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哲絕望的嘶吼和孫浩穿著囚服的側(cè)影,像兩個冰冷的烙鐵,深深燙在祝微的視網(wǎng)膜上,留下?lián)]之不去的恐懼印記。工作室里死寂得可怕,空氣沉重得仿佛凝固的鉛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
靳凜的報復(fù)不是狂風暴雨,而是精準的定點清除。他像一位冷酷的棋手,在眾人毫無察覺時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只等時機一到,便輕描淡寫地落下屠刀。林娜、劉明遠、陳曼妮、吳哲、孫浩……昨晚包廂里每一個人的命運,都在那張閃光照片發(fā)出去的瞬間被宣判。他們的世界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陷落。
而祝微,這個“背叛”了丈夫的妻子,像一只被釘在風暴中心的困獸,眼睜睜看著周圍的人被深淵吞噬,下一個,就該輪到自己了。這種等待審判的煎熬,比直接面對刀鋒更令人崩潰。
手機鈴聲又一次尖銳地響起,屏幕上跳動著“林娜”的名字。祝微盯著那個名字,胃部一陣痙攣般的抽痛。她不想接,一點也不想再聽到任何關(guān)于毀滅的消息。但鈴聲鍥而不舍,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瘋狂。
她最終還是顫抖著按下了接聽鍵。
“祝微!??!”林娜的聲音不再是炫耀,而是徹頭徹尾的崩潰尖叫,帶著哭嚎和破音的嘶吼,幾乎要刺穿祝微的耳膜,“完了!全完了!我們家老趙…老趙他跳樓了??!就在海晟資本大樓下面!??!”
轟!
祝微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了,一片空白。她握著手機,僵在原地,血液都仿佛凍結(jié)了。
“海晟…海晟資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龐氏騙局??!”林娜在電話那頭語無倫次地哭喊,聲音破碎不堪,“什么狗屁投資!他們把老趙公司賬上所有的流動資金,還有我們抵押了房子、車子貸來的款…幾千萬啊!全他媽卷跑了!一分不剩!就在簽完合同打款的第二天!人就全消失了!辦公室都搬空了!警察說…說那伙人早就計劃好跑路了!老趙他…他接受不了…他…他就從他們那棟破樓的樓頂…跳下去了…嗚嗚嗚……”
電話里只剩下林娜撕心裂肺的嚎哭,那哭聲里充滿了絕望、悔恨,還有深入骨髓的恐懼。
幾千萬…龐氏騙局…跳樓自殺……
祝微眼前發(fā)黑,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涌上喉嚨。她扶著冰冷的墻壁,才勉強沒有滑倒。林娜家那個在建材行業(yè)也算小有成就的老趙……就這么沒了?因為那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海晟資本的“投資”?而那個電話,正是昨晚聚會之后打來的!
這絕不是巧合!是靳凜!是他把林娜和她丈夫,親手推進了這個萬劫不復(fù)的深淵!他用最殘忍的方式,剝奪了他們的一切,甚至包括生命!
林娜的哭聲還在繼續(xù),像鈍刀子割著祝微的神經(jīng):“是靳凜…一定是他…祝微…他好狠的心啊…他這是要我們所有人的命啊…老趙死了…我也完了…我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 哭聲漸漸變成了神經(jīng)質(zhì)的喃喃自語,最后電話那頭傳來一片混亂的雜音和旁人的驚呼,似乎是林娜情緒徹底崩潰了。
電話被掛斷。
死寂重新籠罩。祝微靠著冰冷的墻壁,身體控制不住地滑坐到地上。地板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卻遠不及她心底那徹骨的寒意。林娜家破人亡的慘劇,像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她的心理防線。
靳凜…他到底要做什么?他要把昨晚包廂里的所有人都趕盡殺絕嗎?下一個…下一個會不會是她?
極度的恐懼攫住了她,讓她無法思考,只想逃離!逃離這個冰冷窒息的工作室,逃離這座即將被靳凜的怒火徹底焚毀的城市!她不能待在這里等死!
這個念頭如同野火般蔓延。祝微猛地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沖進里面的休息間。她拉開衣柜,手忙腳亂地拽出一個大號行李箱,胡亂地將一些衣物、護照塞了進去。動作倉惶,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歇斯底里。她要走!立刻!馬上!去一個靳凜找不到的地方!
就在她拉上行李箱拉鏈,拖著箱子準備奪門而出的瞬間——
“咔噠?!?/p>
一聲極其輕微的電子鎖開啟聲,在死寂的工作室里響起,清晰得如同驚雷。
工作室厚重的實木大門,被人從外面緩緩?fù)崎_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外面走廊的光線,安靜地站在門口。他穿著筆挺的黑色警服,肩章上的銀色四角星花在門口的光線下泛著冰冷的光澤。他沒有戴警帽,露出一張輪廓分明、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是靳凜。
他回來了。
沒有預(yù)兆,沒有聲音,像一尊來自地獄的煞神,精準地堵住了她逃亡的去路。
祝微的心臟驟然停跳,全身的血液瞬間沖向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她拖著行李箱的手僵在半空,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和猝不及防的驚嚇而劇烈地顫抖起來,如同秋風中的最后一片枯葉。她驚恐地睜大眼睛,看著門口那個身影,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靳凜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一片狼藉的休息室門口,掃過那個塞得鼓鼓囊囊的行李箱,最后,落在了祝微那張寫滿了驚駭和絕望的臉上。
他的眼神,深不見底,如同古井寒潭,不起一絲波瀾。沒有憤怒,沒有嘲諷,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令人絕望的冰冷。
他抬步,緩緩走了進來。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fā)出沉穩(wěn)而規(guī)律的“叩、叩”聲,每一步都像踩在祝微緊繃到極致的心弦上。
他在距離祝微幾步遠的地方停下,高大的身軀帶來強大的壓迫感。他微微垂下眼瞼,看著祝微因恐懼而劇烈起伏的胸口和慘白如紙的臉。
薄唇輕啟,依舊是那副冰冷平靜、毫無起伏的語調(diào),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