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cè)A公主嫁人了。為了補(bǔ)償對她戀戀不忘的國公府小公子,她在一堆畫像中一指,指中了我。
就這樣,我成了冤大頭。成親當(dāng)晚,霍允照氣沖沖來到婚房:“我已心寄一人,
你就不要癡心妄想了。”哎呀,我這暴脾氣,掄起旁邊的凳子把他砸暈了。賊老天,
說的好像我樂意嫁過來一樣。1最近,上京傳著個笑話。
寧國公府的小公子前腳剛向陛下請旨賜婚,后腳陛下便給我和他賜了塊牌匾——天作之合。
我們一家接到圣旨的時候是懵的。因?yàn)榛粼收涨蠡榈膶ο蟛皇俏遥黔側(cè)A公主啊。再說,
我和這倆人八竿子也打不著啊。我爹發(fā)動他八品官員的小關(guān)系,終于打聽到了消息。
原來就在霍允照求陛下賜婚的同時,瓊?cè)A公主卻表明她與丞相府大公子兩情相悅。
為了補(bǔ)償霍允照的單相思,瓊?cè)A公主在一群貴女的畫像中隨手一指,指中了我。賊老天,
就這么草率,我成了冤大頭!上京這場笑話因?yàn)槲蚁±锖考奕雽巼兊酶痈阈Α?/p>
因?yàn)槲液突粼收盏幕槠诰驮诃側(cè)A公主和丞相公子婚期的后一天。
我爹不過是上京幾千官員里最末流的八品小官。我哥更是個不爭氣的,自小逃學(xué),斗雞走馬,
連個秀才功名都沒混上,如今在街面上做些小買賣度日。這種情況,
我根本沒什么資本拒婚呀,再說了,圣上賜婚,臣子哪敢抗旨。
所以兩家只得在短短時間內(nèi)簡單地納采、問名、納吉、納征……當(dāng)然,
這些過程中我沒見到霍允照,他正在傷感著,每日酩酊大醉。
2瓊?cè)A公主和丞相公子的大婚熱鬧極了。十里紅妝從宮門一直排到丞相府。
我和我娘趴在自家院墻上嗑瓜子,看那八抬大轎從朱雀大街上緩緩行來,
嫁妝隊伍足足走了半個時辰還沒見尾。“嘖嘖,真闊氣?!蔽彝碌艄献託?,我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樣一對比,明兒我成親,就像是一頂小轎從側(cè)門抬進(jìn)去!
”我娘嘴角抽搐一下:“不會吧,畢竟是圣上賜婚……”丫鬟游漁急得直跺腳:“小姐,
夫人!您倆還有心思看熱鬧!明日大婚的嫁衣還沒試呢!”我拍拍手上的瓜子屑,
慢悠悠從墻上爬下來。哦,是哦!寧國公府還送來了嫁衣,到現(xiàn)在我還沒看上一眼。
果然不是自己的婚事,自己不操心。呸,這是我的婚事,我也不操心。“哎呀,急什么,
橫豎都是個笑話?!蔽疑炝藗€懶腰:“游漁,你信不信,明兒個拜堂時,
咱們那位新郎官怕是連站都站不穩(wěn)?”“為啥子?”還為啥子,今晚單相思去了唄!
我娘在院子里來回踱步。我哥倒是心大,還在盤算著:“妹子,等你進(jìn)了國公府,
能不能幫我引見引見他們家的采買管事?我……”“滾!”我和我娘異口同聲。
3果然如我所料?;粼收帐潜粌蓚€小廝架著出來拜堂的,一身酒氣熏得我眉頭直皺。
喜娘喊著“一拜天地”時,他一個踉蹌差點(diǎn)栽倒,我下意識伸手一扶——“啪嗒!
”滿堂賓客鴉雀無聲。此刻霍允照腳下,我還沒來得及吃的煎蛋靜靜地躺在那里,
金黃金黃的。我爹和霍大人更是面面相覷。我聽見有人捂著嘴笑咳嗽:“哎呦……這婚事,
哈哈哈……比昨日的還有意思。”我默默撿起我的煎蛋。
“那個……”我隔著蓋頭小聲說:“要不……繼續(xù)?”喜堂上頓時爆發(fā)出震天的笑聲。
我聽見有人笑得直咳嗽還要幸災(zāi)樂禍:“哎呦,新娘子真有趣,霍小公子好福氣啊。
”好他個大頭鬼!主要是我脾氣好!但我估計霍允照肯定被氣得酒都醒一半了。拜完堂,
我被送進(jìn)洞房。霍允照被架去醒酒,直到下人都把喜廳打掃完了才回來。沒辦法,
原本他是要在書房睡的,被霍夫人叫人架來了。他掀開蓋頭時,我倆大眼瞪小眼。
他打了個酒嗝:“你就是那個……呃……被指婚的倒霉姑娘?
”我打了個飽嗝:“你就是那個……呃……被公主隨手打發(fā)的倒霉公子?”4我倆對視片刻,
各自找起武器。我拿起了燭臺,他掄起了凳子。他率先開了口:“你!你!等等,你叫什么?
”“姓桑名晴,不客氣!”“好!桑晴,我告訴你,小爺我已心寄一人,
你就不要癡心妄想了。”非常好,非常好!我真的冒火了,我是不敢抗旨,
但我還是敢打你的?!百\老天,你以為我愿意嫁過來!”我們兩人立即扭打起來,
但以我單方面毆打他為主。畢竟我左手打林行,右腳踹飛餅的時候,
他還跟在瓊?cè)A公主背后當(dāng)跟屁蟲呢!林行住在我家隔壁,大我三歲,飛餅是他的狗,真的狗。
我們從小打到大,沒分出過勝負(fù),霍允照跟林行的戰(zhàn)力比起來差遠(yuǎn)了。
我抄起喜枕就往他臉上砸。霍允照想要躲閃,結(jié)果腳下一絆,“咚”地一聲栽倒在地。
“就這?”我嗤笑一聲?!皩巼纳贍?,連個姑娘都打不過,笑話!
”霍允照掙扎著爬起來,臉漲得通紅:“桑晴!你別太過分!”“我過分?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霍允照,你一無軍功傍身,二無功名在冊,
三無建樹可言——卻敢請旨賜婚?!薄霸趺??
到了可以為瓊?cè)A公主抗旨拒婚時反倒成了縮頭烏龜?”“如今害得我平白受這委屈,
你倒有臉來指責(zé)我過分?”我的拳頭毫不含糊地招呼在他的臉上。約莫半刻鐘,
霍允照鼻青臉腫地開口求饒:“博打了博打了,偶們坐下來好好談?wù)?!”也行,我也打累了?/p>
看看要談什么。5我坐在凳子上,霍允照坐在喜床上。“要談什么?
”霍允照理了理弄皺了的衣服,開口說:“嘶~我知道,這親事耽誤了你,是我的錯。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粼收绽^續(xù)說:“我一定會和陛下、我爹我娘、你爹你娘說清楚,
給你一個交代,到時候要什么補(bǔ)償都隨你。”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倒了杯酒。
嗯……霍家西郊那塊地好像還不錯。“只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我懂我懂,畢竟圣上賜婚嘛。
沒想到他立即接了一句:“瓊?cè)A是這樣和我說的,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我一口酒直接噴了出來?!八阅悴豢怪迹且?yàn)榄側(cè)A公主不讓你抗旨?
”霍允照這才意識到說漏了嘴,慌忙擺手:“不是……那個……”“那是怎樣?
”我冷笑著一把抄起桌上的酒壺:“她是不是跟你說『允照哥哥你要好好對人家』?
”霍允照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啪!”酒壺在我手里碎成了兩半。
“因?yàn)樗蛱煲彩沁@么跟我說的!”大婚前一天,瓊?cè)A公主特意派人來提點(diǎn)我,
說“允照哥哥性子倔,還請多擔(dān)待!”霍允照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猛地站起身,
紅燭將我的影子拉得老長:“霍允照,你可真行啊。人家都嫁人了,你還擱這兒當(dāng)忠犬呢?
”“不是這樣的!”他立即站了起來:“瓊?cè)A她……她是怕我們……”“怕什么?
怕我們過不好?那她怎么不自己來嫁你啊!”“瓊?cè)A是有苦衷的?!蔽遥哼馈?我覺得,
我有必要認(rèn)真審視面前這個人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今上京的局勢,還是裝傻。“霍允照,
你認(rèn)真告訴我,你知道為什么瓊?cè)A公主不愿嫁你嗎?”“知道,因?yàn)樗锌嘀裕?/p>
她在皇宮過得不好,國公府現(xiàn)在無權(quán),她只有嫁到丞相府,才能保全自己。
”霍允照脫口而出,隨即猛地頓住,像是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我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盞,
瓷器與桌面相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八浴蔽叶⒅难劬?。
“你明知國公府如今處境艱難,卻還去求陛下賜婚?你是嫌寧國公府倒得不夠快?
”霍允照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霍允照,說句不該說的話,
你不覺得自從陛下收了你霍家兵權(quán)后,瓊?cè)A越來越疏遠(yuǎn)你了嗎?”他張了張嘴,
卻沒能發(fā)出聲音。我站起身,緩步走到他面前。“再讓我猜猜,瓊?cè)A是不是還告訴你,
只要她嫁入丞相府站穩(wěn)腳跟,就能幫你們霍家重獲圣眷?”他的瞳孔猛地收縮。
霍允照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他的眼睛亮得嚇人:“桑晴,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個八品官的女兒,不可能知道這些?!蔽覠o語,怎么?知道這些就掐我手腕了,
那我還知道多著呢,是不是要掐我脖子了?!盎粼收眨∥抑毖?,全上京只有你一個傻子吧!
”我甩開手,哎,都紅了?!吧G?,你說清楚。”“說什么?”“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
”“沒意思?!蔽也徽f,霍允照就一直叨叨叨。沒辦法,我只能一拳把他打暈了。還要說?
說多了,你到瓊?cè)A公主那一說,我爹的八品小官還要不要,我哥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霍允照暈之后,我突然覺得我也變得傻了。名義上來說,我現(xiàn)在是霍允照的妻子。
我竟然在自己的新婚夜,跟自己的丈夫分析他白月光不嫁給他的原因。7接下來這兩天,
我們倆誰也不和誰說話,主要是他看見我就繞道走。不過霍家人對我還是挺好的。
回門這一天,霍允照也沒和我回我家,因?yàn)樨┫喔f了請?zhí)?,他去赴宴了?/p>
這對我絲毫沒什么影響。我和家里人又沒有深仇大恨,需要他站在我后面給我撐腰。再說,
這樁婚事一開始就是一個笑話,爹娘也心知肚明,自然不會計較這些虛禮。
不過霍夫人說我受了委屈,多給我備了些禮。我獨(dú)自坐著霍家的馬車回了桑宅。
爹娘見只有我一人回來,反倒松了口氣。拉著我的手說:“這樣也好,省得彼此尷尬。
”我哥倒是興致勃勃地湊過來:“妹子,聽說霍小公子去丞相府赴宴了?
那瓊?cè)A公主是不是也在?”我往他嘴里塞了塊糕點(diǎn):“吃你的吧,少打聽這些。
”我們一家又說了許多,聊到上京的局勢,我哥說:“子洲已經(jīng)在遼縣那邊打點(diǎn)好了,
過不久就回來?!绷中幸貋砹?!想起他走的前一天我們兩個還打打鬧鬧,他一去兩個月,
回來時我都嫁人了。本來打算等爹的外放敕書一下來,我們一家就離開這里,
沒想到出了這事??磥磉€是要早點(diǎn)解決和霍家這件事。真希望霍允照哪天腦子不好使,
立馬去陛下跟前請旨和離啊。8我在家里吃了飯就要回去,爹娘送我門口。我以為我眼花了,
沒想到霍允照竟然會來。還向我爹娘道歉,說是去處理重要的事情了,改天一定會登門道歉。
回程的馬車上,他一直盯著我看。我被他看得發(fā)毛,忍不住瞪回去:“看什么看?
沒見過美女???”霍允照卻沒有回嘴,反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桑晴,
你今……很不一樣?!薄澳睦锊灰粯??”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不就是回門穿的正式些嗎?”“不是這個?!彼鋈粶惤?,嚇得我往后一縮。
“你今天在岳父岳母面前,笑得特別……真?!薄按蜃〈蜃?,這婚事你不情我不愿的,
還是先別叫岳父岳母。還有就是,你這是廢話,那是我親爹親娘。
”我別過臉去:“難不成要我像在你家那樣裝模作樣?”“桑晴?!边@廝,
不會又是瓊?cè)A和他說了什么,又要害人?!澳翘焱砩夏阏f的話,我想了很久?!蔽医┳×?,
那晚我一時沖動說了幾句話。我抓耳撓腮,懊悔不已,我干嘛要卷進(jìn)去。如今上京不太平,
圣上病弱,未立儲君,各路皇子王爺虎視眈眈。我們一家在這旋渦里謹(jǐn)小慎微地過日子。
沒想到,爹竟然在外放官員的名單里,我們本來打算等敕書一下來就全家遷往遼縣。
林行早就在那邊置辦了宅院,連我哥的鋪面都找好了?,F(xiàn)在倒好,全被這樁婚事攪黃了。
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爹,敕書會不會被有心之人扣下?霍允照的聲音有些?。骸敖袢昭缦?,
瓊?cè)A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說丞相公子才是她的良配,讓我……好自為之。”我猛地轉(zhuǎn)頭,
正對上他通紅的眼眶。我:……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他不是來接我的。
9他這分明就是來折磨我的。我做錯了什么,我錯就錯在自己運(yùn)氣不好,
畫像被瓊?cè)A公主指中?!盎粼收??!蔽覈@了口氣,“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像什么?”“像什么?
”“像我家隔壁林行養(yǎng)的那條狗。”我比劃著情形說道:“明明剛才還沖我齜牙咧嘴,
可被揍了就往我懷里鉆。”他愣了片刻,突然笑出聲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擦了擦:“行了,為個利用你的女人哭成這樣,丟不丟人?
”“誰哭了!”他慌忙抹臉,“是馬車?yán)锘覊m太大……”“是是是,霍小公子怎么會哭呢。
”我故意拉長聲調(diào),“頂多就是眼睛出汗?!被粼收盏芍遥蝗灰话炎プ∥业氖郑骸吧G?,
幫我?!薄皫褪裁??”“幫我查清楚?!彼壑虚W過一絲銳利。我心頭警鈴大作。查什么,
牽扯進(jìn)去對我們桑家百害無一利。我可不趟這趟渾水,
我要回家——“查清楚瓊?cè)A到底是被迫,還是……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我:(無語)傻子無疑了!真的!我正想拒絕,卻聽車夫突然喊道:“少爺少夫人,
到府上了!”霍允照卻不肯松手,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我掙了掙沒掙脫,
只好敷衍道:“回去再說?!眲傁埋R車,管事就急匆匆迎上來,說國公大人叫他去書房。
霍允照皺了皺眉,終于放開我:“晚上等我?!笨粗h(yuǎn)去的背影,我揉了揉發(fā)疼的手腕。
游漁湊過來小聲道:“小姐,您真要幫他?”“幫個屁?!蔽依湫??!坝螡O啊,
提前收拾東西,等林行回來我們就……”話音未落,忽見霍夫人身邊的下人快步走來,
說夫人讓我過去一趟。我心頭一緊。這霍家……唱哪出?10我此刻如坐針氈。
因?yàn)榛舴蛉苏f要把管家權(quán)交給我。而且,
還把城西那塊地、城內(nèi)幾間鋪?zhàn)拥牡仄醵纪频搅宋颐媲啊N一琶ζ鹕恚骸胺蛉耍?/p>
這……這不合規(guī)矩?!被舴蛉藚s按住我的手,眼中竟有幾分懇求:“晴兒,就當(dāng)是母親求你。
”直覺告訴我事情并不簡單?;舴蛉寺曇魤旱停骸叭缃癖菹虏≈兀屎笙ハ聼o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