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宴催婚風(fēng)波震耳欲聾的喜慶樂聲幾乎要掀翻“金玉滿堂”宴會廳的描金穹頂。
空氣里飽和著甜膩的蛋糕奶油香、濃郁的酒氣、還有上百人呼吸蒸騰出的暖烘烘的熱浪,
混雜出一種令人微醺又莫名焦躁的氣息。水晶吊燈的光線煌煌如晝,刺得人眼睛發(fā)酸。
林晚覺得自己的太陽穴正跟著那喧天鑼鼓的節(jié)奏,一突一突地跳著。她坐在主桌,
身旁是今天光芒萬丈的新娘——她的妹妹林曉。林曉正小鳥依人地偎在新郎懷里,
笑得眉眼彎彎,臉頰緋紅,幸福得幾乎要融化在這片喧騰的海洋里。“晚晚啊,
” 坐在林晚另一側(cè)的二姨,用染著蔻丹、戴著碩大金戒指的手,親昵地拍了拍林晚的手背,
力道有點重。二姨的聲音洪亮,輕易就蓋過了周遭的喧嘩,“你看曉曉多好福氣!郎才女貌,
登對得很!我們曉曉可是趕在你前頭嘍!” 她尾音拖得長長的,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告勝利般的感慨。這話像一根針,
精準(zhǔn)地刺破了林晚努力維持的平靜表象。她嘴角那抹為妹妹祝福而揚起的弧度,
瞬間變得僵硬而勉強(qiáng)。她垂下眼睫,
盯著面前骨碟里那只被剝了一半、顯得有點可憐兮兮的基圍蝦,指尖微微蜷縮?!岸蹋?/p>
緣分這事急不得?!?林晚的媽媽,坐在二姨旁邊,趕緊接過了話茬。她臉上堆著笑,
試圖打圓場,但眼神卻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林晚,
里面交織著難以掩飾的焦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責(zé)備,“不過晚晚,你也得抓緊了。
你看你妹妹都定下了,你這當(dāng)姐姐的……唉,媽不是催你,可女孩子家,青春就那么幾年,
耽誤不起??!”“就是就是!” 另一邊的三姑立刻加入了聲援,“晚晚條件多好,
模樣、工作,哪樣不出挑?是不是眼光太高了?要不三姑給你介紹幾個?
我們單位新來的那個小張,公務(wù)員,家里……”“晚晚姐,別聽她們瞎操心!
” 林曉探過身,越過新郎,試圖給姐姐解圍。她涂著精致口紅的嘴唇湊近林晚耳邊,
壓低聲音,“她們就是閑的!今天是我結(jié)婚,你開心點!”林晚感激地看了一眼妹妹,
勉強(qiáng)扯出一個更深的笑容,點了點頭。然而,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那些帶著探究、好奇、同情,甚至一點點幸災(zāi)樂禍意味的視線,依舊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
密密實實地籠罩著她。她覺得胸口發(fā)悶,呼吸不暢,額角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她端起面前的高腳杯,將里面所剩無幾的香檳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
帶來的卻是一陣更深的燥熱和眩暈?!皨?,二姨,三姑,” 林晚深吸一口氣,
聲音竭力維持著平穩(wěn),但尾音還是泄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今天的主角是曉曉。
大家多吃點,菜涼了可惜?!?她拿起公筷,幾乎是帶著點倉促地給旁邊一位長輩布菜,
試圖轉(zhuǎn)移焦點。“晚晚說得對!” 二姨像是沒接收到她的抗拒信號,反而更來勁了,
嗓門又拔高了一個調(diào),“趁著今天這大喜日子,沾沾喜氣!沒準(zhǔn)兒啊,你的緣分也快到了!
說不定就在這酒店里,遇到個青年才俊呢?我聽說這‘金玉滿堂’的經(jīng)理,
年輕有為……”林晚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二姨后面的話變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她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放在聚光燈下反復(fù)炙烤的標(biāo)本,所有的私密、尷尬、焦慮都被無限放大,
供人評頭論足。她的臉頰滾燙,手心卻一片冰涼。就在這時,主桌上的司儀,
一個聲音洪亮、穿著筆挺西裝的男人,拿著麥克風(fēng),笑容滿面地宣布:“各位親朋好友,
接下來是我們今天最美麗的新娘林曉小姐更換敬酒服的時間!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
期待新娘再次華麗登場!”掌聲如潮水般響起。林曉站起身,
新郎體貼地幫她整理了一下曳地的婚紗后擺。林晚幾乎是如蒙大赦般立刻站了起來。“曉曉,
我陪你去!”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此刻,
逃離這張被催婚話題烤得滾燙的桌子,去后臺那個相對安靜私密的空間,是她唯一的念頭。
“嗯!” 林曉笑著挽住姐姐的手臂。2 后臺偶遇江臨姐妹倆在伴娘的簇?fù)硐拢?/p>
沿著鋪著紅毯的通道,快步走向宴會廳側(cè)門通往后臺的走廊。身后,
那“早點找對象”、“別太挑”、“女孩子年齡大了不好找”的碎碎念,仿佛還黏在耳膜上,
揮之不去。走廊的燈光比宴會廳柔和許多,鋪著厚厚的地毯,腳步聲被吸走大半,
世界似乎瞬間安靜了下來。林晚長長地、無聲地吁出一口氣,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得到一絲喘息。
后臺區(qū)域是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有專門的更衣室、化妝間和休息室。這里明顯安靜許多,
只有遠(yuǎn)處隱約傳來的宴會廳音樂聲,以及工作人員偶爾低聲的交談和腳步聲。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粉底、發(fā)膠和熨燙衣物留下的熨斗味道。林曉被伴娘們擁著進(jìn)了更衣室,
林晚則站在門外稍作等待。她靠在冰涼的墻壁上,仰起頭,閉上眼,
用力地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剛才那番密集的“轟炸”讓她心力交瘁,
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委屈感悄然漫上心頭。她不是不想戀愛結(jié)婚,
只是……只是那被當(dāng)作貨品般在席間公開談?wù)?、估價的感覺,實在令人窒息。
就在她閉目養(yǎng)神,試圖平復(fù)心緒時,一陣沉穩(wěn)而略帶急促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停在了她面前。
林晚下意識地睜開眼。一個穿著“金玉滿堂”酒店深色筆挺制服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他身形頎長,肩線平直,熨帖的制服勾勒出寬闊的肩膀和勁瘦的腰身。
他手里捧著一個覆蓋著透明防塵罩的衣架,衣架上掛著的,
正是林曉那件流光溢彩、綴滿細(xì)密珠片的正紅色敬酒禮服。禮服在走廊頂燈的光線下,
折射出細(xì)碎璀璨的光芒。男人的目光落在林晚臉上,禮貌而專業(yè),
帶著酒店從業(yè)人員特有的那種恰到好處的距離感。他的五官線條清晰利落,鼻梁高挺,
下頜線繃出一道略顯冷峻的弧度。眼神平靜,像深秋的湖水,沒什么波瀾,
只有純粹的工作專注。他的左胸別著銀色的名牌,上面刻著兩個字:江臨?!澳?,
”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種奇特的穩(wěn)定感,穿透了林晚心頭的煩悶,
“這是新娘的敬酒服?!?他雙手將衣架穩(wěn)穩(wěn)地遞過來。林晚連忙伸手接過。
衣架的重量和禮服華麗的觸感傳遞到手心?!爸x謝?!?她低聲應(yīng)道,聲音還有些發(fā)悶。
她的視線在對方的名牌上停留了不到半秒——江臨,一個普通的名字,
一個盡職盡責(zé)的酒店工作人員。僅此而已。她此刻滿心只想盡快擺脫剛才的難堪,
只想幫妹妹換好衣服,完成接下來的流程,然后找個角落躲起來。
眼前這個制服筆挺、表情一絲不茍的男人,不過是她混亂思緒里一個模糊的背景板。
她甚至沒有認(rèn)真看清他的眼睛,只是匆匆點了下頭,
便捧著那件沉甸甸的、仿佛承載著所有喜慶與壓力的敬酒服,轉(zhuǎn)身推開了更衣室的門。
3 青梅竹馬重逢門在她身后輕輕合上,隔絕了那個叫江臨的男人的身影,
也暫時隔絕了宴會廳的喧囂和她內(nèi)心的兵荒馬亂。
廳的氣氛隨著新娘子林曉換上那身耀眼奪目的正紅色敬酒禮服重返現(xiàn)場而再次沸騰到了頂點。
敬酒環(huán)節(jié)正式開始,新人被熱情的親友們層層圍住,歡聲笑語、祝福碰杯的聲音此起彼伏。
林晚作為首席伴娘,自然緊隨妹妹身邊,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
幫忙遞酒、收紅包、應(yīng)付著各種善意的玩笑和祝福。她努力讓自己沉浸在妹妹的喜悅里,
但心底那根被催婚話題撥亂的弦,還在隱隱震顫,讓她無法徹底放松。酒過三巡,
氣氛愈加熱烈。經(jīng)驗豐富的司儀顯然深諳如何調(diào)動賓客情緒。他拿著麥克風(fēng),
笑容滿面地走到舞臺中央,聲音洪亮地蓋過了背景音樂:“各位親朋好友!
今天是我們林曉小姐和孫昊先生大喜的日子!看新娘子這么美,新郎官這么帥,大家說,
是不是得讓他們再給我們來點更精彩的?”“是!” 臺下立刻爆發(fā)出熱烈的響應(yīng),
夾雜著口哨和掌聲?!昂?!” 司儀滿意地點頭,目光狡黠地在人群中逡巡,
“光看新人多沒意思?咱們也得讓新人的親友團(tuán)亮亮相,沾沾喜氣嘛!
特別是我們美麗大方、勞苦功高的伴娘小姐!
” 他的目光精準(zhǔn)地鎖定了正端著酒杯站在林曉斜后方的林晚。聚光燈瞬間“啪”地一聲,
如同追捕獵物的探照燈,牢牢地將林晚釘在了原地。那刺眼的白光讓她眼前一片炫目,
心猛地一沉?!皝?!讓我們掌聲有請新娘的姐姐,
也是我們今天的首席伴娘——林晚小姐上臺!” 司儀的聲音充滿鼓動性,帶頭用力鼓掌。
掌聲、歡呼聲、夾雜著善意的起哄聲如同潮水般涌來,瞬間將林晚淹沒。
她感覺臉頰“騰”地一下燒了起來,握著酒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
眾目睽睽之下被點名,這感覺比剛才在席間被催婚還要讓她無所適從。
她下意識地看向妹妹林曉,眼神里帶著一絲求助和慌亂。林曉也愣了一下,
顯然沒料到司儀會突然來這一出。但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臉上堆起笑容,
輕輕推了推林晚的胳膊,小聲說:“姐,沒事,上去吧,隨便應(yīng)付一下就好?!薄皩Π?,
晚晚,快去!別害羞!” 林晚的媽媽也在臺下不遠(yuǎn)處笑著催促,眼神里帶著鼓勵,
卻也藏著一絲“正好讓大家看看我女兒”的意味。騎虎難下。林晚深吸一口氣,
努力壓下心頭的窘迫,硬著頭皮,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向舞臺中央。
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叩叩”聲,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繃緊的心弦上。
聚光燈烤得她額頭冒汗,臺下無數(shù)雙眼睛像探照燈,
讓她感覺自己像個即將被公開處刑的囚徒。司儀笑著將一支麥克風(fēng)塞到她手里,
另一只手卻神秘兮兮地朝后臺方向招了招:“伴娘小姐一個人上臺多孤單?咱們得找個搭檔!
互動嘛,就得成雙成對才熱鬧!”后臺通道的陰影里,
一個穿著酒店深色制服的身影走了出來。挺拔的身姿,利落的步伐,
正是之前送敬酒服的那個男人——江臨。他似乎也微微怔了一下,
顯然這個安排并不在他預(yù)料的工作流程之內(nèi)。但他臉上職業(yè)化的平靜表情幾乎沒有變化,
只是那雙平靜的深湖般的眼眸里,極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意外。
他步履沉穩(wěn)地走到舞臺中央,在林晚身邊站定,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司儀完全沒在意兩人之間那種微妙的、帶著點被迫營業(yè)的尷尬氣氛,
興致勃勃地宣布規(guī)則:“好!現(xiàn)在有請兩位!我們來玩?zhèn)€小游戲,考驗一下默契度!
規(guī)則很簡單:伴娘小姐背對屏幕站立。我們的大屏幕上會隨機(jī)顯示一個詞語,
由我們這位帥氣的酒店主管,” 他指了指江臨,“用動作比劃出來,但不能說話!
伴娘小姐來猜!猜對有獎哦!”臺下又是一片哄笑和叫好聲。林晚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背對著屏幕?和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玩比劃猜詞?還要在幾百人的注視下?
這簡直是公開處刑的升級版!她握著麥克風(fēng)的手心一片濡濕,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她飛快地瞥了一眼身邊的江臨。他依舊是那副沒什么表情的樣子,只是微微抿了抿唇,
下頜線似乎繃得更緊了些。他點了點頭,示意司儀可以開始。林晚認(rèn)命地轉(zhuǎn)過身,
背對著臺下黑壓壓的觀眾和那塊巨大的LED屏幕。
她只能看到江臨站在她面前大約兩米遠(yuǎn)的地方。燈光打在他身上,
在他身后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昂茫〉谝粋€詞來了!” 司儀高聲喊道。
大屏幕上出現(xiàn)一個詞:【企鵝】。江臨幾乎沒有思考。他立刻微微屈起膝蓋,身體前傾,
兩只手臂緊貼在身體兩側(cè),笨拙地左右搖晃了幾下,模仿著企鵝搖擺走路的姿態(tài)。
動作干脆利落,形象又帶著點冷幽默?!捌簌Z!” 林晚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太明顯了。
“哇!秒答!厲害!” 司儀夸張地鼓掌,“看來默契不錯嘛!繼續(xù)!
”第二個詞:【芭蕾舞】。江臨頓了一秒。隨即,他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先是踮起一只腳的腳尖,身體微微前傾,然后抬起另一條腿,
做了一個極其標(biāo)準(zhǔn)、甚至帶著點優(yōu)雅感的單腿后抬動作,手臂舒展地?fù)P起,指尖繃得筆直。
那姿勢,分明是芭蕾舞中一個經(jīng)典的阿拉貝斯克(Arabesque)動作。
臺下瞬間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fā)出更大的笑聲和掌聲。
誰能想到一個看起來冷峻嚴(yán)肅的酒店主管,會做出如此專業(yè)又反差萌的舞蹈動作?
林晚也愣了一下。這動作太標(biāo)準(zhǔn)了,絕非臨時抱佛腳能模仿出來的。
她心里閃過一絲奇異的熟悉感,但來不及細(xì)想,答案已到嘴邊:“芭蕾舞!”“又對了!
神速!” 司儀興奮地拍手,“兩位這默契,簡直絕了!再來個難的!
”第三個詞:【青梅竹馬】。屏幕上跳出這四個字時,臺下的起哄聲更大了。
江臨的動作明顯停頓了更長的時間。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臉上,
那雙平靜的深眸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掠過一絲極其復(fù)雜、難以解讀的情緒。
林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蹙眉,等著他的比劃。只見江臨抬起手,先是指了指自己,
然后兩只手指像小人走路一樣,交替著向前邁步。動作樸素至極,沒有任何花哨。
這……算什么?林晚腦子里一片空白。指指自己,指指我,然后兩個手指一起走?
這范圍也太廣了!朋友?同伴?搭檔?她完全猜不到“青梅竹馬”這么具體的詞。
“呃……朋友?” 林晚試探著問。江臨搖頭?!盎锇??”還是搖頭。
臺下的賓客開始善意地催促:“提示一下啊帥哥!”“給點別的提示!
”江臨似乎輕輕吸了一口氣。他看著林晚,眼神專注得近乎銳利。他再次抬起手,這一次,
他沒有指,而是緩緩地、清晰地用食指在空中寫了一個字。他寫得很慢,筆畫分明。
一個“木”字旁,然后右邊……林晚的眼睛緊緊追隨著他指尖的軌跡。那是一個……“晚”!
他寫了一個“晚”字!林晚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驟然停跳了一拍!
一股強(qiáng)烈的電流瞬間竄過她的脊椎,頭皮一陣發(fā)麻!
這個字……這個稱呼……除了早已逝去的爺爺奶奶,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叫她!
那是她塵封在童年記憶最深處,幾乎被遺忘的小名!那個總愛跟在她屁股后面,
在鄉(xiāng)下的老槐樹下,一起挖泥巴、過家家、埋下玻璃瓶秘密的小男孩!她猛地抬起頭,
難以置信地看向眼前這個穿著酒店制服、面容冷峻的男人。聚光燈下,
他深邃的眼眸不再平靜,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濃烈得化不開的情緒。他看著她,
眼神銳利得像要穿透時光的迷霧,直抵她靈魂深處那個被遺忘的角落。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司儀興奮的解說、臺下賓客的喧鬧,
都變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噪音。林晚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心臟狂跳的轟鳴聲。
她的視線死死地鎖在江臨的臉上,試圖從那冷硬的線條和深邃的眼眸中,
捕捉到一絲屬于記憶深處的模糊輪廓。是他嗎?那個總是掛著鼻涕泡、笑得傻乎乎,
卻固執(zhí)地叫她“晚晚”的小江臨?怎么可能?就在她心神劇震,完全忘記自己還在游戲中,
更忘了要猜詞時,江臨的嘴唇微動,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喧囂,
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接落入她的耳中:“晚晚,小心腳下,別踩到裙擺。
”不是提醒她猜詞,而是提醒她注意安全。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久違的熟稔,
仿佛這個稱呼早已在他唇齒間流轉(zhuǎn)了千百遍,自然得如同呼吸。
“晚晚……”這兩個字像帶著魔力的咒語,瞬間擊潰了林晚最后一絲理智的堤防。
童年模糊的影像如同被按下了快進(jìn)鍵,瘋狂地涌入腦海:盛夏午后的蟬鳴,
老槐樹濃密的綠蔭,樹下那個挖得歪歪扭扭的小土坑,
還有那個小心翼翼把紙條塞進(jìn)玻璃瓶的男孩認(rèn)真的側(cè)臉……“江……江臨?
” 林晚失聲叫了出來,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和難以置信。
她完全忘記了麥克風(fēng)還握在手里,忘記了臺下幾百雙眼睛,忘記了正在進(jìn)行的游戲。
她只是死死地盯著他,眼神里充滿了震驚、混亂和一種近乎恐懼的探尋。
司儀顯然也沒料到情節(jié)會如此急轉(zhuǎn)直下,他愣了一下,隨即職業(yè)素養(yǎng)讓他立刻反應(yīng)過來,
笑著打圓場:“哎呀!看來我們這位酒店主管的魅力太大,
把我們伴娘小姐都驚得說不出話了!默契度滿分!青梅竹馬,好詞好詞!
讓我們再次用掌聲感謝兩位精彩的互動!”掌聲和笑聲再次雷動,
但林晚只覺得那聲音遙遠(yuǎn)而刺耳。她看著江臨,江臨也看著她。
他臉上那層職業(yè)化的平靜面具終于徹底碎裂,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像是想努力勾起一個笑容,但最終只是化作眼底一抹更深沉、更復(fù)雜的情緒。
他微微點了下頭,動作幅度很小,卻帶著一種肯定的、沉重的意味。
4 老槐樹下的約定互動環(huán)節(jié)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倉促結(jié)束。
林晚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走下舞臺,回到主桌。妹妹林曉關(guān)切地湊過來:“姐,你沒事吧?
臉怎么這么白?剛才那個主管……你認(rèn)識?”“沒……沒什么,
” 林晚端起面前不知是誰的杯子,灌了一大口冰水,試圖壓下喉嚨口的干澀和心臟的狂跳,
“可能……有點眼熟吧?!?她含糊地回答著,眼神卻不受控制地飄向后臺的方向。
那個穿著深色制服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了,
仿佛剛才舞臺上那石破天驚的對視和那句喚醒她整個童年的“晚晚”,
只是一場過于真實的幻覺。接下來的婚宴,林晚一直處于魂不守舍的狀態(tài)。
美食佳肴索然無味,旁人的歡聲笑語如同隔著一層毛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