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叉著腰,在村口的大槐樹下,對每一個路過的人添油加醋:「我就知道他們家來路不正!看林晚那丫頭,心氣那么高,原來根子上就爛了!」
我家門口,開始有村民對著我們家指指點點。
前幾天還熱情地喊我「小林狀元」的鄰居,現(xiàn)在看到我就像見了瘟神,遠遠地繞著走,眼神里全是鄙夷和恐懼。
我去村里的小賣部買瓶醬油,老板娘低著頭假裝沒看見我。
幾個在門口玩耍的小孩,也被他們的大人一把拉走,嘴里還念叨著:「離她遠點,他們家是壞人。」
以前我以為人性是復(fù)雜的,非黑即白是幼稚。
現(xiàn)在我懂了,對很多人來說,復(fù)雜只是給他們的平庸和惡意找的借口,他們只追隨最簡單最不費腦子的那個選項——踩一捧一。
我跑回家,向父母求證爺爺?shù)氖隆?/p>
我爸蹲在院子里,抽了半包煙,才悶聲說:「你爺確實當(dāng)過兵打過仗,可他從來不提過去的事,脾氣也怪得很。」
我媽則坐在炕邊,不停地抹眼淚,嘴里翻來覆去就一句話:「這可怎么辦啊,咱家沒臉見人了。」
我把家里翻了個底朝天,希望能找到點什么線索。
最后,只在一個舊木箱的夾層里,找到一張爺爺年輕時穿著軍裝的黑白照片。
照片已經(jīng)泛黃卷邊,但照片上的爺爺很年輕,眼神異常銳利,像鷹。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巨大的壓力下,我第一次對我那個素未謀面的爺爺,產(chǎn)生了一絲怨懟。
為什么他要把過去藏得那么深,深到讓他的子孫后代,蒙受這莫名其妙的不白之冤?
你看,血緣就是這么個奇怪的東西。
它能給你庇護,也能給你枷鎖。
在你最需要答案的時候,它給你的卻是一個更大的謎團。
村長找上了門。
他端著個大茶缸,名為調(diào)解,實為施壓。
他對我爸說:「老林啊,這事在村里影響不好,你看你們家是不是……主動跟組織上說清楚,或者干脆點,主動放棄?別因為你們一家,連累了咱們整個村的名聲?!?/p>
我爸的頭埋得更低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了一下,是村里的微信群消息。
李強公然@我:「殺人犯的孫女還想當(dāng)公務(wù)員為人民服務(wù)?別笑死人了?;蚶锞蛶е┝A向吧?」
下面一連串的附和。
我看著李強發(fā)出的那行字,又看看村長那副和稀泥的嘴臉,再看看我爸媽愁苦絕望的面容。
我心里最后一點軟弱,被徹底擊得粉碎。
我明白,這件事,退縮沒用,解釋也沒用。
我必須自己去查個水落石出。
當(dāng)所有人都希望你低下頭的時候,你最好的回應(yīng)就是把脊梁骨挺得更直。
他們想看你哭,你就偏要笑給他們看。
第二天下午,一輛黑色的轎車,劃破了村里午后的寧靜。
車子穩(wěn)穩(wěn)停在我家門口,濺起一陣塵土。
全村的人都像聞著味兒的蒼蠅,嗡地一下圍了過來。
車門打開,下來幾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為首的那個四十來歲,國字臉,表情嚴肅得像塊花崗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