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送消息的瞬間，林峰的手機幾乎立刻震動起來——蘇晴打來的電話。
他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指尖懸在接聽鍵上方，遲遲沒有落下。剛才警察的話像冰錐，一句句鑿在他心上，而電話那頭的人，正是那個親手編織了這場騙局的人。
鈴聲響到第三遍時，他深吸一口氣，劃開了接聽鍵，聲音平靜得不像自己：“喂?！?/p>
“找到卡了嗎？”蘇晴的聲音帶著刻意的焦急，背景里隱約能聽到醫(yī)院特有的嘈雜，“醫(yī)生說要趕緊繳費，不然……”
“蘇晴，”林峰打斷她，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你現在在哪家醫(yī)院？”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傳來蘇晴帶著疑惑的聲音：“就在市一院啊，怎么了？你找到卡了嗎？”
“我剛才去書房找卡，”林峰看著桌上那張偽造的診斷報告復印件——警察剛才在電話里提醒他，讓他先收集手頭所有可能的證據，“翻到了一樣東西?！?/p>
“什么東西？”
“你爸的診斷報告，”林峰的聲音微微發(fā)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和失望，“上面的醫(yī)院公章，看起來有點模糊。我剛好認識市一院檔案室的人，就順手打了個電話問了問。”
他故意放慢語速，聽著電話那頭的呼吸聲一點點變粗。
“他們說……”林峰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市一院今年根本沒有接收過叫‘蘇建國’的白血病患者，更沒有做過什么骨髓移植手術?！?/p>
空氣仿佛凝固了。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響，像是手機沒拿穩(wěn)。過了好一會兒，蘇晴的聲音才重新響起，帶著一絲慌亂：“你……你胡說什么呢？肯定是他們查錯了！我爸明明就在……”
“哪個病房？”林峰追問，“床號多少？主治醫(yī)生叫什么名字？”
一連串的問題像炮彈一樣砸過去，蘇晴的聲音徹底亂了：“我……我現在在走廊，太吵了，聽不清你說什么……林峰，你先把卡送過來好不好？我爸真的等著用錢……”
“別演了，蘇晴。”林峰閉上眼，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心里徹底碎了，“警察剛才給我打電話了?！?/p>
最后一絲偽裝被撕碎。電話那頭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刺耳的笑聲，尖銳得像玻璃劃過金屬，和蘇晴之前的溫柔判若兩人。
“警察找你了？”她的聲音里帶著嘲諷，“看來還是露餡了。我還以為能多騙你幾天呢，林峰，你比我想象中聰明點?！?/p>
“為什么？”林峰的聲音嘶啞，“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那十萬塊對你來說就那么重要？我們之間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假的？”蘇晴冷笑一聲，“你覺得什么是真的？你以為我真的喜歡你？喜歡你這個打女人的窩囊廢？”
“打你是我不對，但你提一千萬彩禮……”
“一千萬？”蘇晴打斷他，語氣里滿是不屑，“那不過是我媽給我定的指標，能騙到多少是多少。像你這種沒見過世面的男人，稍微裝裝可憐，放點眼淚，你就上鉤了。你真以為我會為了個假爹捐骨髓？那醫(yī)院里躺著的，不過是我花錢雇來的老頭，演場戲給你看而已?！?/p>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狠狠扎進林峰的心臟。他想起蘇晴在手術室外紅著眼圈的樣子，想起她靠在他懷里說“有你在真好”的溫柔，想起她手上那枚他親手戴上的戒指……原來全都是精心設計的表演。
“那你接近我，到底是為了什么？”林峰的聲音抖得厲害。
“為了錢啊，”蘇晴說得理所當然，“我哥欠了賭債，催得緊，不騙點錢，我們全家都得喝西北風。本來想騙你個百八十萬的，沒想到你這么窮，就拿出十萬塊，真是浪費我時間?！?/p>
“你……”林峰氣得渾身發(fā)抖，說不出話來。
“行了，廢話少說，”蘇晴的聲音突然變得狠厲，“我知道你手里有那張銀行卡，那里面的錢是我哥剛轉過來的‘備用金’，你最好趕緊把卡給我送過來，不然……”
“不然怎么樣？”林峰猛地睜開眼，眼里只剩下冰冷的憤怒，“報警抓我？還是像騙我一樣，再演場戲？”
“林峰，別給臉不要臉！”蘇晴的聲音拔高，“那卡現在在你手里，你要是敢吞了，或者交給警察，我就讓你好看！我手里可有我們……”
她的話沒說完，林峰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后拉黑了那個號碼。
他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干了。書房里很安靜，只有他粗重的呼吸聲。桌上的臺燈亮著，照亮了那張偽造的診斷報告，也照亮了他眼底的紅血絲。
原來，從相親那天的耳光開始，他就掉進了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她的道歉，她的眼淚，她的脆弱，她的告白……全都是誘餌，一步步引誘他走向深淵。
他以為的愛情，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他付出的真心，在對方眼里不過是愚蠢的笑話。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外面的天已經亮了，晨曦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地板上，卻暖不了他冰冷的心。
手機再次響起，是警察的電話，讓他帶上證據去警局做筆錄。
林峰深吸一口氣，拿起桌上的銀行卡、診斷報告復印件，還有手機里和蘇晴的聊天記錄、轉賬憑證……這些曾經見證著“甜蜜”的東西，現在都成了揭穿騙局的證據。
他走到玄關，換鞋時看到鞋柜上放著的那雙女士拖鞋，是蘇晴最喜歡的粉色。他想起她穿著這雙拖鞋，在廚房里給他做飯的樣子，嘴角還帶著笑。
心臟又是一陣抽痛。
他彎腰拿起那雙拖鞋，扔進了垃圾桶。
走出家門時，清晨的風有點涼，吹在臉上很舒服。林峰抬頭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他不知道這場雨什么時候會停，但他知道，該醒了。
這場始于荒唐彩禮的鬧劇，終于要以最不堪的方式落幕了。只是他沒想到，代價會是一顆破碎的心。
警局里，林峰配合警察做了詳細的筆錄，提交了所有證據。警察告訴他，蘇晴和她的家人涉嫌多起詐騙案，專門針對相親對象下手，已經被盯上很久了，這次多虧了林峰提供的證據，才能順利收網。
“那十萬塊……還能追回來嗎？”林峰問。
“我們會盡力，但蘇晴的哥哥欠了巨額賭債，錢很可能已經被揮霍了，”警察嘆了口氣，“你也別太難過，就當買個教訓吧?！?/p>
林峰點了點頭，心里卻像被掏空了一塊。
走出警局時，天果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像在為這場荒唐的感情哭喪。他沒打傘，任由雨水打濕頭發(fā)和衣服，一步步往家走。
路過那家“老地方菜館”時，他停下腳步。里面空蕩蕩的，燈都沒開。他想起和蘇晴在這里吃飯的場景，她笑著給她夾菜，說要請他吃一輩子……
他自嘲地笑了笑，轉身繼續(xù)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視線。林峰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手機響了，是母親打來的。
“峰啊，你跟那姑娘怎么樣了？啥時候帶回來讓我看看??？”母親的聲音帶著期待。
林峰站在雨里，看著灰蒙蒙的天，喉嚨發(fā)緊。他張了張嘴，想說“媽，我被騙了”，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媽，我們……分手了。”
“分手了？為啥啊？不是挺好的嗎？”
“不合適，”林峰的聲音很輕，帶著雨水的涼意，“媽，以后我再也不相親了。”
掛了電話，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原來，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有美好的結局。有些人出現在你的生命里，不是為了給你帶來幸福，而是為了告訴你，這個世界有多復雜，人心有多難測。
他慢慢走回家，背影在雨幕里顯得格外孤單。
而此刻的警局審訊室里，蘇晴坐在椅子上，臉上沒有了之前的任何表情，只有一片麻木。警察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她只是冷笑：“不騙他們，難道等著餓死？那些男人，表面上裝作老實，心里還不是想著占便宜？我不過是讓他們付出點代價而已?！?/p>
她的手機被沒收了，屏幕上還停留在和“哥”的聊天記錄最后一頁：“錢到手了，快跑?！?/p>
只是這一次，她跑不掉了。
雨還在下，沖刷著城市的街道，也沖刷著那些不堪的過往。只是有些印記，一旦刻在心上，就再也洗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