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這天氣?!绷滞硇切÷曕止局?,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挔著油紙傘溫潤的竹柄。
雨絲不大,卻極細密,織成一張朦朧的灰網,將整個上海灘溫柔又不由分說地籠罩其中。
空氣中彌漫著雨水混雜著塵土,以及若有若無煤煙和遠處黃浦江水汽的獨特氣味,那是民國二十九年,屬于這座東方魔都的復雜呼吸。
她剛用省下來的零錢,在街角那個總是笑瞇瞇的老伯那兒買了兩只熱騰騰的生煎包。薄脆的底殼,鮮美的湯汁,滾燙的肉餡。
這熟悉的味道幾乎讓她鼻子發(fā)酸,仿佛上一刻還坐在大學食堂里,和室友們嘻嘻哈哈搶食的時光還沒走遠。
“叮!淘寶賬戶余額不足,請及時充值!叮!淘寶賬戶余額不足,請及時充值!”
一個只有她能聽見的、毫無感情的電子提示音,不合時宜又無比執(zhí)著地在她意識深處反復刷屏,如同一個永不疲倦的復讀機。
林晚星嘴角微微抽動,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穿越到這個戰(zhàn)火紛飛、物資匱乏得令人發(fā)指的年代已經三天,身體原主留給她的遺產少得可憐,除了幾件半新不舊的旗袍,幾本泛黃的舊書。
就只剩下這個跟著她一起魂穿過來的、半死不活的手機淘寶APP——一個界面灰暗,大部分商品都呈現(xiàn)令人絕望的灰色缺貨狀態(tài),并且余額永遠顯示刺眼的0.00的雞肋玩意兒。
她剛試著用意念點開衛(wèi)生用品分類,想看看有沒有奇跡發(fā)生,結果就被這催命符般的提示音糊了一臉。
衛(wèi)生巾?在這個年代簡直是天方夜譚。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件洗得發(fā)白的布旗袍,認命地嘆了口氣,滿腦子都是對原生世界抽水馬桶和柔軟紙巾的深切緬懷。
“讓讓!快讓讓!車剎不住啦——!”
一聲帶著哭腔的嘶啞吶喊,如同冰冷的鋼針,瞬間刺破了雨幕下的沉悶。林晚星猛地抬頭。
前方十幾米開外,一輛破舊的黃包車正以一種失控的、令人心悸的速度,朝著陡峭的下坡路瘋狂俯沖!
車夫是個瘦小的中年漢子,他整個身體拼命后仰,雙腳死死蹬在濕滑的石板路上,試圖用身體的重力充當最后的剎車。
那雙破舊的布鞋鞋底與濕漉漉的地面劇烈摩擦,發(fā)出尖銳刺耳的“滋啦”聲,在雨水中劃出兩道徒勞無功的白痕,卻絲毫無法減緩車子下滑的勢頭。
更駭人的是,就在失控黃包車沖去的正前方,一個約莫五六歲、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
正懵懂無知地蹲在路中央,全神貫注地撥弄著地上一個被雨水打濕的彩色紙風車。
她小小的背影,在巨大的、呼嘯而來的危險面前,顯得那么渺小,那么脆弱。
時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驟然攥緊、拉長。
周圍行人的驚呼聲、倒吸冷氣的聲音,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變得模糊而遙遠。
林晚星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卻先于一切思考做出了反應。
“囡囡!我的囡囡啊——!”
一聲凄厲到變了調的哭喊從不遠處炸響,一個婦人跌跌撞撞地從街邊店鋪里沖出來,臉色慘白如紙,絕望地伸出手。
那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像鞭子一樣狠狠抽在林晚星的心上。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甚至來不及思考這具剛穿越過來沒幾天的身體是否夠敏捷,林晚星已經扔掉了手中的油紙傘和那兩只還散發(fā)著誘人香氣的生煎包。
“躲開!”
她像一顆出膛的炮彈,纖細的身影在濕滑的石板路上猛地發(fā)力沖刺。冰冷的雨水瞬間打濕了她的額發(fā),黏在臉頰上,模糊了視線。
旗袍下擺緊緊裹纏住雙腿,極大地限制了她的動作,每一步都沉重而艱難。
腳下那雙半舊的皮鞋在濕漉漉的地面上幾次打滑,險象環(huán)生。
近了!更近了!
黃包車那巨大的、因失控而顯得格外猙獰的車輪輪廓,在模糊的雨幕中急速放大,帶著一股毀滅性的風壓撲面而來!車輪碾過積水,濺起骯臟的水花。
小女孩似乎終于被這巨大的聲響和逼近的陰影驚動,茫然地抬起頭,小臉上寫滿了驚恐。
“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