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人頭發(fā)茬子……一個……非說他床上那破褥子底下，

天天半夜有人摸他腳心子……涼得鉆骨頭縫兒……”他咧著嘴，牙被煙熏得黑黃，

“……還有一個……哈！操他媽的！抄起廚房剁骨頭的家伙事兒，

瘋狗似的沖北邊那堵墻剁??！嗷嗷叫喚，說要砍死墻里的‘媳婦兒’！后來？

可不就送安定（精神病院）啃枕頭去了唄！錢？毛都沒見著一根，倒欠老子墊出去的醫(yī)藥錢！

”他布滿油星的手伸過來，冰涼滑膩得如同剛從凍魚堆里撈出來的肉，

重重拍在陳默僵硬緊繃的肩膀上，發(fā)出一聲悶響，“爺們看你骨架還行，皮實，

扛得住‘熱鬧’！”臘月里的松江路44號，活像一根被從墓穴里挖出來的爛棺材釘，

狠狠楔在擁擠而衰敗的居民樓群里。墻面大面積剝落，露出里面丑陋生銹的鋼筋骨架，

深褐色的、如同潰爛創(chuàng)口般的水漬從頂樓蜿蜒而下，在寒風中結成一道道污濁冰溜。樓道里，

上早被無數(shù)層“通下水道”“辦證”“高價回收藥盒”的小廣告和“操你媽欠債還錢”“殺！

”之類的血性標語覆蓋得密不透風，像一張千瘡百孔的死人皮。

味、過期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以及被歲月漚出來的墻體霉斑混合著不知哪家炒菜的劣質油煙，

在狹窄陡峭、堆滿雜物的樓梯間里凝成一股實質的、冰涼的、令人作嘔的瘴氣，鉆進鼻腔，

直頂腦門。401室的銹鐵門發(fā)出瀕死的、悠長尖銳的呻吟，

一股極其濃郁的灰塵和霉菌孢子氣味混合著某種微弱的、像是肉塊輕微腐敗的酸餿氣浪，

猛地迎面撲來！屋里幾乎一片漆黑，只有被推開那窄小門縫滲進的一點渾濁天光。

房間小的可憐，一眼望得到頭，一張彈簧幾乎全崩出來的舊沙發(fā)塞在墻角，沙發(fā)套污漬斑斑，

油膩得發(fā)亮。唯一勉強能算桌子的就是用幾塊紅磚和一塊厚厚油污浸透的破木板搭的臺子。

廚房就在門邊，巴掌大的地方，一個歪斜的舊水泥池子，銹得發(fā)紅的煤氣灶上連鍋都沒了，

灶臺上，

料袋格外刺眼——里面是凍得硬邦邦、表面結滿冰晶、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