忝為這山莊之主?!?他的目光落在項琰飛身上,尤其在霸王槍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復雜,似有贊嘆,又有惋惜,“這位便是項氏少主吧?果然氣度不凡,眉宇間有大王當年的神韻?!?/p>

項琰飛翻身下馬,抱著槍行禮:“晚輩項琰飛,叨擾莊主了。” 他注意到蘇云鶴的長衫袖口繡著半朵梔子花,這是楚國王室侍衛(wèi)的標記,只是尋常人不會留意。

蘇云鶴親自引他們?nèi)霃d,廳內(nèi)陳設簡潔卻不失雅致。迎面擺著張紫檀木案,案上放著個青銅博山爐,爐中燃著沉香,煙氣裊裊,聚而不散,在空中凝成朵云的形狀。墻上掛著幅《楚山圖》,畫中會稽山的輪廓用金線勾勒,竟與霸王槍槍桿的紋路隱隱相合,尤其是山巔那棵古松,枝椏的走向與槍纓的弧度分毫不差。

分賓主落座后,侍女奉上香茗。茶盞是汝窯的天青釉,杯沿留著淡淡的窯變紋,像片羽毛落在湖面。項琰飛端起茶杯,只覺入手溫潤,杯底竟刻著個極小的 “項” 字,想必是楚國王室的舊物。

“聽聞少主欲往泰山?” 蘇云鶴抿了口茶,茶沫在唇間留下層淺綠,“如今山下盤查甚嚴,尤其是持有兵器者,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連砍柴的樵夫都要解了柴刀才能過?!?/p>

陳武急道:“那可如何是好?我們還等著在泰山祭祀時……”

“陳將軍稍安勿躁?!?蘇云鶴抬手打斷他,從袖中取出張羊皮地圖,地圖邊緣已經(jīng)泛黃,顯然有些年頭了,“老夫有條秘道可通泰山后山,只是要穿過‘斷魂崖’,那里常有猛獸出沒,更麻煩的是……”

“而且什么?” 項琰飛追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霸王槍的槍纓,紅毛在掌心蹭出點暖意。

蘇云鶴嘆了口氣,指尖在地圖上點了點:“崖底有處漢軍的秘密據(jù)點,守將是個叫夏侯嬰的,據(jù)說此人是劉邦的發(fā)小,精通機關術,當年鴻門宴的埋伏就是他督造的。那據(jù)點建在溶洞里,布滿了轉關石、落石機,連入口都藏在瀑布后面?!?他看向項琰飛懷中的槍,眼神亮了些,“不過有霸王槍在,或許能破他的機關。老夫記得,這槍能引雷裂石,當年在濮陽城下,秦軍的鐵閘門就是被它一槍挑開的?!?/p>

范增眼睛一亮:“莊主對這槍的往事倒是記得清楚?!?/p>

“老夫年輕時曾在楚軍帳中做過文書?!?蘇云鶴眼中閃過追憶,聲音低了些,“那年在東阿,秦軍的投石機封鎖了城門,將士們幾次沖鋒都被打了回來,連項將軍都受了輕傷。是大王親自登城,舉槍指天,槍纓突然暴漲半尺,像只紅手般吸住飛來的巨石,反手擲回敵陣,當場砸死了秦軍的投石校尉。那場面,老夫這輩子都忘不了?!?/p>

項琰飛聽得心潮澎湃,正想再問,突然聽到院外傳來喧嘩,夾雜著兵刃碰撞的脆響。陳武 “噌” 地起身拔刀:“是漢軍!”

蘇云鶴卻鎮(zhèn)定自若,端起茶杯抿了口:“無妨,山莊有護院大陣,他們進不來?!?他走到窗邊,推開條縫往外看,“是夏侯嬰的人,帶了約莫三百騎兵,想來是望氣臺的紫氣引他們來的。”

項琰飛握緊霸王槍,槍身傳來陣陣嗡鳴,像是巨獸在低吼,槍纓的紅毛根根豎起,透著股嗜血的渴望。他湊到窗邊,順著蘇云鶴的目光望去,只見院墻外的霧已經(jīng)散去,黑壓壓的漢軍正圍著莊門叫罵,為首的是個穿黑甲的將領,面色黝黑,下巴上留著撮山羊胡,正是夏侯嬰。

“項氏余孽,趕緊把霸王槍交出來!” 夏侯嬰的聲音隔著墻傳進來,帶著股金屬摩擦般的刺耳,“不然老子拆了這破莊子,把你們一個個扒皮抽筋!”

項琰飛的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槍身的溫度越來越高,幾乎要燙穿衣衫。他看著窗外越來越近的漢軍身影,心中暗下決心:無論前路有多少阻礙,都要準時抵達泰山,讓霸王槍在天下人面前重現(xiàn)鋒芒。

第二節(jié) 秘道機關顯槍威

漢軍在莊外叫囂了半個時辰,見院內(nèi)毫無動靜,夏侯嬰終于失去了耐心。“給老子砸!” 他一聲令下,身后的士兵立刻推來三架投石機,石塊裹著風聲砸向院墻,發(fā)出 “轟隆” 巨響。

白石英砌成的墻壁雖然堅固,卻也經(jīng)不起這般折騰,很快就出現(xiàn)了蛛網(wǎng)般的裂痕,幾塊碎石簌簌落下,砸在院內(nèi)的桂樹上。蘇云鶴面色凝重地放下茶杯:“夏侯嬰這是動真格的了,再不走,等他砸開大門就晚了。”

他領著眾人穿過月洞門,來到后院。后院比前院更顯清幽,種著片竹林,竹影婆娑間立著座假山,假山石縫里長著幾株靈芝,泛著淡淡的金光。蘇云鶴走到假山前,按住石猴的頭顱順時針轉了三圈,又逆時針轉了兩圈。只聽 “咔噠” 一聲輕響,假山像被人從內(nèi)部推開般緩緩移開,露出個黑黝黝的洞口,一股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夾雜著泥土和朽木的味道。

“這秘道直通斷魂崖,快走一個時辰便能到?!?蘇云鶴從袖中取出盞琉璃燈遞給項琰飛,燈座是純金打造的,刻著北斗七星的圖案,“里面機關重重,多是戰(zhàn)國時墨家弟子所留,全靠少主的槍指引了?!?他又轉向陳武,“陳將軍,你在前開路,老夫斷后。”

陳武點點頭,握緊長矛率先進入洞口,矛尖在黑暗中探路,發(fā)出 “叮?!?的輕響。項琰飛緊隨其后,舉起琉璃燈照亮前路,霸王槍的槍纓微微顫動,紅毛在昏黃的燈光下格外顯眼,像團跳動的火焰。范增拄著拐杖,由侍女攙扶著,一步一頓地跟著,嘴里還不停叮囑:“小心腳下,墨家的機關多與五行相生相克,見著刻有‘火’字的地磚千萬別踩,那下面是火油槽?!?/p>

秘道比想象中寬敞,足夠兩人并排行走,洞壁上鑿著粗糙的紋路,像是當年開鑿時留下的。走了約莫半炷香的功夫,前方突然傳來 “咔嚓” 聲,像是木板斷裂。陳武猛地停住腳步,低呼一聲:“有陷阱!”

項琰飛舉燈上前,只見前方三尺處的地面突然裂開道寬約丈許的溝壑,深不見底,下面隱約能看到閃爍的幽藍光芒,仔細一看,竟是密密麻麻的鐵刺,每根刺都淬了劇毒,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這可過不去啊?!?陳武急得跺腳,矛尖探向溝壑對岸,還差著約莫兩尺的距離,“除非長了翅膀?!?/p>

項琰飛卻握緊霸王槍,槍纓突然朝溝壑對岸傾斜,紅毛在空氣中輕輕掃動,像是在丈量距離。“我試試。” 他后退幾步,深吸一口氣,猛地助跑,在溝壑邊緣將槍擲向對岸。槍桿在空中劃過道優(yōu)美的弧線,槍尖精準地刺入對面的巖壁,只留槍尾在外晃動,槍纓垂落,恰好能讓人抓住。

“好槍法!” 陳武忍不住贊嘆,這一槍不僅力道十足,準頭更是分毫不差,尋常人就算練上十年也未必能做到。

項琰飛抓住槍桿垂下的紅纓,只覺一股拉力從槍身傳來,像是有人在對岸拽著他。他借力蕩過溝壑,風聲在耳邊呼嘯,落地時順勢拔出槍,槍尖向上一挑,“鐺” 地挑開迎面射來的暗箭。那箭是從洞壁的暗格里射出的,箭簇涂著黑漆,顯然淬了毒?!翱爝^來!” 他喊道,舉槍護住對岸的入口。

陳武緊隨其后,抓住紅纓蕩過來時,還不忘用長矛掃向洞壁,將幾個剛要彈出的暗格砸爛。范增年紀大了,動作稍顯遲緩,陳武在對岸伸手接住他,才避免了跌落溝壑的危險。侍女最后一個過來,她的裙角被暗箭劃破,露出的小腿上劃了道血痕,卻咬著牙沒吭一聲。

眾人剛站穩(wěn)腳跟,兩側的巖壁突然 “嗖嗖” 射出數(shù)排弩箭,密密麻麻如飛蝗,將整個通道封得嚴嚴實實。陳武舉矛格擋,箭簇撞在矛頭上發(fā)出脆響,卻有幾支箭漏網(wǎng),直逼范增面門。

“小心!” 項琰飛大喊,舉槍橫掃。槍身卷起股無形的氣流,形成道屏障,將漏網(wǎng)的弩箭盡數(shù)擋開,箭簇落在地上,滾了幾圈停住。

“這槍果然能護主!” 范增驚得張大了嘴,他年輕時雖聞霸王槍威名,卻從未親眼見過,今日一見,才知傳言不虛。

項琰飛也有些驚訝,他能感覺到槍身傳來股柔和的力量,像是層無形的護罩,將周圍的人都護在其中。他低頭看了眼槍桿,黑色的木紋里似乎有金光在流動,與楚玉的光芒隱隱呼應。

繼續(xù)前行了約摸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三條岔路,每條路口都立著塊石碑,碑上分別刻著龍、虎、豹三種獸頭,獸眼是用綠寶石鑲嵌的,在燈光下閃著幽光。

“該走哪條?” 陳武犯了難,三條路看起來一模一樣,都是黑黝黝的深不見底。

項琰飛猶豫不決,將琉璃燈湊近每條路口照了照,卻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就在這時,霸王槍突然發(fā)出低沉的龍吟,槍纓猛地指向龍形路口,紅毛在空氣中輕輕擺動,像是在催促。

“走這邊!” 項琰飛當機立斷,舉槍率先踏入龍形路口。他知道,這槍與楚地龍脈相連,龍形路口定是與楚有關,不會有錯。

龍形路口內(nèi)別有洞天,竟是條地下河,河水漆黑如墨,泛著詭異的光澤,像是鋪了層凝固的夜空。河寬約有五丈,對岸隱約可見石階,想來是秘道的出口。岸邊停著艘小船,船身是用陰沉木打造的,泛著烏金般的光澤,船上沒有人,只有根櫓槳,靜靜躺在船板上。

陳武剛要上船,就被項琰飛拉?。骸暗鹊?!”

他舉起霸王槍,槍尖貼近水面,原本平靜的河水突然沸騰起來,冒出串串氣泡,發(fā)出 “咕嘟” 的聲響。“水下有東西!” 項琰飛大喝一聲,猛地將槍刺入水中,槍纓沒入水面的瞬間,傳來股劇烈的拉扯感,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水下咬住了槍尖。

“用力!” 陳武見狀,連忙上前抓住槍桿幫忙。項琰飛咬緊牙關,猛地用力一挑,只聽 “嘩啦” 一聲,水面炸開道巨浪,條兩丈長的巨蟒被硬生生拖了出來。蟒身覆蓋著青黑色的鱗片,在燈光下閃著金屬般的冷光,七寸處纏著圈鐵鏈,鏈環(huán)上刻著 “漢” 字,顯然是被人馴養(yǎng)的機關獸。

“是木甲獸!” 范增驚呼,蒼老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墨家的絕技,用機關和木料制成,能以假亂真,沒想到夏侯嬰竟能弄到這東西!”

巨蟒張開血盆大口撲來,嘴里噴出股腥氣,兩顆獠牙閃著寒光。項琰飛持槍迎戰(zhàn),槍尖精準地刺向蟒眼,卻被鱗片彈開。“這鱗片是鐵做的!” 他心頭一凜,連忙側身避開巨蟒的撲咬,槍桿橫掃,砸在蟒身七寸處的鐵鏈上,發(fā)出 “鐺” 的脆響。

巨蟒吃痛,發(fā)出聲嘶鳴,尾巴猛地掃向小船,將船板拍得粉碎。項琰飛趁機躍起,槍纓如靈蛇般竄出,纏住巨蟒的七寸,猛地一擰。只聽 “咔嚓” 聲不絕,巨蟒的頭顱竟被硬生生擰了下來,露出里面的齒輪和發(fā)條,黑色的機油順著斷口流淌,在地上積成一小灘。

“快走!” 項琰飛跳上僅存的半艘船板,招呼眾人上來。陳武扶著范增,侍女緊隨其后,四人勉強擠在船板上,用斷槳劃水。

船行至河中央,水面突然 “轟隆” 一聲升起道閘門,擋住了去路。閘門是用精鐵打造的,厚約半尺,上面用朱砂畫著符咒,中間刻著個大大的 “漢” 字,顯然是漢軍后來加上的。

“這下完了!” 陳武絕望地捶著船板,斷槳的木屑簌簌落下,“這閘門刀槍難入,咱們被困死了!”

范增也面色蒼白,捂著胸口咳嗽起來:“沒想到夏侯嬰竟布下這么多重機關,是老夫失算了。”

項琰飛卻盯著霸王槍,腦海中突然閃過蘇云鶴的話:“當年在東阿,大王舉槍指天,槍纓吸住飛來的巨石……”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槍桿,只覺一股熱流從丹田升起,順著手臂涌入槍身。

“少主,你要做什么?” 陳武驚呼。

項琰飛沒有回答,他站起身,將全身力氣灌注于槍身,猛地朝著閘門刺去?!拌K” 的一聲巨響,槍尖竟刺入鐵閘半寸,周圍的鐵板瞬間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簌簌落下鐵銹。

“再加把勁!” 范增眼中閃過希望,掙扎著起身喊道。

項琰飛大喝一聲,額頭上青筋暴起,槍身突然爆發(fā)出耀眼的紅光,槍纓如火焰般燃燒起來。他仿佛看到父親項羽的身影在身后浮現(xiàn),與他一同舉槍,口中發(fā)出震耳的咆哮。

“給我開!”

只聽 “轟隆” 一聲巨響,精鐵閘門被硬生生捅出個大洞,碎片裹挾著水流噴涌而出,濺了眾人一身。船板順著水流穿過洞口,終于抵達秘道盡頭。

項琰飛推開出口的石板,刺眼的陽光讓眾人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斷魂崖的風呼嘯而過,帶著股草木的清香,崖下是翻滾的云海,遠處的泰山主峰隱約可見,山頂?shù)募缐陉柟庀麻W著金光。

“前面就是泰山了?!?范增指著遠處的山峰,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項琰飛握緊霸王槍,槍身傳來陣陣興奮的嗡鳴,槍纓在風中獵獵作響,像是在歡呼。他回頭望去,秘道入口在巨石后緩緩關閉,仿佛從未存在過。

就在這時,崖邊的樹林里傳來弓弦響,一支火箭拖著焰尾直射項琰飛面門。他側身避開,火箭射中旁邊的巖石,燃起團火焰,將周圍的枯草引燃。夏侯嬰的聲音在林中響起,帶著股得意的獰笑:“項氏余孽,哪里跑!”

第三節(jié) 斷魂崖前槍破陣

火箭撞在巖石上炸開的火光,映得夏侯嬰的臉忽明忽暗。他從樹林里緩步走出,身后跟著二十名手持連弩的士兵,弩箭上都纏著浸油的麻布,顯然是準備火攻?!绊椥∽?,沒想到吧?你就算鉆進地縫,老子也能把你摳出來?!?他摸著下巴的山羊胡,眼神像毒蛇般黏在項琰飛懷里的霸王槍上。

項琰飛將琉璃燈往陳武手里一塞,握緊霸王槍橫在胸前:“夏侯嬰,你以為這點人手就能攔住我?” 槍身的嗡鳴越來越急,紅纓在風中狂舞,像是在回應他的戰(zhàn)意。

“攔住你?” 夏侯嬰嗤笑一聲,拍了拍手。崖邊的巨石后突然轉出百余名士兵,推著十架小型投石機,石塊上同樣裹著浸油的柴草,“老子是要把你和這破槍一起炸成碎片!”

范增突然驚呼:“不好!他要引雪崩!” 眾人這才注意到,斷魂崖兩側的山體覆蓋著厚厚的積雪,投石機的石塊一旦擊中雪層,極可能引發(fā)雪崩,將所有人掩埋。

陳武揮刀砍斷飛來的第二支火箭,刀刃上沾著的火星濺在衣擺上:“少主,我護著先生和姑娘往后撤,你斷后!”

“撤?往哪撤?” 夏侯嬰的聲音帶著得意的扭曲,“這崖就一條路,往前是你們的死路,往后是老子的刀陣,識相的就把槍扔過來!”

項琰飛卻突然笑了,槍尖指向夏侯嬰身后的士兵:“你以為這點把戲能困住我?當年我祖父在巨鹿,面對三十萬秦軍都沒皺過眉,何況你這點人?” 他猛地將霸王槍往地上一頓,槍纓突然暴漲三尺,赤紅的毛須如蛛網(wǎng)般散開,竟將周圍飄落的雪花都吸在半空,形成道旋轉的雪幕。

“這是……” 夏侯嬰瞳孔驟縮,他在軍中聽過老兵講霸王槍的異狀,卻沒想到真能親眼見到。

“破陣!” 項琰飛低喝一聲,槍尖挑起雪幕甩向漢軍陣中。雪片裹著槍纓散出的氣勁,竟化作鋒利的冰棱,瞬間打翻了三架投石機。士兵們驚呼著后退,連弩的箭雨也亂了章法。

陳武趁機扶著范增往崖邊的溶洞退去,侍女緊隨其后,綠裙在雪地里劃出抹鮮亮的弧?!吧僦鳎旄?!” 陳武回頭大喊,卻見夏侯嬰甩出條鐵鏈,鏈端的鐵爪直取項琰飛后心。

項琰飛側身避開,槍桿順勢纏住鐵鏈,猛地往回一拽。夏侯嬰猝不及防,被拉得一個趔趄,項琰飛趁機欺身而上,槍尖直指他面門?!澳氵@機關匠,也配碰霸王槍?”

夏侯嬰慌忙抽出腰間短刀格擋,刀槍相撞的瞬間,他只覺一股巨力順著手臂灌進胸口,喉頭一甜噴出鮮血。“妖槍!” 他又驚又怒,吹了聲呼哨,崖壁上突然滾下數(shù)十塊巨石,每塊石頭上都刻著符文,落地后竟自行拼接成道石墻,將項琰飛與同伴隔開。

“這是墨家的‘鎖龍陣’!” 范增在石墻外急得頓足,“少主,千萬別碰那些符文,會被吸走血氣!”

項琰飛看著石墻上閃爍的藍光符文,槍身突然劇烈震顫,槍纓貼在符文上輕輕掃過,藍光竟像遇到烈火的冰雪般消融?!霸瓉磉@槍還能破符?” 他心中一喜,持槍在石墻上劃出個圓圈,符文瞬間熄滅,石塊 “嘩啦啦” 散落一地。

夏侯嬰見狀轉身就跑,卻被項琰飛一槍挑飛了頭盔,烏黑的頭發(fā)散了滿臉?!傲粝掳桑 ?槍纓纏住他的腰帶,將人硬生生拽了回來。就在這時,崖頂傳來 “轟隆” 巨響,積雪順著山坡滾滾而下,真的引發(fā)了雪崩。

“不好!” 項琰飛顧不上追殺,轉身往溶洞跑。陳武從洞里扔出條繩索,他抓住繩索時,雪崩的前鋒已至,掀起的氣浪差點將他掀下懸崖。霸王槍突然橫在他身前,槍身形成道無形的屏障,將撲來的雪塊盡數(shù)擋開。

眾人狼狽地躲進溶洞,看著洞外瞬間被白雪覆蓋的崖面,都心有余悸。范增喘著氣看向項琰飛:“少主可知,方才那槍擋雪崩的模樣,與大王當年在巨鹿護住傷兵的姿態(tài),分毫不差?”

項琰飛撫摸著發(fā)燙的槍身,突然發(fā)現(xiàn)槍桿上多了道淺痕,像是方才破陣時留下的。侍女蹲下身,用手帕擦去他靴上的雪:“少主的槍法,比傳聞中更厲害呢?!?她說話時,項琰飛瞥見她手腕內(nèi)側有個極小的刺青,是朵半開的梔子花,與蘇云鶴袖口的圖案一模一樣。

溶洞深處傳來滴水聲,范增點燃火把,照亮了巖壁上的壁畫。畫上是群披甲的士兵舉槍沖鋒,為首的將領身形與項羽極為相似,而壁畫角落,竟畫著座與玉云山莊一模一樣的莊園。

“這……” 范增的手指撫過壁畫,“原來玉云山莊的先祖,竟是當年追隨武王伐紂的楚將!蘇云鶴說他在楚軍做過文書,怕是沒說全 —— 他祖上分明是項家的家將!”

陳武突然指著壁畫盡頭:“那里有扇石門!” 眾人走過去,發(fā)現(xiàn)石門上刻著 “楚魂” 二字,門環(huán)是青銅鑄成的虎頭,與霸王槍的槍尾紋飾如出一轍。

項琰飛試著用槍尖觸碰虎頭,門環(huán)突然轉動,石門緩緩開啟,露出里面的石屋。石屋中央擺著個青銅棺槨,棺前的長明燈竟還亮著,燈油里浮著塊玉佩,與項琰飛胸前的楚玉大小相合。

“這是…… 項家的祖祠?” 范增激動得聲音發(fā)顫,“蘇云鶴把秘道修在這里,是要讓少主找到先祖的遺物!”

就在這時,洞外傳來馬蹄聲,夏侯嬰的嘶吼穿透風雪:“項琰飛,你躲進棺材里也沒用!老子放煙熏死你!”

項琰飛握緊霸王槍,轉身看向石門:“陳叔,你帶先生和姑娘從棺后的密道走,我去引開他們?!?他指著棺槨側面的凹槽,“這槍能打開機關,你們快走!”

陳武還想爭辯,卻被范增按住肩膀:“讓他去。這是項家子孫的宿命,也是霸王槍的使命?!?/p>

第四節(jié) 槍引殘部赴泰山

項琰飛等三人進入密道后,故意將石門虛掩,自己則提著霸王槍走出溶洞。夏侯嬰的士兵正往洞里扔火把,濃煙滾滾中,他的身影如鬼魅般沖出,槍尖挑著支未燃盡的火把,直撲投石機陣地。

“放箭!放箭!” 夏侯嬰的聲音帶著慌亂。連弩的箭雨再次襲來,項琰飛卻將槍桿在身前劃了個圈,槍纓散出的氣勁形成道旋轉的屏障,箭簇撞上便紛紛斷裂。他沖到投石機旁,一槍砸爛機括,火星濺在浸油的柴草上,燃起熊熊大火。

漢軍陣腳大亂,項琰飛趁機往崖下的瀑布跑去。他記得蘇云鶴說過,瀑布后有漢軍的秘密據(jù)點,那里或許能找到離開的路。身后的追兵越來越近,夏侯嬰的怒吼如影隨形:“抓住他!槍在人在,槍亡人亡!”

瀑布的水流如銀簾般砸在巖石上,激起的水霧讓視線模糊。項琰飛摸到巖壁上的藤蔓,正要攀爬,卻見瀑布后的崖壁上有個黑黝黝的洞口,與蘇云鶴描述的漢軍據(jù)點入口完全一致。他深吸一口氣,抱著槍沖進瀑布,冰冷的水流瞬間浸透衣衫。

洞口內(nèi)果然別有洞天,竟是個巨大的溶洞,巖壁上插著松明,照亮了洞內(nèi)的景象 —— 數(shù)十名漢軍正在打磨兵器,角落里堆著如山的箭簇,正中央的石臺上,擺著個機關人偶,身形與夏侯嬰一般無二,手里還握著桿仿制的霸王槍。

“原來他在這里造傀儡!” 項琰飛恍然大悟。那些士兵發(fā)現(xiàn)他,紛紛舉起長矛圍上來。他揮動霸王槍,槍尖掃過之處,長矛盡數(shù)斷裂,槍纓的紅毛掃過機關人偶,那人偶突然發(fā)出 “咔咔” 的聲響,關節(jié)處冒出黑煙。

“破了他的機關中樞!” 項琰飛想起范增的話,槍尖精準地刺入人偶胸口的齒輪,人偶瞬間癱倒在地。漢軍士兵見狀都嚇傻了,他們從沒見過能毀掉夏侯嬰機關的武器。

項琰飛趁機往溶洞深處跑,黑暗中,霸王槍的槍纓突然亮起微光,指引著他穿過蜿蜒的通道。盡頭的石壁上刻著幅地圖,標注著泰山祭祀臺的位置,旁邊還有行小字:“楚部舊人,皆聚于此”。

“是蘇莊主留下的!” 項琰飛心中一暖。就在這時,石壁突然震動,夏侯嬰的聲音從通道口傳來:“小子,你跑不掉了!這洞的出口早就被我封死了!”

項琰飛摸著地圖上 “暗河” 的標記,突然想起地下河的經(jīng)歷。他舉起霸王槍,對著石壁猛地刺去,槍尖沒入巖石的瞬間,竟傳來水流的聲音。“果然有暗河!” 他用力一挑,石壁裂開道縫隙,冰冷的河水噴涌而出。

水流越來越大,很快就沒過膝蓋。項琰飛抓住塊漂浮的木板,抱著槍順流而下。夏侯嬰的士兵追到洞口時,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河道里,氣得夏侯嬰拔劍砍碎了旁邊的石桌。

不知漂了多久,項琰飛被水流沖到片淺灘。他掙扎著上岸,發(fā)現(xiàn)自己竟在泰山的后山。晨霧散去,朝陽的金光灑在山頂?shù)募缐?,隱約能看到祭臺周圍插著的漢旗。

“終于到了。” 他握緊霸王槍,槍身傳來溫柔的震顫,像是在祝賀。這時,身后傳來腳步聲,他猛地轉身,卻見陳武、范增和侍女帶著數(shù)十名手持兵器的漢子走來,那些人穿著破舊的楚式鎧甲,臉上帶著激動的神情。

“少主!” 為首的漢子單膝跪地,露出胸口的楚部徽記,“我等是潛伏在泰山附近的楚部舊人,昨夜收到蘇莊主的飛鴿傳書,說您今日會到,特意在此等候!”

項琰飛這才明白,蘇云鶴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侍女走到他身邊,解下發(fā)間的碧玉簪,簪頭的蝴蝶翅膀突然展開,露出里面卷著的紙條:“莊中藏有楚部名冊,已命人送往泰山,靜待少主號令?!?/p>

范增撫須長嘆:“玉云山莊不僅是藏書之地,更是楚部的聯(lián)絡中樞。蘇云鶴隱忍三十年,為的就是今日。”

項琰飛望著山頂?shù)募缐?,霸王槍的槍纓突然指向東方,那里的天際線泛起魚肚白。他知道,再過一個時辰,劉邦的祭祀大典就要開始了。而他,將帶著霸王槍,帶著楚部的希望,在天下人面前,揭開復興的序幕。

遠處的山路上,傳來隱約的鐘鳴,那是泰山封禪的信號。項琰飛舉起槍,槍尖在朝陽下閃著寒光,身后的楚部舊人齊聲吶喊,聲音震徹山谷,驚起無數(shù)飛鳥。


更新時間:2025-08-06 10:3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