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安學會走路那天，摔了七八個跟頭，卻沒哭一聲，反倒咧著嘴笑，扶著沙發(fā)扶手搖搖晃晃地撲向陳曦。陳曦蹲在地上張開雙臂，眼里的笑意比陽光還亮：“念念真棒！”
林峰舉著手機錄視頻，看著兒子肉乎乎的小短腿在地板上打顫，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學走路，也是這樣跌跌撞撞，母親跟在后面緊張得直冒汗。時光好像繞了個圈，把曾經的溫暖又送回了眼前。
念安漸漸長大，成了個精力旺盛的小家伙，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纏著陳曦，在她的畫紙上亂涂亂畫。有時陳曦正在畫繪本里的小兔子，他會搶過畫筆，在兔子臉上畫個大大的圈，奶聲奶氣地說：“給兔兔戴眼鏡！”
陳曦從不生氣，只會笑著把他抱起來：“念念畫得真好，比媽媽還厲害?！?/p>
林峰則在旁邊收拾殘局，把被顏料弄臟的紙巾扔進垃圾桶，嘴里念叨著：“小搗蛋，再搗亂爸爸要打屁股了。”手上的動作卻輕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周末帶念安去公園，小家伙撒歡似的往前跑，陳曦跟在后面追，裙擺被風吹得飄起來。林峰提著水壺慢慢走，看著陽光下奔跑的母子倆，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軟乎乎的。
有次念安半夜發(fā)燒，小臉燒得通紅，迷迷糊糊地哭。林峰和陳曦輪流抱著他，喂藥、物理降溫，折騰了一整夜。天快亮時，念安的燒退了，在陳曦懷里睡得安穩(wěn)。兩人坐在床邊，看著兒子恬靜的睡顏，誰都沒說話，卻不約而同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那一刻，林峰忽然懂了“家人”這兩個字的分量——不是轟轟烈烈的誓言，而是在無數個這樣的深夜里，能有人和你一起扛著疲憊，守著一份牽掛。
陳曦的繪本出版了新的系列，這次講的是一個小男孩和他的稻草人朋友的故事。簽售會那天，林峰帶著念安去捧場。小家伙穿著小西裝，站在臺上，奶聲奶氣地說：“媽媽畫得最好看！”
臺下的讀者都笑了，陳曦的眼眶卻有點紅。她看著臺下的林峰，他正舉著手機給她拍照，眼里的溫柔像化不開的糖。
簽售會結束后，一家三口去吃念安最愛的披薩。小家伙用手抓著吃，嘴角沾了番茄醬，像只小花貓。陳曦給他擦嘴，他卻突然指著窗外：“爸爸，你看！”
窗外的廣場上，有人在放風箏，一只巨大的蝴蝶風箏飛得很高，在藍天上輕輕搖曳。林峰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蘇晴說過她小時候最喜歡和父親放風箏。那時候覺得是真的，后來知道是假的，如今再想起，只剩一片模糊的影子，連一絲波瀾都掀不起來了。
“爸爸，我們也放風箏好不好？”念安拉著他的手晃。
“好，”林峰回過神，笑著揉了揉兒子的頭發(fā)，“等周末爸爸就帶你去買風箏。”
陳曦看著他，輕聲問：“想起什么了？”
“沒什么，”林峰握住她的手，“就是覺得，現在真好?！?/p>
陳曦笑了，眼里的光溫柔得像水。
日子就這樣在柴米油鹽和孩子的笑聲里緩緩流淌。念安上了幼兒園，每天背著小書包跟他們說“再見”，傍晚又撲進懷里分享幼兒園的趣事。陳曦的畫稿越來越受歡迎，開了自己的工作室，卻依然堅持每天準時回家給家人做晚飯。林峰換了份壓力小些的工作，能有更多時間陪家人，周末會帶著娘倆去郊外爬山，或者在家修修補補，把松動的門把手換了新的，給陽臺的花架刷了層漆。
他們偶爾也會吵架，比如為了念安報哪個興趣班，為了誰忘了交水電費。但吵過之后，總會有人先低頭，遞上一杯熱牛奶，或者默默把該做的事做完。就像老槐樹的枝椏，偶爾被風吹得搖晃，卻始終牢牢扎根在土里。
有年春節(jié)，一家人回老家過年。母親看著念安在院子里追著雞跑，笑著對林峰說：“你小時候也這樣，淘得沒邊?！?/p>
父親在旁邊劈柴，斧頭落下的聲音很有節(jié)奏。林峰走過去幫忙，父子倆沒什么話，卻配合得默契。陽光落在父親的白發(fā)上，閃著銀光，他忽然發(fā)現，父親的背比以前駝了，手上的老繭也更厚了。
“爸，歇會兒吧。”他說。
父親直起腰，捶了捶背，看著院子里的孫子，眼里滿是笑意：“不累?？粗銈兒煤玫?，比啥都強?！?/p>
晚飯時，母親拉著陳曦的手，絮絮叨叨地說家長里短，念安坐在兒童椅上，拿著勺子敲碗，咿咿呀呀地唱著幼兒園教的歌。林峰看著這熱鬧的一幕，忽然覺得，幸福其實很簡單——就是有間屋子，里面有燈，有飯香，有家人的笑聲。
回城的路上，念安在后座睡著了。陳曦靠在林峰肩上，輕聲說：“時間過得真快啊，好像昨天才剛認識你。”
“是啊，”林峰握著她的手，“快得讓人害怕?！?/p>
“怕什么？”
“怕來不及好好愛你?！?/p>
陳曦笑了，往他懷里鉆了鉆：“還有一輩子呢?！?/p>
車窗外的風景往后退，像流動的時光。林峰看著前方的路，路燈的光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溫暖而堅定。他知道，生活里總會有風雨，歲月也會留下痕跡，但只要身邊有這個人，有這個家，就什么都不用怕。
那些關于欺騙的過往，早已被歲月磨成了粉末，混在生活的底色里，反而讓現在的溫暖更顯珍貴。就像陳年的酒，苦過之后，才更能品出回甘。
他輕輕握了握陳曦的手，她回握過來，掌心的溫度，是歲月最好的答案。
路還很長，但他知道，身邊有她，身后有家，每一步都能踩出安穩(wěn)的腳印。而那些藏在歲月褶皺里的暖光，會一直亮著，照亮往后的每一個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