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褚墨青梅竹馬二十年,閃婚那天他說要愛我一輩子。
一年后他親手把我推給他哥哥褚硯:“她歸你了?!钡谝徽履铣堑那锾炜偸莵淼糜旨庇趾?。
昨天還掛在枝頭硬撐著的梧桐葉,一夜冷雨,今早全掉光了,濕漉漉地貼著人行道,
踩上去一點聲音都沒有,像踩著一地死掉的蝴蝶。時螢裹緊了身上那件褚墨的舊外套,
還是冷。寒氣順著骨頭縫往里鉆,一直鉆到心窩子里。她站在民政局門口,
看著里面那扇磨砂玻璃門,手指頭在兜里蜷著,指甲一下下掐著掌心,有點疼,
但能讓她清醒點?!昂蠡诹??”旁邊傳來褚墨的聲音,有點低,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時螢猛地抬頭。他比她高出一個頭還多,
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黑T恤,肩線挺括,脖頸修長,喉結(jié)隨著他吞咽的動作微微滾動。
他側(cè)著臉看她,下頜線繃得像拉緊的弓弦,眼睛卻垂著,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遮住了里面的光?!罢l后悔了?”時螢梗著脖子頂回去,聲音有點發(fā)虛,“要后悔也是你,
褚墨!拖了我二十年,現(xiàn)在才想起來兌現(xiàn)?!边@話戳中了褚墨某個點。
他嘴角很輕地往上牽了一下,不是笑,更像是一種破釜沉舟的確認。他忽然伸出手,
干燥溫?zé)岬恼菩?,帶著薄繭,完全包裹住她掐得死緊的拳頭,用力一握。“嗯,我后悔。
”他說,聲音沉沉的,砸進時螢耳朵里,“后悔沒早點把你揣兜里,省得你一天到晚瞎琢磨。
”那股熟悉的、帶著點霸道和滾燙的氣息撲面而來。時螢眼眶猛地一熱。二十年的光陰,
從穿著開襠褲在泥地里打滾,到后來他翻墻給她送復(fù)習(xí)資料,
到大學(xué)時他橫跨半個城市只為她一句“想吃老街那家餛飩”……所有的畫面碎片一樣涌上來,
最后都匯聚在他此刻緊握的手心里。“揣兜里?”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把那股酸意壓下去,
故意用肩膀撞他,“也不怕捂餿了!”“餿了也認。”褚墨拉著她就往那扇磨砂玻璃門走,
步子邁得又大又急,像是怕她下一秒就反悔飛了,“時螢,蓋章了,這輩子你就歸我管了。
”手續(xù)簡單得讓人恍惚。紅本本拿到手,薄薄兩本,輕飄飄的,又沉甸甸地壓著心口。
時螢翻來覆去地看,照片上兩個人頭挨著頭,她笑得眼睛彎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褚墨倒好,還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酷”的表情,只是嘴角那點細微的上揚弧度,
泄露了主人極力掩飾的好心情。“褚墨,”她把紅本本寶貝似的揣進自己貼身的衣兜里,
抬頭看他,陽光從民政局高大的窗戶斜射進來,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上,“你說,
咱們這算不算……閃婚?”褚墨正低頭研究那兩本結(jié)婚證,好像那是什么深奧的武功秘籍。
聞言,他抬起眼皮,黑沉沉的目光鎖住她,那里面有什么東西在燒,燙得時螢心尖一顫。
“不算?!彼麛蒯斀罔F,大手伸過來,一把攬住她的腰,把她整個人往懷里一帶,
貼得嚴絲合縫。他的下巴抵在她發(fā)頂,聲音混著胸腔的震動,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狠勁兒砸下來:“老子惦記你二十年了,這叫……水到渠成。
”他頓了頓,手臂收得更緊,勒得時螢有點喘不上氣,卻又奇異地安心。他低下頭,
滾燙的唇幾乎要貼上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像烙印:“時螢,你聽好了。這輩子,下輩子,
下下輩子,你都歸我褚墨管。敢跑,腿打斷。
”第二章褚墨沒讓時螢回她租的那個巴掌大的小公寓。
他直接把人帶回了褚家老宅后面那棟獨立的二層小樓。這樓有些年頭了,灰墻爬了些藤蔓,
是褚墨成年后老爺子劃給他的“私人領(lǐng)地”,離主宅有段距離,清靜。門一開,
一股久無人居的微塵氣混著消毒水的味道撲面而來,
但很快就被窗外涌進來的新鮮空氣沖淡了。陽光鋪滿客廳的原木地板,亮堂堂的。地方很大,
空曠得說話都有回聲,裝修是冷硬的工業(yè)風(fēng),灰、黑、金屬色,線條利落得硌人,
一看就是褚墨的手筆,跟他的人一樣,硬邦邦,沒什么溫度。“以后就這兒。
”褚墨把時螢?zāi)莻€寒酸的行李箱隨手擱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發(fā)出“咚”一聲悶響。
他環(huán)視一圈,眉頭習(xí)慣性地擰著,像是在評估一個戰(zhàn)略據(jù)點。“缺什么,列單子。
”時螢還沉浸在那句“腿打斷”的余威和領(lǐng)證的恍惚里,像踩在棉花上。她脫了鞋,
光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來,激得她縮了縮腳趾。她環(huán)顧四周,
這房子大得嚇人,也冷得嚇人?!榜夷彼÷暯兴?,聲音在空曠的客廳里顯得特別單薄,
“這……太大了,有點空?!瘪夷跈z查窗戶的插銷,聞言動作頓了一下。他轉(zhuǎn)過身,
高大的身影逆著光,輪廓顯得有些模糊。他沒說話,只是大步走過來,
在時螢低低的驚呼聲中,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你干嘛!”時螢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
“添點東西就不空了?!瘪夷е癖е患姿榈拇善?,腳步卻穩(wěn)得很,
徑直走向臥室。臥室的風(fēng)格如出一轍,巨大的落地窗,一張看起來就硬得要命的黑色大床,
灰色的床品,冷冰冰的。他把時螢放在床邊,自己卻沒松手,單膝跪在床沿,俯身逼近。
距離太近了,時螢?zāi)芸辞逅置鞯慕廾?/p>
能聞到他身上干凈的皂角味混著一絲淡淡的煙草氣息,能感覺到他溫?zé)岬暮粑鬟^她的額發(fā)。
“先添你?!彼⒅难劬?,聲音低啞下去,像砂紙磨過木頭。那目光沉甸甸的,
帶著赤裸裸的侵略性和一種近乎野蠻的占有欲,燒得時螢?zāi)橆a發(fā)燙,心跳如擂鼓。
“褚墨……”她想說點什么,聲音卻黏糊糊地堵在喉嚨里。下一秒,他滾燙的唇就壓了下來,
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封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話。那不是溫柔的吻,是攻城略地,
是宣告主權(quán),帶著二十年壓抑的渴望和剛剛領(lǐng)證的某種塵埃落定后的瘋狂。
他的手臂鐵箍一樣圈著她,另一只手插進她腦后的發(fā)絲里,固定著她,讓她無處可逃。
時螢起初還僵硬著,被他生澀又霸道的吻弄得有點疼,但很快,
那熟悉的、刻進骨子里的氣息包裹了她,身體先于意識軟了下來,笨拙地回應(yīng)。唇齒糾纏間,
呼吸滾燙,空氣里彌漫開一種令人眩暈的甜膩。衣服什么時候被剝落的,時螢記不清了。
冰涼的空氣接觸到皮膚,激起一陣戰(zhàn)栗,但很快就被他滾燙的掌心覆蓋、點燃。
陌生的情潮洶涌而來,帶著初嘗禁果的痛楚和滅頂?shù)臍g愉。
她像溺水的人緊緊攀附著他寬闊的背脊,指尖無意識地用力,
在他緊繃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紅痕。他動作生猛,帶著一種原始的蠻力,
似乎要將她拆吃入腹。痛是真的痛,時螢眼角沁出了淚,
名字:“褚墨……疼……”回應(yīng)她的是他更深的嵌入和落在她汗?jié)耦i側(cè)的一個近乎噬咬的吻。
汗水沿著他賁張的背肌滾落,滴在她起伏的胸口,燙得驚人?;靵y中,
她聽見他粗重的喘息貼著她的耳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碾磨出來,
燙的烙?。骸拔业摹瓡r螢……你是我的……”意識在劇烈的顛簸和滅頂?shù)睦顺敝袕氐壮翜S,
碎成一片片迷蒙的光影。最后徹底失去意識前,時螢只模糊地感覺到他沉重的身軀覆蓋下來,
將她完全籠罩,滾燙的唇一遍遍啄吻她汗?jié)竦聂W角,
沉沙啞、如同咒語般的呢喃:“跑不了了……我的了……”第三章日子像裹了層厚厚的蜜糖,
黏稠,甜膩得讓人暈頭轉(zhuǎn)向。褚墨用行動完美詮釋了什么叫“揣兜里”。
時螢被他用各種方式“填”進了這棟空曠冷硬的房子。衣帽間里塞滿了當(dāng)季新款,
標(biāo)簽都來不及拆;廚房冰箱永遠滿滿當(dāng)當(dāng),盡管褚墨本人十指不沾陽春水,
卻不知從哪兒弄來個沉默寡言的阿姨,
一日三餐準(zhǔn)時出現(xiàn);客廳角落多了一架昂貴的三角鋼琴,
只因為時螢小時候在少年宮摸過兩下,隨口提了一句“還挺好聽”;就連陽臺上,
也霸道地擠進來幾盆張牙舞爪的熱帶植物,綠得刺眼,和整個房子的冷調(diào)格格不入。
褚墨似乎要把過去二十年虧欠她的,一股腦兒全補上。他依舊很忙,
褚氏集團龐大的商業(yè)帝國壓在年輕的掌舵者肩上,但他總能擠出時間。
有時候是深夜帶著一身寒氣回來,把睡夢中的時螢吻醒,
纏著她廝磨到天蒙蒙亮;有時候是清晨,她迷迷糊糊感覺臉頰被粗糙的指腹摩挲,
睜開眼就對上他帶著血絲卻異常清亮的眸子,
床頭柜上放著還溫?zé)岬?、她念叨過想吃的城東小籠包。
他帶她出席那些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的場合,手臂占有性地圈著她的腰,像在無聲宣告領(lǐng)地。
他會在她被人搭訕時,不動聲色地側(cè)身擋住,
眼神冷得像冰;也會在她被那些名媛太太們看似親熱實則挑剔的目光弄得局促時,
捏捏她的手心,附在她耳邊低語:“別理,一群碎嘴烏鴉。
”時螢?zāi)鐢涝谶@種密不透風(fēng)的、帶著褚墨式強硬的愛里。她覺得踏實,像是漂泊了許久的船,
終于被粗暴卻安全地拴在了屬于她的碼頭上。她開始像個真正的小妻子,笨拙地學(xué)煲湯,
結(jié)果差點把廚房點了,褚墨黑著臉把她拎出來,
自己打電話叫了消防隱患檢查;她嘗試給他熨燙襯衫,
昂貴的面料上留下一個無法挽回的焦痕,褚墨第二天就穿著那件帶疤的襯衫去了公司,
在高層會議上晃悠了一上午,弄得所有人大氣不敢出。生活并非全無陰翳。褚家老宅那邊,
始終像一片沉沉的烏云壓在頭頂。褚墨的父親褚正擎,
那個在商場上叱咤風(fēng)云、積威甚重的老人,對時螢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兒媳婦,
態(tài)度冷淡得近乎漠視。領(lǐng)證后,褚墨只帶她回去過一次。那頓飯吃得時螢后背發(fā)涼。
巨大的紅木餐桌,褚正擎坐在主位,像一尊冰冷的雕像,從頭到尾沒正眼看過她。
只有褚墨的哥哥褚硯,坐在她斜對面,穿著質(zhì)地精良的煙灰色羊絨衫,
金絲邊眼鏡后的目光溫和得像春日暖陽,偶爾會適時地拋出幾個輕松的話題,
巧妙地化解餐桌上的冷場?!靶∥瀯e拘束,當(dāng)自己家?!瘪页幮χo她夾了一筷子清蒸魚,
“爸就是這脾氣,對誰都一樣。阿墨也是,這么大事,也不提前說一聲,
害得我們都沒準(zhǔn)備見面禮。”褚墨眼皮都沒抬,專注地給時螢剝著蝦,語氣冷淡:“用不著。
她什么也不缺?!睍r螢感激地看了褚硯一眼,又偷偷瞄向主位上面無表情的褚正擎,
心里沉甸甸的。她明白,她和褚墨的婚姻,在褚家這座深宅大院里,是不被祝福的。
褚硯的溫和,更像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憐憫。這種不安,
在幾天后褚墨接了一個電話后達到了頂峰。那是個深夜,時螢已經(jīng)睡了。
褚墨的手機在客廳瘋狂震動,他起身去接。隔著臥室虛掩的門,
時螢迷迷糊糊聽到他壓低的、卻壓抑著滔天怒火的聲音?!啊质撬??……行蹤摸清了?
……給我盯死!這次再讓他跑了,你們?nèi)麐対L蛋!”電話掛斷,客廳里一片死寂。
過了很久,褚墨才推門進來,帶著一身凜冽的寒氣。他沒開燈,徑直走到床邊坐下,黑暗中,
時螢?zāi)芨杏X到他繃得像塊巖石的身體里散發(fā)出的濃重戾氣,幾乎凝成實質(zhì)?!榜夷??
”時螢撐起身,伸手想去碰他。他卻猛地側(cè)身躲開了,動作帶著一種下意識的抗拒。黑暗中,
他的呼吸粗重,像受傷的野獸。沉默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房間?!皼]事?!卑肷?,
他才從齒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得厲害,“睡你的?!彼匦绿上拢硨χ?,
寬闊的后背在昏暗的光線下繃成一道拒絕溝通的冰冷壁壘。時螢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涼。
一種巨大的、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她。那個電話里提到的“他”,是誰?
為什么會讓褚墨瞬間變成這樣?他們之間,
似乎有什么她無法觸及、也無力分擔(dān)的黑暗角落正在悄然裂開。就在這時,
臥室門被輕輕敲響,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阿墨?還沒睡吧?
”門外傳來褚硯溫和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爸讓我送點參茶過來,
說是你最近太累了,臉色不好看?!钡谒恼埋夷谋秤霸诤诎抵屑y絲不動,
像一塊浸透了寒冰的礁石。門外的褚硯似乎并不在意里面的沉默,又輕輕敲了兩下,
語調(diào)依舊溫和:“阿墨?那我放門口了。你記得喝?!蹦_步聲輕輕遠去。時螢僵在床上,
看著褚墨冷漠的后背,又看看緊閉的房門,心一點點往下沉。那碗被放在門口的參茶,
像一個冰冷的信號,無聲地昭示著老宅那邊無孔不入的“關(guān)心”。而褚墨的反應(yīng),
更讓她心頭發(fā)冷。她沒再試圖靠近他,只是蜷縮著躺下,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寒意中睜眼到天亮。第二天清晨,褚墨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照常起床,
洗漱,換衣服。只是眼底的紅血絲更重了些,周身的氣壓低得能凍死人。
時螢?zāi)乜粗殿I(lǐng)帶,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jié)發(fā)白。她想問昨晚那個電話,
想問他到底怎么了,但話到嘴邊,又被他周身散發(fā)出的“生人勿近”的氣息堵了回去。
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她和褚墨之間,隔著一條無形的鴻溝,
里面翻涌著她無法理解的黑暗。這種壓抑的氣氛,像霉菌一樣在房子里蔓延。褚墨變得更忙,
也更沉默。回家越來越晚,有時帶著濃重的酒氣,有時則是一身洗不掉的煙草味。
他對時螢的“圈養(yǎng)”依舊,只是那種霸道里摻雜了更多的不耐和陰郁。時螢精心準(zhǔn)備的晚餐,
他可能只看一眼就推開;她試圖跟他聊些輕松的話題,
往往換來他長時間的沉默或者一句冷硬的“別煩”。
時螢覺得自己像被困在了一個華美的籠子里,外面的陽光明明觸手可及,卻照不進來半分。
籠子的主人喜怒無常,上一刻可能還把她緊緊抱在懷里,
下一刻就能因為一個電話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瞬間冰封千里。裂痕在悄無聲息中擴大。
直到那個雨夜。瓢潑大雨砸在落地窗上,發(fā)出沉悶的轟鳴,像無數(shù)只手在瘋狂拍打。
時螢心神不寧地坐在客廳沙發(fā)上,電視屏幕亮著,卻不知道在放什么。
褚墨下午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出去了,只說有急事,臉色陰沉得可怕??炝璩恳稽c,
玄關(guān)才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時螢立刻起身迎過去。門開了,褚墨站在門口,渾身濕透。
昂貴的西裝外套皺巴巴地搭在手臂上,雨水順著他漆黑的發(fā)梢、棱角分明的臉頰不斷往下淌,
滴落在光潔的地板上,洇開深色的水漬。他臉色慘白,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眼睛里布滿了駭人的紅血絲,那里面翻滾著時螢從未見過的痛苦、暴怒,
還有一種……近乎毀滅的絕望。他根本沒看時螢,像一具失了魂的行尸走肉,徑直往屋里走,
帶著一身濃重的雨水和……一種若有似無的、陌生的香水味。“褚墨!你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時螢被他這副樣子嚇壞了,追上去想拉住他濕冷的衣袖?!皾L開!
”褚墨猛地甩開她的手,力道大得讓時螢踉蹌著后退了好幾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屬酒柜上,疼得她瞬間白了臉。他終于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
濕透的身體微微顫抖。他看著時螢,那眼神不再是冰冷,
而是一種被徹底背叛后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捅進時螢的心臟。“時螢,
”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摳出來的,帶著血腥氣,
“你告訴我……城西‘悅瀾’酒店,1808房,昨晚……你在哪兒?
”時螢?zāi)X子里“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城西悅瀾?她昨晚明明在家……她張了張嘴,
想解釋,卻被他眼中那瘋狂燃燒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恨意釘在了原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說話!”褚墨猛地逼近一步,雨水順著他冰冷的手指滴落在時螢?zāi)樕希さ盟欢哙隆?/p>
他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渾身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是不是他?是不是褚硯?!
”“我沒有……褚墨,你聽我……”時螢的眼淚奪眶而出,拼命搖頭?!皦蛄?!
”褚墨厲聲打斷她,那聲音尖利得劃破雨夜,帶著一種徹底的崩潰和心死。
他死死盯著時螢淚流滿面的臉,眼神里的光一點點熄滅,最終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和厭惡。
“呵……”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比哭還難聽,充滿了自嘲和刻骨的諷刺,
“二十年……時螢,我他媽就是個笑話!”他猛地抬手,指向大門的方向,
手指因為用力而劇烈顫抖,聲音卻詭異地平靜下來,像結(jié)了冰的死水:“滾。立刻,馬上,
滾出我的地方?!睍r螢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褚墨不再看她,他轉(zhuǎn)過身,
濕透的背影在空曠的客廳里顯得無比孤絕。他用一種近乎冷酷的、宣判般的語氣,
一字一句地砸下最后的判決:“你不就是想要攀高枝嗎?行,我成全你?!彼D了頓,
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渣,“去找褚硯。他比我更懂怎么討你這種女人歡心。從今天起,
你歸他了?!钡谖逭麻T在時螢身后重重關(guān)上,隔絕了那棟曾經(jīng)承載著她所有甜蜜幻想的房子,
也隔絕了那個叫褚墨的男人。冰冷的鐵門撞擊聲在雨夜里格外刺耳,像砸在她心上。
她站在冰冷的雨幕里,渾身濕透,比褚墨好不了多少。單薄的衣衫緊貼在身上,
刺骨的寒意順著皮膚直往骨頭縫里鉆。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又冷又澀。
她沒有哭出聲,只是肩膀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褚墨最后那句話,
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心口最軟的地方——“你歸他了”?!芭矢咧Α保?/p>
“討歡心”?原來在他眼里,她時螢就是這樣的人?二十年的情分,
抵不過一個莫名其妙的酒店房間?巨大的悲憤和屈辱沖垮了她,讓她幾乎站不穩(wěn)。
雨水無情地沖刷著,她像一株被連根拔起、丟棄在暴風(fēng)雨中的野草,無處可去,無家可歸。
回那個租的小公寓?鑰匙還在那棟冰冷的房子里。去找朋友?她丟不起這個人,
也解釋不清這突如其來的、被掃地出門的狼狽。就在她搖搖欲墜,
幾乎要被絕望和寒冷吞噬的時候,一道刺目的車燈穿透雨幕,穩(wěn)穩(wěn)地停在她面前。
黑色的賓利,線條流暢優(yōu)雅,像一只蟄伏的猛獸。后車窗無聲降下,
露出褚硯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金絲邊眼鏡后的目光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和擔(dān)憂。“小螢?
”褚硯的聲音透過雨聲傳來,溫和依舊,“這么大的雨,你怎么站在這兒?阿墨呢?快上車!
”時螢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被毒蛇纏住了腳踝。她看著褚硯,
那張和褚墨有幾分相似、卻氣質(zhì)截然不同的臉,在車燈的光暈下顯得格外清晰,
也格外……令人不安。她想搖頭,想拒絕,
但冰冷的身體和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先一步做出了反應(yīng)——她眼前一黑,軟軟地向后倒去。
失去意識前,她只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住了她,帶著一種沉穩(wěn)的力道,
還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干凈的木質(zhì)香氣。醒來時,時螢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
不是醫(yī)院,也不是褚墨的房子。房間很大,裝修是低調(diào)奢華的歐式風(fēng)格,米白色的墻紙,
深胡桃木的家具,柔軟厚重的窗簾擋住了外面的光線,只留一盞壁燈散發(fā)著昏黃柔和的光。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和安神香薰的味道。她動了動,渾身酸軟無力,頭也昏沉沉的。
“醒了?”溫和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時螢偏過頭,看到褚硯坐在不遠處的單人沙發(fā)里,
手里拿著一份文件。他換了件淺灰色的家居服,金絲邊眼鏡摘了下來,少了些精英的銳利,
多了幾分居家的溫和感?!案杏X怎么樣?還有點低燒?!瘪页幏畔挛募鹕碜叩酱策?,
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他的指尖微涼,動作輕柔,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關(guān)切。
時螢下意識地想躲開,但身體虛弱得使不上力?!斑@是……哪里?”她的聲音干澀沙啞。
“我城西的公寓?!瘪页幨栈厥?,拿起床頭柜上的水杯,里面是溫度正好的溫水,
插著一根吸管,體貼地遞到她唇邊,“你暈倒了,發(fā)著高燒。老宅那邊不方便,
我就帶你過來了。放心,醫(yī)生來看過,就是受了風(fēng)寒,加上情緒大起大落,需要靜養(yǎng)。
”他語氣平和,解釋得合情合理。但時螢的心卻一點點沉下去。城西……悅瀾酒店就在城西。
昨晚那個憑空出現(xiàn)的“1808房”……她看著褚硯溫和關(guān)切的臉,
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上來,比外面的雨夜更冷?!爸x謝……硯哥?!彼瓜卵?,
避開他的目光,聲音低不可聞,“麻煩你了。我……我休息一下就走?!薄白撸咳ツ膬??
”褚硯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壓迫感,“你現(xiàn)在這樣子,能去哪兒?
阿墨那邊……”他頓了頓,鏡片后的目光似乎閃了一下,帶著一種深切的遺憾和痛心,“唉,
他那脾氣你也知道,上來一陣不管不顧的,說話做事都傷人。我已經(jīng)說過他了,
怎么能這么對你?簡直胡鬧!”他嘆了口氣,在床邊坐下,距離不遠不近,
保持著一種安全的關(guān)切姿態(tài)。“小螢,別多想。就在這里安心住下,把身體養(yǎng)好。
至于阿墨那邊……”他看著她蒼白脆弱的臉,語氣帶著一種兄長式的、沉穩(wěn)的安撫,
“等他冷靜下來,我會跟他好好談?wù)劇6际且患胰?,沒什么過不去的坎。這段時間,
你就當(dāng)……在我這里躲個清靜?!睍r螢攥緊了被角,指尖冰涼。褚硯的話滴水不漏,
像一個最稱職的兄長,一個及時出現(xiàn)的救世主??烧沁@份無懈可擊的溫和,
讓她心底的恐懼像藤蔓一樣瘋狂滋長。她想起褚墨最后那崩潰又冰冷的眼神,
想起那莫須有的“酒店房間”,想起此刻身處的“城西”……她成了無處可去的囚徒,
而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的“恩人”,他的笑容背后,到底藏著什么?
第六章褚硯的公寓成了時螢臨時的囚籠。環(huán)境無可挑剔,一日三餐有專門的營養(yǎng)師料理,
醫(yī)生定期上門檢查,褚硯更是像個最體貼的兄長,每天都會抽時間過來看看她,問問情況,
帶些她“無意間”提起的小玩意兒。他的關(guān)心無微不至,卻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從不越雷池一步??蓵r螢的心卻一天比一天沉。她像被一張無形的、溫情的網(wǎng)罩住了,
動彈不得。她試圖聯(lián)系褚墨,電話永遠是忙音,信息石沉大海。
她甚至嘗試過偷偷跑回他們的小樓,卻被盡職盡責(zé)的保安客氣地攔在了大門外?!氨福?/p>
時小姐,褚總吩咐過,您不能進去?!北0驳难凵駧е唤z不易察覺的同情和疏離,
像一根針扎在時螢心上。褚墨是真的不要她了,連家門都不讓她再踏進一步。
那句“你歸他了”,不是氣話,是冷酷的執(zhí)行令。她被困在褚硯精心打造的“避難所”里,
像一個等待宣判的犯人。褚硯絕口不提褚墨,只在她偶爾失神時,會狀似無意地嘆口氣,
說些“阿墨性子太烈”、“鉆了牛角尖”、“給他點時間”之類的話。
他越是表現(xiàn)得寬容大度,時螢心底的不安和恐懼就越發(fā)濃重。
就在時螢快要被這種無聲的囚禁和內(nèi)心的煎熬逼瘋的時候,一個更讓她絕望的消息,
像淬毒的冰錐,狠狠扎穿了她最后一絲僥幸。她懷孕了。
當(dāng)私人醫(yī)生用平穩(wěn)無波的語調(diào)宣布這個消息時,時螢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渾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又在瞬間凍結(jié)。她死死抓著沙發(fā)的扶手,指甲幾乎要嵌進皮質(zhì)里。
“多久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抖?!霸辛茏笥摇!贬t(yī)生推了推眼鏡。
六周……時螢?zāi)X子里一片混亂。六周前,她和褚墨……那段日子,他像著了魔一樣纏著她,
不分晝夜……這個孩子……只能是褚墨的!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她。褚墨!他知道嗎?
他會怎么想?那個莫須有的“酒店房間”指控,
再加上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他會怎么看她?他會怎么對這個孩子?
那個雨夜他眼中淬毒般的恨意再次清晰地浮現(xiàn),讓時螢如墜冰窟。醫(yī)生離開后,
時螢失魂落魄地坐在客廳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的城市夜景,
璀璨的燈火在她眼中卻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斑。她該怎么辦?告訴褚墨?他信嗎?他會信嗎?
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恐慌里,完全沒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