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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毒酒之約冰冷的夜風(fēng)像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扎在我裸露的脖頸上。腳下,

是這座城市永不熄滅的霓虹,扭曲、流淌,匯成一片模糊的光海。

水泥天臺的邊緣粗糙地硌著鞋底,只要再往前挪動幾公分,這令人窒息的重量就會徹底消失。

陳默。三十歲。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沒有背景,沒有棱角,

只有日復(fù)一日在格子間里被榨干的卑微順從。像一塊被隨意揉捏的橡皮泥,好用,

且永遠不會反抗。領(lǐng)導(dǎo)畫的餅,同事甩的鍋,他照單全收,

換來的是越來越沉重的案牘勞形和越來越稀薄的空氣。晉升?那是屬于“自己人”的傳說。

他的存在,仿佛就是為了在需要墊背的時候,被精準地推出去。記憶碎片帶著鋒利的邊緣,

狠狠刺入腦海。部門聚餐。包廂里煙霧繚繞,觥籌交錯。油膩的笑聲混雜著酒氣,令人作嘔。

張德海,那個掌控著他部門生殺大權(quán)的副總,腆著肚子,紅光滿面。他繞過圓桌,

徑直走到我面前,手里端著一杯斟得幾乎要溢出來的白酒。刺鼻的酒精味瞬間沖入鼻腔。

“小陳?。 睆埖潞5穆曇艉榱?,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親昵,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我的肩頭,

拍得我身體一歪。他臉上堆著笑,眼角的褶子里卻沉淀著世故的冷漠,“這次的大項目,

你可是頭功!辛苦啦!來,這杯酒,哥敬你!年底那個晉升的名額,我看啊,非你莫屬!

”周圍的喧囂似乎瞬間被抽離了。同事們舉著杯,臉上掛著模糊不清的笑意,

眼神卻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我身上。羨慕?嫉妒?還是等著看這個老實人出丑?分辨不清。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那杯透明的液體在眼前晃動,

映著吊頂水晶燈破碎的光。張德海的笑容像一張精心描繪的面具,牢牢鎖定著我,

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喉嚨發(fā)干,胃里一陣翻攪。我向來滴酒不沾,

酒精過敏的體質(zhì)讓我對這種東西深惡痛絕??蓮埖潞5哪抗庀耔F鉗,

周圍所有的視線都凝固了。拒絕?在這個“其樂融融”的慶功宴上?

在這個關(guān)乎“晉升名額”的許諾面前?我的手心沁出冰冷的汗。

一種巨大的、無形的力量扼住了我的呼吸。我聽到自己干澀的聲音響起,

微弱得像蚊蚋:“張總…我…我酒精過…”“誒!”張德海粗暴地打斷,笑容不減,

語氣卻陡然強硬了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威脅,“小陳,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這么大的功勞,不喝一杯像話嗎?是不是不給哥面子?是不是看不起大家?

”他的身體又往前傾了傾,那杯酒幾乎要懟到我的嘴唇上。酒精的氣味更加濃烈地鉆進來。

同事們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針,刺得我皮膚生疼。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膠水。

拒絕的勇氣像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溺水般的窒息感。我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結(jié)滾動。

在張德海那看似熱情實則冰冷的逼視下,在滿屋子無聲的注視下,

那點可憐的堅持徹底粉碎了。指尖冰冷而僵硬,微微顫抖著,接過了那只沉甸甸的酒杯。

冰涼的玻璃觸感傳來,杯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濡濕了指腹。張德海滿意地笑了,

眼角的褶子更深了,像某種得逞的溝壑。他舉起自己的杯子,聲音洪亮:“來!大家一起,

敬我們的大功臣一杯!”模糊的附和聲響起。我閉上眼,屏住呼吸,將杯口湊近嘴唇。

辛辣刺鼻的液體如同滾燙的巖漿,瞬間灼燒過喉嚨,一路燒進胃里。

劇烈的惡心感猛地沖上喉頭,眼前陣陣發(fā)黑。辛辣的液體如同燒紅的刀子,粗暴地割開喉嚨,

一路燒灼下去,在胃里點起一把烈火。強烈的惡心感瞬間頂?shù)缴ぷ友?,視野猛地晃動、發(fā)黑。

周圍那些模糊的笑臉、刺耳的笑聲,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扭曲變形,越來越遠。

身體沉重得仿佛灌滿了鉛,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最后的意識里,是張德海那張湊近的臉,

笑容似乎凝固在油膩的皮肉上,眼神深處卻掠過一絲冰冷的、計劃得逞的輕松。

2 深淵陷阱再醒來,是被一種深入骨髓的、金屬的冰冷驚醒的。

頭像是被無數(shù)鈍器反復(fù)錘打過,每一次心跳都牽引著劇烈的抽痛。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

勉強掀開一條縫隙。視野里一片模糊的灰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嗡嗡低鳴。這是……哪里?

意識艱難地凝聚。不是醫(yī)院的消毒水味,也不是家里熟悉的天花板。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特殊的、干燥而封閉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油墨和金屬的味道。

身下是堅硬、光滑、冰冷的地面,寒氣透過薄薄的襯衫布料,直往骨頭縫里鉆。

掙扎著想坐起來,手肘撐地的瞬間,指尖卻觸碰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厚實,堅韌,邊緣整齊。

不像紙張,更不像衣物。視線艱難地聚焦。身旁,散落著。一捆。兩捆。

三捆……成捆的、嶄新的、散發(fā)著濃郁油墨氣息的百元大鈔!

鮮紅的顏色在慘白的燈光下刺得眼睛生疼。它們像被隨意丟棄的垃圾,

凌亂地鋪散在我身體周圍,有些甚至壓在我的腿邊。那嶄新的紙張邊緣,

在冰冷的燈光下反射著令人心慌的微光。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

心臟瘋狂地撞擊著胸腔,幾乎要破膛而出。巨大的恐懼像一只冰冷的手,

死死攥住了我的喉嚨,扼斷了呼吸。我猛地翻身,動作因極度的恐慌而笨拙僵硬。環(huán)顧四周。

冰冷的金屬墻壁泛著灰白的光澤,嚴絲合縫。厚重得令人絕望的合金大門緊閉著,

門上鑲嵌著一個巨大的、圓形的機械密碼盤,閃爍著幽微的綠燈。

空氣中只有那低沉、持續(xù)不斷的、屬于精密機械運轉(zhuǎn)的嗡鳴。這里是……公司的核心保險庫!

一個只有高層和特定安保人員才能進入的禁區(qū)!一個存放著巨額現(xiàn)金和重要憑證的地方!

我怎么會在這里?還……躺在散落的現(xiàn)金堆里?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頭頂。

我?guī)缀跏鞘帜_并用地向后爬,試圖遠離那些如同烙鐵般燙人的鈔票。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不…不可能…” 破碎的、不成調(diào)的嘶啞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冷汗瞬間浸透了襯衫,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就在這時,

保險庫厚重的大門發(fā)出沉悶的、液壓裝置啟動的“嗤嗤”聲。

那聲音在死寂的空間里如同驚雷炸響。門,緩緩地、沉重地向內(nèi)打開了。

刺眼的白光從門外傾瀉而入,將庫內(nèi)的一切照得纖毫畢現(xiàn),

也刺痛了我因恐懼而急劇收縮的瞳孔。門口,站著幾個人影。為首的是安保部的王部長,

身材魁梧,臉色鐵青,眼神銳利如鷹隼。他身旁跟著兩個全副武裝、神情緊張的保安。

而站在王部長側(cè)后方的,赫然是張德海!張德海!

那張肥胖的臉上此刻沒有半分昨晚酒桌上的“親切”,

只剩下一種混合著震驚、憤怒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冰冷的審視。他的目光像探照燈,

先是掃過地上散落的、刺目的紅色鈔票,然后,緩緩地、定格在我的臉上。那眼神,

像在看一只掉進陷阱、垂死掙扎的獵物。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憐憫,但更多的,

是確認獵物落網(wǎng)的殘酷?!瓣惸 蓖醪块L一聲暴喝,聲音在密閉的庫房里嗡嗡回響,

如同重錘砸在我的耳膜上,“你在這里干什么?!”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砂紙磨過,

干澀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謶窒褚恢粺o形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脖子。我徒勞地搖頭,

眼神慌亂地在他們臉上掃過,最終絕望地落在張德海身上。

“張總…我…我不知道…” 聲音嘶啞微弱,連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張德海上前一步,

眉頭緊鎖,臉上恰到好處地堆滿了“痛心疾首”和“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嘆了口氣,

聲音沉重:“小陳啊小陳!我真是…萬萬沒想到會是你!昨晚還說要提拔你…你,

你怎么能干出這種事!”他指著地上的鈔票,手指微微顫抖,表演得情真意切,

“公司待你不薄啊!三百萬!整整三百萬!你…你這是要把自己徹底毀了??!”“我沒有!

張總!我沒有!”我終于找回了一點聲音,帶著哭腔嘶喊出來,掙扎著想站起來,

雙腿卻軟得像面條,“我昨晚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醒來就在這里了!真的!我發(fā)誓!

”“喝醉了?”王部長冷哼一聲,眼神銳利如刀,“喝醉了能精準地繞過三道門禁,

破解保險庫的密碼?喝醉了能知道這里放著今天要解付的工程款?”他猛地一揮手,

“把他帶出來!看監(jiān)控!”兩個保安立刻上前,像拎小雞一樣粗暴地將癱軟的我架了起來,

拖出了冰冷的保險庫。走廊的燈光慘白,照得墻壁一片死寂。

我被半拖半拽地帶進了安保監(jiān)控室。巨大的屏幕墻分割成幾十個小畫面。王部長冷著臉,

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很快,一個清晰的畫面被調(diào)取放大,占據(jù)了主屏幕。

時間戳顯示:凌晨2點17分。畫面中,一個穿著我常穿那件灰色舊夾克的身影,低著頭,

步伐有些搖晃,卻目標明確地穿過一條條無人的走廊。

他熟練地刷開一道道需要權(quán)限的門禁(權(quán)限!我怎么可能有權(quán)限??。?/p>

最后停在厚重的保險庫合金大門前。那個身影在密碼盤前停留了片刻,

輸入了一串數(shù)字(那串數(shù)字我從未見過?。?。沉重的庫門無聲地滑開,

那個穿著灰色夾克的身影,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畫面切換成庫內(nèi)的廣角鏡頭。

那個“我”進入后,徑直走向角落的一個大型合金柜。他掏出一個小巧的工具(那是什么?!

),對著柜門鎖孔操作了幾下(動作熟練得令人心寒),柜門應(yīng)聲彈開。

里面整整齊齊碼放著數(shù)十捆百元大鈔。那個“我”迅速抓出幾捆,似乎嫌少,

又抓出幾捆……鈔票散落在地上。然后,他似乎耗盡了所有力氣,或者完成了任務(wù),

身體晃了晃,直接軟倒在那堆刺目的紅色旁邊,一動不動。監(jiān)控室里的空氣凝固了。

只有機器散熱風(fēng)扇發(fā)出的低微嗡鳴。王部長和保安們看向我的眼神,

已經(jīng)充滿了冰冷的鄙夷和確認無疑的定罪?!安?!那不是真的!不是我!

”我崩潰地尖叫起來,身體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是陷害!是有人陷害我!是他!張德海!

一定是他!”我猛地指向站在一旁,臉色“沉痛”的張德海。張德海像是被侮辱了,

臉色瞬間漲紅,隨即轉(zhuǎn)為一種被深深傷害的悲憤:“陳默!你…你太讓我失望了!鐵證如山,

你還敢血口噴人?!我好心提拔你,你就是這么報答公司的?報答我的信任?!

”他痛心疾首地搖頭,轉(zhuǎn)向王部長,“王部長,你看!都這樣了,還執(zhí)迷不悟!報警!

必須報警!這種人,決不能姑息!”“張德海!你不得好死!

”極致的憤怒和絕望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我像一頭瘋狂的困獸,

用盡全身力氣掙脫了保安的鉗制,猛地向張德海撲去!我要撕碎他那張?zhí)搨蔚哪?!“攔住他!

”王部長厲聲喝道。保安的反應(yīng)更快,粗壯的手臂像鐵箍般再次死死鎖住了我的胳膊,

巨大的力量將我反剪著按倒在地。臉頰重重地撞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口腔里瞬間彌漫開一股濃重的鐵銹味?!胺砰_我!王八蛋!張德海!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在地上徒勞地扭動、嘶吼,像一條被釘在砧板上的魚,每一次掙扎都換來更粗暴的壓制。

保安的膝蓋頂在我的后腰,疼得我眼前發(fā)黑。張德海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肥胖的身軀微微后退了一步,臉上那副“痛心”的表情下,嘴角似乎極快地向上扯動了一下,

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那眼神,冰冷,殘忍,帶著一絲徹底碾碎螻蟻的快意。他掏出手機,

屏幕的冷光照亮他油膩的下巴?!拔??110嗎?我這里是XX公司總部安保部。

我們抓到一個監(jiān)守自盜的員工,盜竊金額巨大,現(xiàn)場人贓并獲,嫌疑人情緒非常激動,

有暴力傾向,請求立即出警!對,地址是……”他的聲音清晰地鉆進我的耳朵,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釘,狠狠釘進我的腦海。報警了…完了…徹底完了…三百萬…十年?

二十年?還是無期?父母怎么辦?他們本就抬不起頭…還有房貸…我的人生…全毀了!

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深海,瞬間將我吞噬。掙扎的力氣消失了,

嘶吼變成了喉嚨深處壓抑的、野獸般的嗚咽。保安的鉗制依舊冰冷而有力。冰冷的警笛聲,

由遠及近,尖銳地撕裂了窗外沉寂的黎明,像死神拖曳著鐮刀,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刺耳。

3 絕境重生那聲音鉆進耳朵,直刺大腦深處最脆弱的神經(jīng)。不是恐懼,不是憤怒,

是一種徹底被碾碎、被拋棄、被釘死在恥辱柱上的冰冷死寂。

身體里最后一點力氣被瞬間抽空,連嗚咽都發(fā)不出來了。

保安們似乎也感覺到了我放棄抵抗的頹然,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許?!熬祚R上到了。

”王部長的聲音冰冷地響起,不帶絲毫感情,“有什么話,去跟警察說清楚吧。

”張德海收起手機,肥胖的臉上只剩下一種事不關(guān)己的冷漠,眼神掃過我,

如同掃過一堆等待清理的垃圾。他整了整自己的西裝領(lǐng)口,那動作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從容。

警笛聲越來越近,刺耳得像是催命的符咒。不能!絕對不能!

我不能像個骯臟的賊一樣被塞進警車,不能戴著冰冷的手銬出現(xiàn)在父母絕望的視線里,

不能頂著“貪污犯”的污名爛在監(jiān)獄里!那比死更可怕!一個念頭,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

猛地攫住了我?!拔乙蠋??!蔽姨痤^,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眼神空洞地看向王部長,“憋不住了?!蓖醪块L皺起眉,審視地看了我?guī)酌耄?/p>

大概是覺得我已經(jīng)完全崩潰,構(gòu)不成威脅。他朝按著我的保安偏了偏頭:“小劉,

看著他去走廊盡頭那個衛(wèi)生間。動作快點!”叫小劉的保安應(yīng)了一聲,

粗魯?shù)匕盐覐牡厣献饋?。雙腿虛軟得幾乎支撐不住身體,踉蹌著被他推搡著走出監(jiān)控室,

走向通往天臺的走廊。張德海冷漠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我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走廊盡頭,

是那扇熟悉的、通往樓頂天臺的防火門。平時總是鎖著,鑰匙掛在旁邊的消防栓玻璃箱里。

小劉顯然沒多想,只以為我真是要去廁所,不耐煩地推了我一把:“快點!磨蹭什么!

”我的目光死死鎖定了消防栓箱上那把小小的黃銅鑰匙。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擊著肋骨,

發(fā)出擂鼓般的悶響。血液沖上頭頂,視野邊緣開始發(fā)紅。就是現(xiàn)在!

在保安小劉伸手去推旁邊衛(wèi)生間門的瞬間,積蓄在身體里最后一點爆發(fā)力猛地炸開!

我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撞開他伸出的手臂,身體像離弦的箭一樣撲向消防栓箱!

手指準確地抓住那把冰冷的黃銅鑰匙!“你干什么?!”小劉驚怒交加的吼聲在身后炸響。

來不及了!鑰匙插入鎖孔,用力一擰!“咔噠!

”清脆的金屬彈開聲在死寂的走廊里如同驚雷!厚重的防火門被我猛地拉開!

凌晨冰冷、狂暴的風(fēng)瞬間倒灌進來,像無數(shù)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臉上,

卷走了辦公室里帶出來的最后一絲暖氣。風(fēng)里裹挾著城市特有的塵埃和遠方海水的咸腥,

還有一股混凝土被夜露浸潤后的生冷味道?!罢咀?!

”小劉的怒吼和沉重的腳步聲在身后急速迫近。我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反手用盡全身力氣將沉重的防火門狠狠摔上!“砰——!”巨大的撞擊聲隔絕了身后的一切。

世界瞬間被呼嘯的風(fēng)聲填滿。空曠、粗糙的水泥天臺暴露在眼前,邊緣低矮的護欄外,

是萬丈深淵和那片令人眩暈的、流淌的霓虹燈海。

保安的拳頭和叫罵聲瘋狂地砸在厚重的防火門內(nèi)側(cè),發(fā)出沉悶的“咚咚”巨響,

門板劇烈地震顫著,鎖舌在巨大的沖擊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跑?無處可逃。

唯一的通道已經(jīng)被堵死。我一步一步,踉蹌著走向天臺的邊緣。

狂風(fēng)撕扯著頭發(fā)和單薄的襯衫,寒意刺骨。腳下散落著不知誰丟棄的煙頭、空飲料罐,

踩上去發(fā)出空洞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炭火上。張德海虛偽的笑臉在眼前晃動,

那杯灼燒喉嚨的毒酒,保險庫里刺目的紅色鈔票,監(jiān)控屏幕上那個穿著我衣服的“幽靈”,

王部長冰冷的眼神,

還有那越來越近、撕裂黎明的警笛聲……所有的畫面、聲音、屈辱、絕望,

擰成一股冰冷絕望的繩索,死死勒住了我的脖子,越收越緊。終于,

鞋尖觸碰到了冰冷粗糙的水泥臺邊緣。再往前一步,就是徹底的虛空。我停了下來,

低頭俯瞰。城市在腳下鋪展,像一個巨大而冷漠的棋盤。渺小的車輛如同爬行的甲蟲,

行人是模糊移動的黑點。那些曾讓我感到壓抑窒息的摩天大樓,此刻如同冰冷的墓碑。

冰冷的風(fēng)灌滿衣袖,鼓蕩著單薄的襯衫,發(fā)出獵獵的聲響,仿佛無數(shù)冤魂在耳邊尖嘯。

腳下的深淵張開巨口,吞吐著來自地獄的寒氣。結(jié)束了。陳默。你這一生,

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懦弱,無能,被人玩弄于股掌,最后還要用最骯臟的方式死去,

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成為父母一生無法洗刷的恥辱。也好。這樣也好。身體微微前傾,

重心開始偏移。耳邊似乎只剩下風(fēng)的咆哮和心臟最后一次沉重而緩慢的跳動。就在這時!

“轟——?。?!”并非來自外界,而是源于大腦的最深處!

一聲無法形容的、震耳欲聾的爆鳴猛地炸開!仿佛整個顱骨都被無形的巨力瞬間撐裂!

視野被一片純粹到極致的、灼目的白光徹底吞噬!那光芒如此強烈,如此霸道,

瞬間燒毀了視網(wǎng)膜上殘留的城市夜景,燒毀了所有屈辱和絕望的畫面,

甚至燒毀了對“自我”存在的感知!意識,在絕對的白光和無邊的劇痛中,

被粗暴地撕成了億萬碎片,然后……徹底湮滅。4 復(fù)仇之火……“呃…嘔——!

”喉嚨深處猛地涌上一股腥甜灼熱的液體,完全不受控制地噴濺出來。身體劇烈地痙攣,

胃部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扭轉(zhuǎn),翻江倒海般的惡心感猛烈沖擊著感官。

我猛地睜開眼!刺目的白光再次襲來,但這一次,不再是湮滅一切的爆炸,

而是頭頂一盞慘白廉價的吸頂燈。燈管發(fā)出細微的、令人煩躁的電流嗡鳴。

劇烈的頭痛如同無數(shù)鋼針在顱內(nèi)攪動,每一次心跳都牽引著太陽穴突突地狂跳。視野模糊,

重影晃動。這是…哪里?地獄?還是醫(yī)院?我掙扎著想動,卻發(fā)現(xiàn)身體沉重得像灌滿了水泥,

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銹死了般僵硬酸痛。胃里依舊火燒火燎,

殘留的嘔吐物氣味混合著濃烈的、廉價而熟悉的酒精味,頑固地鉆入鼻腔。酒精味?

這個認知像一道微弱的電流,刺穿了混沌的腦海。我艱難地轉(zhuǎn)動脖頸,視線艱難地聚焦。

身下是硌人的、粗糙的布沙發(fā)面料,深藍色,洗得發(fā)白。面前是一張油膩膩的玻璃茶幾,

上面堆滿了空啤酒瓶、花生殼、啃了一半的鴨脖骨頭,一片狼藉。

地上散落著揉成一團的餐巾紙和幾個踩扁的易拉罐。

空氣里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煙味、汗味、烤肉油脂凝固后的膩味,還有那令人作嘔的酒氣。

背景音是震耳欲聾的劃拳聲、粗俗的笑罵聲和跑調(diào)的歌聲。

這環(huán)境……這味道……我猛地抬起頭!目光越過杯盤狼藉的桌面,穿過繚繞的藍色煙霧,

死死釘在包廂主位那個身影上!張德海!那張肥胖油膩的臉正堆滿笑容,紅光滿面,

腆著肚子,手里端著一杯斟得快要溢出來的白酒。他繞過圓桌,腳步帶著酒后的虛浮,

正朝著我這邊走來!他的目標……是我!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倒帶鍵,

然后在我腦海深處那聲恐怖的爆炸中,被強行重置!“小陳??!

”洪亮的、帶著虛偽親昵的聲音響起,如同驚雷在我耳邊炸開!張德海已經(jīng)走到面前,

肥厚的手掌帶著令人作嘔的溫度和力量,重重拍在我的肩膀上,拍得我身體一晃!

他臉上堆著笑,眼角的褶子里沉淀著世故的冷漠,舉起那杯透明的毒液:“這次的大項目,

你可是頭功!辛苦啦!來,這杯酒,哥敬你!年底那個晉升的名額,我看啊,非你莫屬!

”一模一樣!每一個字!每一個停頓!每一個表情!甚至連他拍在我肩膀上的力道,

那撲面而來的、混合著煙臭和口臭的濃烈酒氣,都分毫不差!

周圍的喧囂——同事們的起哄聲、模糊不清的笑臉、探照燈般的目光——瞬間被拉回,

清晰無比地籠罩下來,形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撞擊,不是因為緊張,

不是因為受寵若驚,而是因為一種足以凍結(jié)血液的、荒誕到極致的冰冷恐懼!三個月前!

我回到了三個月前!回到了這場決定我命運的、地獄般的慶功宴!

回到了張德海遞給我這杯毒酒的這一刻!重生?這個只在荒誕小說里見過的詞,

帶著血腥和汽油的味道,狠狠砸進我的意識。不是狂喜,不是慶幸,

而是一種從地獄深淵爬回人間,卻發(fā)現(xiàn)人間比地獄更冷的徹骨寒意。指甲,

在無人看見的沙發(fā)扶手的陰影里,深深掐進了掌心。皮肉被刺破,傳來清晰的銳痛,

一絲溫?zé)岬囊后w滲了出來。這尖銳的痛感,是此刻唯一能讓我確認自己還“活著”,

沒有再次墜入那虛無深淵的錨點。冰冷的、粘稠的、足以凍僵靈魂的恐懼感,

如同極地的寒潮,瞬間席卷了四肢百骸。但這股寒流的核心,

卻猛地被點燃了一簇幽藍色的、無聲燃燒的火焰!恨!刻骨銘心!焚盡一切的恨!張德海!

那張?zhí)搨蔚摹⒂湍伒?、此刻正掛著“親切”笑容的臉!保險庫里刺目的紅色鈔票!

冰冷金屬地板透骨的寒意!監(jiān)控屏幕上那個穿著我衣服的幽靈!王部長鄙夷的眼神!

還有……頂樓邊緣呼嘯的、帶著死亡召喚的狂風(fēng)!

前世被碾碎、被污蔑、被逼上絕路的絕望和屈辱,如同被封印的火山,

在這一刻被“重生”這個荒誕的事實徹底引爆!滾燙的巖漿在冰冷的血管里奔涌咆哮,

幾乎要沖破皮肉的束縛!殺了你!張德海!我要殺了你!一個聲音在靈魂深處瘋狂咆哮,

帶著血腥的甜腥味。不!另一個更冰冷、更清晰的聲音瞬間壓倒了毀滅的沖動。殺了他?

太便宜他了!前世他怎么對我?栽贓!嫁禍!用最卑劣的手段把我推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還要站在岸上,假惺惺地痛斥我的“墮落”!死?那是解脫!我要他活著!我要他身敗名裂!

我要他嘗盡我百倍的痛苦!我要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擁有的一切,

權(quán)力、地位、財富、偽裝的體面,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點點撕碎、踐踏,最終化為烏有!

我要他像一條喪家之犬,在泥濘里掙扎,在唾棄中腐爛!絕望的深淵底部,

滋生的不再是恐懼,而是比深淵本身更加黑暗、更加粘稠、更加致命的毒液——復(fù)仇!

精心策劃、緩慢熬煮、一擊致命的復(fù)仇!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張德海舉著酒杯的手懸在半空,

臉上那副“哥看好你”的笑容因為我的沉默而開始變得有點僵硬,

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計劃可能受阻的煩躁和不耐。周圍的起哄聲也漸漸低了下去,

同事們投來的目光從最初的羨慕嫉妒,開始染上困惑和一絲看好戲的玩味。

空氣再次變得粘稠,壓力重新匯聚到我身上。前世,在這無形的重壓下,我選擇了屈從,

喝下了那杯穿腸毒藥。這一次……掌心被指甲刺破的地方傳來持續(xù)的、尖銳的痛楚,

像一根冰冷的針,不斷刺激著我瀕臨瘋狂的神經(jīng)。那深入骨髓的恨意,如同狂暴的熔巖,

在冰冷的血管里奔突咆哮,幾乎要焚毀理智的堤壩。殺了他的沖動一次次沖擊著腦海,

又被更深的、更黑暗的謀劃死死摁住。就在張德海嘴角那抹虛偽的笑容快要掛不住,

眼神里的不耐即將化為冰冷的警告時,我動了。臉上,極其緩慢地,扯動了一下僵硬的肌肉。

一個笑容,如同初春湖面最后一塊薄冰,帶著刺骨的寒意,艱難地、一點點地綻開。

這笑容落在張德海眼里,或許只是老實人終于開竅的、受寵若驚的傻笑。“張總,

”我的聲音響起,比想象中要平穩(wěn)得多,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空洞的回響。我緩緩抬起手,

伸向那杯在燈光下晃動著致命光澤的白酒。指尖,在即將觸碰到冰冷的玻璃杯壁時,

停了下來。然后,極其輕微地、帶著一種近乎詭異的韻律,在光滑的杯壁上,嗒、嗒、嗒,

敲了三下。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被包廂里的嘈雜淹沒。

但就在這微不可聞的敲擊響起的瞬間——張德海身后,

那扇厚重的、通往辦公區(qū)域的磨砂玻璃門無聲地滑開了一條縫隙。

一個穿著深藍色工裝、戴著鴨舌帽的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影子,一閃而入。帽檐壓得很低,

看不清面容,只有手里提著一個印著“迅捷網(wǎng)絡(luò)”LOGO的工具箱,

暴露了他的身份——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網(wǎng)絡(luò)維修工。他的動作快得驚人,沒有絲毫停頓,

徑直走向張德海那間位于角落、此刻房門虛掩的獨立辦公室。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喧鬧的包廂里,劃拳聲浪高過一浪,煙霧繚繞。所有人的注意力,要么在酒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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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05 19:13: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