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是在網(wǎng)上，租到這間房子的。價格便宜得不像話。在市中心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
一個精裝修的一室一廳，月租只要五百。唯一的缺點，
是中介在合同上特別標(biāo)注的一條：【本房源附帶全套老式紅木家具，
租客不得隨意丟棄或損壞?！课耶?dāng)時急著搬家，根本沒把這條放在心上。
不就是幾件舊家具嗎？白送給我用，我還省錢了。搬進(jìn)去的第一天，我才發(fā)現(xiàn)那套家具，
是多么的……壓抑。顏色是那種暗沉的、幾乎發(fā)黑的紅木色，
上面雕刻著繁復(fù)的、我看不懂的古典花紋。床、桌子、椅子……每一件都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尤其是臥室里那個正對著床的、一人多高的雕花大衣柜，更是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息感。
那衣柜的門上，雕著一幅仕女圖。仕女的眼睛，用黑色的顏料點了睛，
無論我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感覺她……在陰惻惻地盯著我。不過，
對于一個剛畢業(yè)、工資微薄的“社畜”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房租便宜，
別說是老家具了，就是讓我跟家具睡一張床，我都能接受。起初的幾天，一切正常。
直到一個星期后的某個晚上。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洗漱完畢后，就疲憊地倒在了床上。
大概是半夜兩三點的時候，我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了。那聲音，很輕，很細(xì)微。
是從衣柜里傳來的?！翱┲ā┲ā毕袷怯弥讣?，在輕輕地、一遍又一遍地，
刮擦著木頭。我瞬間睡意全無，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死死地盯著那個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龐大的衣柜，心臟“咚咚”地狂跳，
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難道是……老鼠？對，肯定是老鼠。這種老房子，有老鼠太正常了。
我這樣安慰自己。我壯著膽子，打開了床頭燈。刺眼的光線充滿了整個房間，那“咯吱”聲，
瞬間消失了。我盯著衣柜看了半天，什么動靜也沒有。我爬下床，躡手躡腳地走過去，
猛地一下，拉開了衣柜的門！里面空蕩蕩的。除了房東留下來的幾件舊衣服，
和一股濃重的、混雜著樟腦丸和木頭腐朽的霉味，什么都沒有。我松了口氣。
看來真的是我太累了，產(chǎn)生了幻覺。我關(guān)上衣柜門，重新躺回床上。就在我關(guān)掉燈，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翱┲ā┲ā┲ā边@一次，
它比剛才更清晰，也更……有節(jié)奏。像是在模仿著什么東西……比如，我的心跳。我的呼吸，
瞬間停止了。我不敢再開燈，也不敢再動。我只能用被子，死死地蒙住自己的頭，
身體抖得像篩糠一樣。我祈禱著，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那個夜晚，
我就在指甲刮木頭的聲音和無邊的恐懼中，熬到了天亮。2從那天起，那個聲音，
每晚都會準(zhǔn)時響起。就在我熄燈之后，它就會從那個老舊的衣柜里，幽幽地傳來。
有時候是刮擦聲，有時候是輕輕的敲擊聲，還有時候，
是一種……類似牙齒咀嚼東西的、黏膩的“咕唧”聲。我快要瘋了。我換了鎖，買了老鼠藥，
甚至請了專業(yè)的除蟲公司，把整個屋子都消殺了--遍。但都沒用。那個聲音，
依舊我行我素，雷打不動。我開始嚴(yán)重失眠。我的精神越來越差，白天上班總是打瞌睡，
被領(lǐng)導(dǎo)罵了好幾次。我的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我不敢跟任何人說這件事。他們只會覺得我壓力太大，得了精神病。我嘗試過報警。
但警察來了，把衣柜里里外外翻了個遍，除了幾件舊衣服，什么也沒找到。他們看我的眼神，
充滿了同情和無奈，仿佛在看一個胡言亂語的瘋子。我也想過搬走。
但我和中介簽了一年的合同，如果提前退租，就要賠付三個月的房租作為違約金。
我根本拿不出那筆錢。我被困住了。被困在這間屋子里，
被困在那個每晚都會發(fā)出怪聲的衣柜的陰影里。我開始仔細(xì)地研究那個衣柜。我發(fā)現(xiàn)，
它的構(gòu)造很奇怪。它比普通的衣柜要深很多，里面的空間，大得有些不合常理。而且，
在衣柜的最深處，有一塊顏色比其他地方要新一些的木板，像是后來才被人釘上去的。
我試著去敲那塊木板，里面發(fā)出的聲音，是沉悶的、空洞的“叩叩”聲。后面……是空的！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既興奮又害怕。我找來了工具，想把那塊木板撬開，看看里面到底藏著什么。
但就在我準(zhǔn)備動手的時候，我突然想起，
合同上那條特別標(biāo)注的警告：【不得隨意丟棄或損壞?！恳环N莫名的寒意，從我的腳底板，
直沖天靈蓋。我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我有一種強(qiáng)烈的預(yù)感，如果我撬開了那塊木板，
一定會發(fā)生，非常非?？膳碌氖虑椤?我的精神狀態(tài)，越來越差。我開始出現(xiàn)幻覺。
我總感覺，家里除了我之外，還有……“別的東西”。我總感覺，我洗澡的時候，
有一雙眼睛，在浴室的門縫里窺視我。我總感覺，我半夜醒來上廁所，客廳的沙發(fā)上，
坐著一個模糊的黑影。我總感覺，那個衣柜門上雕刻的仕女，她的眼睛，好像會動。
她的嘴角，有時會勾起一個詭異的、嘲諷的弧度。我開始分不清，哪些是現(xiàn)實，
哪些是我的幻覺。有一天，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我請了病假，白天就躲在家里。我想看看，
那個東西，白天會不會也出來活動。整個白天，風(fēng)平浪靜，什么事也沒發(fā)生。
就在我以為可以松一口氣，準(zhǔn)備出門買點吃的時，門鈴響了。我通過貓眼一看，
是住我對門的鄰居，一個看起來很和善的老奶奶。我認(rèn)識她。她姓王，在這里住了很多年了。
我們平時在樓道里遇到，會點頭打個招呼。我打開門，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王奶奶，您有事嗎？”王奶奶手里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餃子，笑呵呵地對我說：“小伙子，
看你最近臉色不好，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奶奶包了點餃子，給你送點嘗嘗。這年頭，
一個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啊?！币还膳鳎查g涌上了我的心頭。這是我搬來這里之后，
第一次，感受到來自陌生人的溫暖。我連忙接過餃子，感激地說：“謝謝您，王奶奶！
您太好了！快請進(jìn)屋坐坐吧！”“不了不了，”王奶奶擺了擺手，“我就是看你一個小伙子，
不容易……哎，對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看著我的屋子，眼神變得有些奇怪，
欲言又止?！巴跄棠蹋趺戳?？”我問?！靶』镒影。蓖跄棠虊旱土寺曇?，湊到我耳邊，
用一種非常神秘的語氣對我說，“你……你這房子，晚上睡覺的時候，
有沒有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我的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您……您也聽到過？
”我顫抖著問。王奶奶的臉色，變得嚴(yán)肅起來。她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然后拉著我，
走到了樓道里，關(guān)上了我的房門?！斑@房子，不干凈啊?！彼龂@了口氣，搖了搖頭。
“我跟你說，你可別害怕啊。”王奶奶的聲音，像一陣陰風(fēng)，吹進(jìn)我的耳朵里，
“在你搬來之前，這房子里，住著一個姑娘。長得可漂亮了，就是……性子有點怪，
不愛說話，整天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薄坝幸惶?，那姑娘，突然就失蹤了。誰也找不到她。
警察也來查了，什么線索都沒有。就好像，她整個人，憑空消失了一樣?！薄昂髞?，
這房子就一直空著。房東也想把它賣掉，可邪門的是，每一個來看房的人，
都說這房子陰氣太重，待著不舒服。再后來，房東就不賣了，把它便宜租了出去。
”“可租客，也是換了一個又一個。沒有一個，能住滿三個月的。都說這房子，鬧鬼。
一到晚上，就能聽見……一個女人在哭。還有……指甲撓墻的聲音。”王奶奶說的每一個字，
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神經(jīng)上。我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王奶奶……”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您說……您說那個姑娘……她……她是怎么失蹤的？”王奶奶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充滿了同情?！罢l知道呢？有人說，她是被人害了，
尸體……就藏在這棟樓的某個地方。還有人說得更邪乎，說她啊……”王奶奶頓了頓，
用手指了指我的房門，聲音壓得更低了，幾乎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見：“說她啊，
是被……被她自己屋里的那個老衣柜，給……吃掉了?！?送走王奶奶后，我一個人，
失魂落魄地坐在客廳里。王奶奶的話，像一個魔咒，在我腦子里盤旋。
我看著臥室那扇緊閉的門，感覺門后，就是一個通往地獄的入口。天，漸漸地黑了。
我不敢回臥室。我就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開著所有的燈，把電視的聲音開到最大，
試圖用這些光和聲，來驅(qū)散心里那越來越濃的恐懼。但沒用。當(dāng)時鐘的指針，
指向午夜十二點的時候，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一種被窺視的感覺。我感覺，臥室里，
有什么東西，正在看著我。隔著一扇門，它的視線，卻能穿透一切，冰冷地，
黏在我的后背上。我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不是臥室，是從我的身后，客廳的角落里，傳來的。
“咯吱……咯吱……”指甲刮擦木頭的聲音。我猛地回頭！我看到，
客廳那個與臥室衣柜材質(zhì)一模一樣的、紅木餐桌的桌腿上，正緩緩地，
出現(xiàn)幾道嶄新的、深深的劃痕！就好像……有某個看不見的東西，正蹲在那里，用它的指甲，
一下一下地，刮著桌子！我的大腦，“嗡”的一聲，徹底炸了。那個東西，它出來了！
它從臥室出來了！它就在這個屋子里！就在我身邊！我連滾帶爬地沖向大門，
我想逃離這個鬼地方！但我的手，剛摸到門把手，就聽到“咔嚓”一聲，門，從外面，
被反鎖了！我瘋了一樣地轉(zhuǎn)動門把手，用身體去撞門，但那扇薄薄的木門，
此刻卻像是銅墻鐵壁一樣，紋絲不動！“呵呵……”一個女人的、陰冷的笑聲，
突然在我耳邊響起。我僵硬地，一寸一寸地，回過頭。我看到，臥室的門，不知什么時候，
已經(jīng)打開了。門口，站著一個女人。她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連衣裙，
披散著一頭濕漉漉的長發(fā)，遮住了大半張臉。她的臉色，是一種毫無血色的、死人般的慘白。
她的四肢，以一種極其詭異的角度扭曲著，像一個被玩壞了的布娃娃。她的十根手指，
指甲又長又黑，上面還沾著……新鮮的木屑。是她！就是那個失蹤的姑娘！她就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