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你過分了?!?/p>
沈硯遲冷冷丟下這句話,聲音里沒有絲毫溫度。
他說完,轉(zhuǎn)身去扶沈菲菲。
她縮在一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肩膀一抖一抖,看起來可憐極了。
沈硯遲連猶豫都沒有,俯身將沈菲菲整個人抱起來,動作輕柔得像捧著最易碎的瓷器。
我看著這一幕,身體一寸寸冰涼。
沈硯遲甚至沒有再給我一眼,就抱著她走向車子。
車門“嘭”地一聲關上,發(fā)動機的轟鳴聲響起,卷走了我所有的尊嚴。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來的。
耳邊是同事們低低的驚呼聲和議論,我的手卻死死按著小腹,那里像是被一根鈍刀一下一下剜著,痛得呼吸都要斷了。
我想邁出一步,可一股溫熱順著腿間涌出,帶著黏膩的觸感讓我全身發(fā)抖。
低頭一看,裙擺上那抹刺目的紅色幾乎讓我整個人崩潰。
“副總!你、你流血了!”不遠處的女同事驚叫著跑過來,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
我張了張嘴,想說“沒事”,可那兩個字還沒吐出,劇烈的腹痛再次襲來,像潮水一樣將我整個人吞沒。
我整個人彎成一團,冷汗像雨一樣往下滴。
“快打120!”有人喊了一聲。
我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醫(yī)院急救室。
“病人的家屬在哪兒?需要馬上簽字!”醫(yī)生焦急的聲音砸在耳邊。
“她老公......我們打了好多電話都沒人接?。 蓖录钡脻M頭是汗,一邊用我的手機打,一邊低聲咒罵,“都打了十八個了,怎么不接啊?!”
醫(yī)生再次催促:“如果再不簽字,孩子很可能保不??!你們誰是她的直系親屬嗎?”
我艱難地睜開眼,喉嚨像被火燒過,干得說不出話。
我費力抬起手,拽住醫(yī)生的袖子,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自己簽字,不要了。孩子,不要了......”
醫(yī)生怔了一下:“你確定嗎?”
“確定?!蔽乙а罃D出兩個字,淚水終于止不住地涌出眼眶,順著臉頰滑落。
手術(shù)臺上。
消毒水味和金屬器械碰撞的清脆聲混在一起,每一下都像刀割在心口。
“忍住,別亂動?!贬t(yī)生輕聲提醒。
我咬緊嘴唇,死死忍著,不讓自己發(fā)出一點聲音,牙關咬得發(fā)酸,直到嘗到血腥味。
孩子......
這個孩子來的很意外。
可這孩子從來不是在愛里誕生的。
對沈硯遲而言,它只是“妻子應當完成的任務”,是他母親催促下的產(chǎn)物。
我多想告訴這個小小的生命:“對不起,媽媽不想讓你降生在這樣的世界里,在一個父親心里沒有你的家里。”
心口像被千斤巨石壓著,我呼吸困難,卻強迫自己別哭出聲。
這會是我最后一次為沈硯遲流淚。
麻醉勁兒退去的時候,腹部一陣陣鈍痛像浪潮般翻涌,我慢慢睜開眼。
病床旁邊空無一人。
我并不意外。
沈硯遲沒有來。
這本該讓我難過的事實,如今卻只讓我覺得一種麻木的無力感。
他永遠都在沈菲菲最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卻從不會為我破例。
我伸手拿過手機,屏幕亮起的一瞬,我的指尖微微一抖。
沈菲菲發(fā)了微博。
幾張照片赫然映入眼簾,沈硯遲帶著她去了迪士尼散心。
照片里的他穿著休閑襯衫,頭上戴著一頂搞笑的卡通米奇發(fā)箍,眉眼間帶著無奈的寵溺,看著鏡頭里笑靨如花的沈菲菲。
那是我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模樣。
我想起無數(shù)個夜晚,和沈硯遲撒嬌:
“硯遲,下次我們一起去迪士尼,好不好?我想戴那種超級可愛的發(fā)箍。”
沈硯遲總是皺著眉,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那種地方有意思嗎?幼稚。”
可他現(xiàn)在,愿意為了沈菲菲做這些。
心口像被誰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要割舍沈硯遲,竟如此疼。
從情竇初開開始,沈硯遲就是我的整個青春。
可再疼,我也不想再欺騙自己了。
我心疼自己。
我退出沈菲菲的微博,屏幕暗下的一瞬,我看見自己蒼白憔悴的臉倒映其中。
消息提示音響起,是律師發(fā)來的微信。
“離婚協(xié)議已經(jīng)辦得差不多了,明天可以約時間過來簽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