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同??蜅=櫾谝环N慵懶的暖意里。陽光斜穿過敞開的門扉,
在擦拭得锃亮的榆木桌面上投下幾道明晃晃的光帶,細(xì)小的塵埃在光柱里無聲地旋舞。
“家人們!看看這是誰!”阿楚清脆的聲音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
帶著直播特有的活力腔調(diào)。她手腕輕巧一轉(zhuǎn),智能跟拍鏡頭便聽話地對準(zhǔn)了正在大堂中央,
手持一根充當(dāng)麥克風(fēng)掃帚柄、唱得正投入的郭芙蓉?!败饺亟愕摹豆掠抡摺穯吻h(huán)版,
第…額,第幾遍來著?”郭芙蓉聞聲,非但沒有停下,
反而更起勁地吼出了高音部分:“愛你破爛的衣裳!卻敢堵命運的槍!愛你不跪的模樣!
嗷——!”最后一個音帶著點變調(diào)的豪邁,直沖屋頂。
全息投影的彈幕墻在客棧一側(cè)無聲地滾動起來:【芙蓉姐這肺活量!絕了!
】【求放過《孤勇者》!耳朵要起繭子了!】【掌柜的!快管管你家員工??!客人都嚇跑啦!
】【放著我來!放著我來!無雙姑娘請求出戰(zhàn)熱舞!】“好!好!
”呂秀才坐在一旁的長凳上,拍著大腿,用他那標(biāo)志性的、帶點翻譯腔的調(diào)子贊嘆,
“My dear 芙妹!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Bravo!
Well done!”白展堂倚在柜臺邊,手里擦著個永遠(yuǎn)擦不完的杯子,
聞言翻了個白眼,順口就溜出一串打油詩:“秀才夸妻不害臊,芙蓉唱歌像驢叫,
嚇得客人全跑掉,掌柜月底又咆哮!”“展!堂!
”佟湘玉的聲音帶著陜西腔特有的抑揚頓挫,從柜臺后面精準(zhǔn)地砸了過來,
手里噼里啪啦打著算盤,“額滴個神啊!這個月的水牌(菜單)還沒算清呢!白敬琪!
呂青橙!你們兩個小祖宗!給額消停點!桌子腿都要被你們拆咧!”大堂另一角,
白敬琪和呂青橙正以一張方桌為掩體,緊張地對峙著。
白敬琪十三歲的臉上寫滿了“老子天下第一”的中二氣息,
腰間的左輪手槍模型(威力被嚴(yán)格限制在只能打滅蠟燭的程度)被擦得锃亮。他壓低聲音,
模仿著電影里的槍手:“嘩擦!呂青橙!放下你手里的糖葫蘆!那是我的戰(zhàn)略儲備糧!
”九歲的呂青橙小臉一揚,兩根羊角辮晃了晃,另一只空著的小手已經(jīng)微微抬起,
空氣里隱隱有細(xì)微的、濕潤的氣流開始匯聚,帶著點咸腥的味道?!昂?!想搶?
先問問我的‘驚濤駭浪’答不答應(yīng)!雖然…只能噴你一臉?biāo)?!”十歲的呂青檸則抱著胳膊,
像個真正的小偵探一樣,目光銳利地在兩人之間掃視,
小大人似的搖搖頭:“真相只有一個——糖葫蘆是青橙先拿到的,白敬琪,
你這就是赤裸裸的搶劫未遂!
根據(jù)《同??蜅N闯赡耆撕推焦蔡幣R時條例》第三條……”“行啦行啦!
”郭芙蓉終于唱夠了,把掃帚往旁邊一丟,叉著腰,聲音洪亮地打斷孩子們的“對峙”,
“Peace!都給我peace!吵吵啥?沒看見直播呢嗎?家人們都看著呢!
影響多不好!”彈幕立刻刷起一片歡樂:【青檸小偵探上線!智商碾壓全場!
】【敬琪少爺這中二病晚期啊,得電一電!】【青橙的驚濤駭浪!求直播噴水現(xiàn)場!
】【無雙!無雙!我們要看無雙熱舞!】“放著我來!”祝無雙的聲音如同清泉叮咚,
帶著笑意從樓梯口傳來。她輕盈地躍下最后幾級臺階,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改良勁裝,
襯得身段玲瓏。她老公龍傲天緊隨其后,這位號稱“宇宙最狂”的機(jī)關(guān)術(shù)大師,
依舊是一副睥睨天下的拽樣,雙手插在某個高科技多口袋工裝褲里,
用他那標(biāo)志性的、粵語腔調(diào)濃重的塑料普通話開口:“丟!吵乜嘢吵?
打擾我同老婆研究新機(jī)關(guān)嘅雅興!厚禮蟹!”彈幕瞬間被點燃:【啊啊啊無雙姑娘!女神!
】【龍哥!粵語diss雖遲但到!】【龍哥宇宙最狂!機(jī)關(guān)術(shù)yyds!
】【求龍哥機(jī)關(guān)展示!想看煙花炮還是自動喂貓機(jī)?】“咳咳!”佟湘玉重重地咳嗽一聲,
試圖重新掌控局面,她繞過柜臺,叉著腰,目光掃過全場,“都消停點!
當(dāng)額這同??蜅J遣耸袌鲞??阿楚啊,直播歸直播,
莫要太吵著街坊鄰居……”她的話還沒說完,眼角余光瞥到門口,猛地倒抽一口冷氣,
“額滴個神啊——!”所有人的動作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客棧大門。
沒有任何征兆,沒有風(fēng)聲,沒有光影扭曲的預(yù)兆。就像一幅畫被粗暴地撕開了一道口子,
又瞬間彌合。一個身影突兀地、結(jié)結(jié)實實地“印”在了那里。那是個男人。約莫三十許,
身形瘦削得像一根繃緊的弦,裹在一件剪裁考究但明顯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深灰色長風(fēng)衣里。
他的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青白,仿佛常年不見陽光,嘴唇緊抿成一條毫無血色的直線。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深陷在濃重的黑眼圈里,眼珠卻異常明亮,
銳利得像淬了毒的針尖,此刻正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偏執(zhí),飛快地掃視著客棧內(nèi)的每一個人,
每一個角落。那目光,仿佛要剝開所有的表象,直刺入最黑暗的秘密核心。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膛微微起伏,一只手緊緊攥著風(fēng)衣口袋里的什么東西,
手指用力到發(fā)青??諝夥路鹉塘?。后廚李大嘴掂勺的“鐺鐺”聲停了,
白敬琪的手指僵在左輪手槍的扳機(jī)護(hù)圈上,
呂青橙剛醞釀起的一小團(tuán)水汽“噗”地消散在空氣里。
連滾動著的全息彈幕都仿佛卡頓了一下?!九P槽!這出場方式!閃現(xiàn)?!
】【這哥們兒眼神好嚇人!像要吃人!】【新NPC?造型挺酷啊!風(fēng)衣帥!
】【感覺來者不善…掌柜的又要肉疼了?!俊澳恪阆颠厒€?”龍傲天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
往前踏了一步,擋在祝無雙身前,眼神警惕,用他那帶著濃重粵語腔的塑料普通話質(zhì)問,
“做咩咁睇人?有冇禮貌嘎?”(你是誰?干嘛這樣看人?有沒有禮貌?
)慕容秋(鐵蛋和傻妞的核心數(shù)據(jù)庫瞬間檢索匹配成功,
確認(rèn)了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來自平行時空的傳奇?zhèn)商剑?/p>
以偏執(zhí)和破解“不可能案件”聞名,
同時也因過于執(zhí)著而飽受心魔困擾)對龍傲天的質(zhì)問置若罔聞。他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
死死鎖住了正坐在桌邊,一臉懵懂好奇的莫小貝。他像是發(fā)現(xiàn)了終極獵物,
嘴角勾起一個冰冷而篤定的弧度,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莫小貝!
十八歲!衡山派掌門!赤焰狂魔!”他一字一頓,每個名號都像一塊沉重的石頭砸在地上,
“果然是你!終于…讓我找到了!你身上纏繞的‘情劫’孽債,濃重得化不開!
那樁被時光掩蓋的血案,那場因你而起的、毀滅了整個門派的悲劇!你的心魔,
就是這同福客棧最深、最骯臟的秘密!今日,我慕容秋,就要在此揭開真相,
讓冤魂得以安息!”“哈???”莫小貝漂亮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指著自己小巧的鼻子,
一臉“你怕不是在逗我”的荒謬表情,“我?情劫?血案?還毀滅門派?大叔,你講咩?。?/p>
我最近最大的‘孽債’就是昨天不小心把公孫大哥新做的催眠懷表掉糖稀里了!
賠了他二錢銀子呢!”她身邊的公孫不惑,一個氣質(zhì)斯文、穿著時新長衫的青年,
聞言無奈地笑了笑,帶著點上海腔:“小貝妹妹,儂伐要亂講好伐啦?
儂明明只賠了一錢半……”慕容秋完全無視了莫小貝的辯解和公孫不惑的澄清,
他那雙深陷的、燃燒著偏執(zhí)火焰的眼睛,
如同探照燈般掃過佟湘玉、白展堂、郭芙蓉、呂秀才……每一個被他目光觸及的人,
都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虛偽!掩飾!集體性的包庇!”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神經(jīng)質(zhì)的顫抖,“你們!整個同??蜅?!都是她的共犯!用虛假的溫情,
掩蓋著滔天的罪惡!那被詛咒的‘情劫’源頭,就藏在這里!就在你們中間!
”他猛地從風(fēng)衣內(nèi)袋里掏出一個東西——并非武器,
而是一個造型極其古樸、非金非木的羅盤。
羅盤中心鑲嵌著一顆渾濁的、仿佛凝固了血液的暗紅色晶體。他將羅盤平舉在胸前,
那暗紅晶體驟然亮起,
投射出一道微弱卻令人極度不安的、如同蛛網(wǎng)般不斷延伸變幻的暗紅色光束,光束的末端,
顫顫巍巍地指向了——正躲在郭芙蓉身后,好奇地探出半個腦袋的呂青檸!“看!
‘情劫引’不會說謊!”慕容秋的聲音因激動而嘶啞,“指向了最年幼、最無辜的靈魂!
這是上一代罪孽的延續(xù)!是血親的詛咒!莫小貝!你的罪孽,連稚子都無法幸免!
你還要抵賴到何時?!”“儂腦子瓦特啦?!”郭芙蓉瞬間炸了,母獅般將呂青檸護(hù)在身后,
柳眉倒豎,指著慕容秋的鼻子,“青檸招你惹你啦?拿個破羅盤瞎指什么?還情劫?還血案?
我看你才像剛從精神病院翻墻出來的!相公!報警!找邢捕頭燕小六!告他誹謗!
恐嚇未成年少女!”呂秀才也氣得臉色鐵青,擋在妻女身前,指著慕容秋,
手指都在哆嗦:“Unbelievable!簡直是 Unbelievable!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敢污蔑我純潔如天使的芙妹和天真無邪的女兒!
還有德高望重的小貝掌門!My god!I…I will sue you!
我要告到你傾家蕩產(chǎn)!”彈幕徹底沸騰了:【臥槽!大型碰瓷現(xiàn)場!】【這羅盤好邪門!
指向青檸小可愛?不能忍!】【小貝掌門:人在客棧坐,鍋從天上來!】【秀才的英語噴發(fā)!
戰(zhàn)斗力爆表!】【龍哥!快用你的機(jī)關(guān)術(shù)制裁他!】【無雙姐姐保護(hù)我方蘿莉!】【掌柜的!
快算算他得賠多少錢!】“額滴神??!”佟湘玉拍著胸口,一臉肉痛加驚嚇,
“這都第幾個咧?這個月第五個穿越的咧!一個個神神叨叨!不是尋仇就是找東西!
額這客棧的房梁!額滴桌椅板凳!額的心神損耗費!哪個來賠?展堂!保護(hù)費!
額要收保護(hù)費!”她下意識地躲到了白展堂身后。白展堂雖然心里也犯怵,
這慕容秋的眼神和那詭異的羅盤都透著邪門,但掌柜的躲過來了,
他這“盜圣”的面子不能丟。他強(qiáng)作鎮(zhèn)定,把佟湘玉護(hù)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擺出一個自認(rèn)為很帥的防御姿勢:“咳咳!這位…慕容壯士?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
我們同福客棧,那可是七俠鎮(zhèn)模范標(biāo)兵單位!童叟無欺,誠信經(jīng)營!
小貝更是根正苗紅的好姑娘!你這紅口白牙污人清白,小心…小心風(fēng)大閃了舌頭!
我勸你趕緊放下那破盤子,哪來的回哪去!不然…不然我…我喊人啦!”“冥頑不靈!
包庇罪惡!你們都被她的假象迷惑了!”慕容秋眼中的偏執(zhí)之火燃燒得更加熾烈,
那暗紅色的光束在羅盤上劇烈地抖動,似乎受到某種強(qiáng)烈情緒的影響。
他猛地將羅盤對準(zhǔn)了自己的眉心,口中急速念誦起晦澀難明的咒文,那聲音低沉、快速,
帶著一種奇異的、撼動人心的韻律。隨著咒文的進(jìn)行,他深陷的眼窩中,那雙銳利的眸子,
瞳孔驟然收縮,仿佛變成了兩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旋轉(zhuǎn)著,散發(fā)出一種令人心神恍惚的幽光。
“不好!”一直安靜地站在阿楚和晏辰身后,像兩尊守護(hù)神一樣的鐵蛋和傻妞,
幾乎同時發(fā)出預(yù)警。鐵蛋那電子合成的東北腔帶著少有的凝重:“老板娘!老板!
這貨在強(qiáng)行啟動某種深度精神誘導(dǎo)程序!能量波動異常!
目標(biāo)…目標(biāo)似乎是進(jìn)行無差別范圍催眠!危險系數(shù):高!
”傻妞的四川腔也透著緊張:“要得!腦電波干擾模式啟動!老板,老板娘,
請授權(quán)最高防御權(quán)限!這瓜娃子來者不善得很!”“最高權(quán)限!立刻!”阿楚反應(yīng)極快,
沒有絲毫猶豫。晏辰同時將阿楚往自己身后一帶,手腕上的個人終端亮起微光,
一道肉眼幾乎不可察覺的能量漣漪瞬間從他腳下擴(kuò)散開,將他和阿楚籠罩在內(nèi)。
慕容秋口中的咒文猛地一停,他霍然抬頭,那雙如同漩渦般的眼睛,帶著吞噬一切的意志力,
悍然掃向整個大堂!目標(biāo)并非某個特定人物,而是要將所有人的意識,
強(qiáng)行拖入他預(yù)設(shè)的“情劫血案”幻境之中!“看著我的眼睛!
”他的聲音仿佛帶著鐵銹摩擦的質(zhì)感,充滿了不容抗拒的強(qiáng)制力,“真相!就在其中!你們,
都將見證!”一股無形的、冰冷粘稠的精神力量如同潮水般席卷開來。
距離最近的邢捕頭和燕小六首當(dāng)其沖。邢捕頭正琢磨著怎么趁機(jī)敲點“辦案費”,
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眼前發(fā)花,仿佛看到無數(shù)金元寶長了翅膀飛走,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嘴里嘟囔著:“別…別跑!都是我的…”身體晃了晃,
軟軟地就往地上出溜。燕小六更是不濟(jì),快板“啪嗒”掉在地上,
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慕容秋的漩渦眼,臉上露出癡傻的笑容,
地念叨:“竹板這么一打呀…是別的咱不夸…夸一夸…這催眠眼…真像大麻花…”撲通一聲,
也栽倒在地,正好壓在邢捕頭身上。
郭芙蓉、呂秀才只覺得一股強(qiáng)烈的困意和混亂的幻象沖擊著腦海,郭芙蓉努力想瞪大眼睛,
卻覺得眼皮有千斤重,嘴里含糊地罵著:“混…混蛋…有種別玩陰的…”身體搖搖晃晃。
呂秀才更是直接抱住了頭,
loding… Information overload…”眼看就要步邢捕頭后塵。
莫小貝內(nèi)力深厚,強(qiáng)行抵抗,但小臉也瞬間煞白,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身體微微顫抖。
白展堂和佟湘玉靠在一起,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