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言珩立于陰影中，目光落在老趙身上。他緩步上前，軍靴踏在泥地上的輕響，在死寂的地窖里格外清晰。
老趙驚恐抬頭，看清是蕭言珩，身體猛地后縮：「別……別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聲音抖得不成調。
我借著油燈光仔細打量，只見他面色蠟黃泛青灰，眼窩深陷，嘴唇干裂發(fā)紫，指關節(jié)扭曲變形，呼吸帶著哮音，衣襟上沾著暗褐污漬，似干涸的血跡。
「趙四，」蕭言珩開口：「三年前在龍虎關驛站，那批運往北境的犀角粉、牛黃和安息香，入庫時是上品，出庫時卻成了蟲蛀霉變的次貨。經(jīng)手押運的，只有你和王老五?！顾空f一句，老趙就抖得更厲害一分?！竿趵衔澹鼐┩局小菏ё恪粔嬔?，尸骨無存。而你，」蕭言珩逼近一步：「回京前夜家中『走水』，你『僥幸』逃出，從此失蹤?！?/p>
蕭言珩的目光鎖住他躲閃的眼睛：「你躲了三年，躲得掉良心嗎？北境大營那場疫病，死了多少將士？多少人家破人亡？夜里可曾聽到那些冤魂在你耳邊哭嚎？！」
老趙渾身劇震，渾濁的眼睛里涌上淚水，「我真的不知道，不關我的事！」他抱著頭哀嚎。
「你不知道？」蕭言珩蹲下身，目光與他平視：「你可知，張成他可是連你臥病在床的老娘都沒放過！」
老趙如遭雷擊，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難以置信的驚恐：「什，什么？我娘……我娘她……」
「死了?！故捬早窭淅涞溃骸改慵摇鹤咚缓蟮谌?，『盜匪』闖入，一刀斃命?！惯@是秦烽剛查實的消息。
「啊——！」老趙凄厲哀嚎，以頭搶地：「娘?。∥业哪锇?！張成你個畜生！不得好死！??！」
我上前一步，搭上他的脈，沉聲道：「趙四！你可知張成給你下的慢性毒藥，已深入你的肺腑！」趙四聞言抬起了頭，難以置信。「他連你老娘都不放過，會放過你這顆廢棋？！你替他背了這天大的黑鍋，害死那么多將士，到頭來，他滅你滿門，還要讓你在痛苦煎熬中慢性死亡！生不如死！」
老趙聞言，劇烈地咳嗽起來。
蕭言珩適時地將藥品賬簿丟在老趙面前，上面清晰地記錄著一筆五百兩的「封口費」支出，旁邊是張成的私印拓樣。「這就是你拿全家性命換來的銀子？還是，買你全家性命的催命符？！」
他癱軟在地，眼神渙散，最后一絲僥幸破滅。他艱難地看向我：「你……你怎么知道我中毒？」
「你是不是常常夜不能寐，半夜驚醒，看你的指甲烏青！指節(jié)變形！結合剛把你的脈相，虛浮，我斷言你的毒應已到心脈！」我看著他說：「張成既要你用命替他做事，又怎會讓你活成隱患？！」
「我說！我全說！」他涕淚橫流，嘶啞著嗓子，將張成如何指使、如何調換藥材、如何偽造交接文書和盤托出！
突然！地窖木板轟然爆裂！木屑紛飛！
數(shù)道黑影殺氣騰騰，從破口處撲殺而下！同時，數(shù)枚暗器厲嘯著，直射老趙和我！
「小心！」蕭言珩低喝，推開我！腰刀出鞘，「鐺」地格開射向我的毒鏢！毒鏢擦著老趙頭皮，深深釘入土墻！
秦烽怒吼著迎上領頭的殺手?；靵y中，一個瘦小身影滑過秦烽，手中匕首寒光一閃，直刺我后心！
「云若！」蕭言珩被困，眼見刀鋒及身，千鈞一發(fā)！他握刀的右臂猛地一揚，腰刀脫手如電！腰刀貫穿殺手胸膛，將他死死釘在土墻上！匕首尖離我后心僅毫厘之差！
為擲刀救我，他雖竭力側身閃避，鋒刃仍撕裂衣袖，左臂外側瞬間皮開肉綻，深可見骨！
「將軍！」我撲向他：「你的手！」
「別過來！」言珩低吼，強忍劇痛，赤手迎上撲來的殺手，直接擰斷一人脖頸！但左臂血流如注，動作明顯遲滯！
溫熱的血浸透布條，染紅我雙手的衣袖。眼中只剩他手臂上那道猙獰傷口。撕下裙擺里襯，我撲到蕭言珩身邊，按住他的傷口！
「你！」蕭言珩悶哼一聲，劇痛讓他右拳緊握，青筋暴起，卻仍將我護在內側，擋住攻擊。
殘余殺手被秦烽和沖進來的士兵合力誅殺。地窖里血腥氣濃得化不開。
我把蕭言珩拽到一旁，掏出金瘡藥粉正要灑下，他未受傷的右手突然伸出，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將骨頭捏碎！
我抬頭，撞進他的眼眸。他氣息粗重，胸膛劇烈起伏：「杜云若！」他收緊手掌：「方才你不要命了？！」
「你的命也很重要！」我毫不退縮地迎視著他，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卻倔強地不肯移開視線：「我不能看著你流血！」
良久，蕭言珩扣著我手腕的力道未松，反而又收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