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夫人瞇著眼看著趙凌云,她回鄉(xiāng)榮養(yǎng)的時候魏澤才十三歲,還是個半大小子。
如今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面若冠玉、芝蘭玉樹、俊美非凡,但長相跟自己印象中的孩子出入太大了。
但若說他不是魏澤,他偏偏威儀赫赫、龍章鳳姿,這通身氣派,說是魏家子侄那一點(diǎn)也不令人懷疑。
趙凌云感覺到一雙眼睛正審視著他,冷冷地掃過去一眼,這凌厲的眼神刺得李老夫人不由一驚。
下意識地便福身行禮:“老奴見過大公子?!?/p>
趙凌云不發(fā)一言,在場的人大氣不敢出一口,見李老夫人額上開始滴汗,他方才開口。
“李嬤嬤腿腳近日可有好些?!?/p>
“勞大公子惦記,這幾個月來好多了。 ”
短短兩句話,坐實了他的身份,在場再也沒有人敢懷疑。
羅知府笑容可掬地上前:“下官見過魏大人?!?/p>
趙凌云卻不忙著寒暄,一手?jǐn)堖^蕭念真,無視她的微微掙扎,神情冷淡地開口。
“我夫人帶她義妹來澄州探親,路遇劫匪搶走所帶財物,本以為到了澄州自有知府大人接待,卻沒想到今日遭眾人欺辱,羅大人,這便是你們澄州官員的待客之道嗎?”
這句話說得直白凌厲,絲毫不留情面,在場的大大小小官員以及他們的家眷頓時冷汗直流。
他們也沒料到這個衣著打扮稀疏平常的女子,還真是魏澤夫人啊!
羅夫人身為宴會主人,趕緊出來打圓場,朝蕭念真屈身一禮:“都是誤會一場,魏夫人可別跟我們一般見識?!?/p>
在場地位最高的羅夫人已經(jīng)屈尊認(rèn)錯,其他女眷哪還敢裝糊涂,一個個上來給蕭念真行禮認(rèn)錯,好話軟話說了一籮筐。
到最后反而是叫囂著要把她們抓起來的李老夫人仍筆直站在原地,一言不發(fā)。
蕭念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惹得女眷們齊齊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縱使李老夫人臉皮再厚,此刻也知道不能含混糊弄過去了。
“大公子何時成的親,老奴怎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沒聽到?!?/p>
“上個月祖母病重,為了讓她老人家高興高興,我們成婚便倉促了些,好在夫人是有福之人,進(jìn)門之后祖母身體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p>
眾人心里恍然,哦,原來是為了沖喜才娶的親。
難怪魏家百年世家,愿意娶一個家世普通的女子,倒是讓這個女子撿了個大便宜。
在場的未婚小姐們看到趙凌云的容貌,心中早就驚嘆不已,此時聽到他成婚的原因,一個個暗自咬牙。
尤其是陳妍兒,一邊臉紅地偷覷著趙凌云,一邊恨恨地磨牙。
這女人還真是命好,居然讓她白撿這么好一樁婚事!
聽到趙凌云的解釋,李老夫人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逞威風(fēng)了,雖然這女人是為了沖喜娶進(jìn)門的,但老夫人身體是真的好起來了,那這女人就是于魏家有功。
“老奴有眼無珠,沒認(rèn)出來大奶奶,望大奶奶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和老奴一般見識?!?/p>
蕭念真偷偷把趙凌云的爪子扒開,故作高深道。
“李嬤嬤是家里的老人了,常聽母親提起,今日得見本想親近一番,卻未曾想嬤嬤上來就喊打喊殺。”
李老夫人聞言暗自咬牙,扔掉拐杖,噗通一聲下跪。
“是老奴有眼無珠,還望大奶奶海涵?!?/p>
蕭念真擺擺手,不慎在意,這股做派倒顯得她大氣灑脫,只有她旁邊的佟雪知道,大當(dāng)家的這是不耐煩跟女眷搞后宅陰司這一套了。
“我有些倦了,羅夫人可愿陪我找個地方坐會兒?!?/p>
羅夫人本還擔(dān)心這魏夫人會記恨她縱容女眷挖苦嘲笑她,是以蕭念真這么一開口,忙不迭地帶她去了個安靜的亭榭,下人上了茶點(diǎn)便退下。
“魏夫人請嘗嘗看這八寶奶酥,是我們澄州特產(chǎn)。”
蕭念真捏起一塊點(diǎn)心,“我義妹乃是澄州人士,平時她也常跟我提起這邊的風(fēng)俗特產(chǎn)。”
佟雪忙接話:“這八寶奶酥,我幼時常吃,眼下卻又好幾年沒嘗過了?!?/p>
羅夫人心知肚明這“義妹”是何人,卻裝模作樣地問:“哦?這位小姐竟是咱們澄州的,敢問是哪家的姑娘?”
“澄州佟家。”
羅夫人作低頭沉思狀:“可是四年前……的佟家”
佟雪含淚點(diǎn)頭。
“這幾年幸得夫人將我當(dāng)親妹對待,如今重回故里,倒有些物是人非?!?/p>
“沒想到謝大哥居然成了我們澄州通判,早年看他行事穩(wěn)重,又頗具才華,我便知道他日后必有一番作為?!?/p>
蕭念真緩緩用杯蓋撇去杯中浮沫:“不過謝大人升得也忒快了些,四年前還是個白身,如今已是六品通判,這升官速度,倒可以出本傳記好讓天下讀書人瞻仰學(xué)習(xí)了。”
羅夫人心中一滯,沒想到她問得如此直白。
“四年前,佟家與西雍通敵一事敗露,半年后西雍竟出兵攻打澄州,幸虧謝大人機(jī)警,提前發(fā)現(xiàn)了苗頭,及時通知我家老爺,這才有足夠的時間調(diào)撥駐軍守住了澄州?!?/p>
“當(dāng)時澄州上下感念謝大人的恩德,我家老爺便上書朝廷,為他謀取了縣丞一職?!?/p>
“這幾年謝大人為官勤政、兩袖清風(fēng)、屢立奇功,升至通判一職,可謂是當(dāng)之無愧?!?/p>
怕是踩在佟家人身上才得以平步青云吧,蕭念真低頭喝茶,斂去臉上的不平之色。
宴會結(jié)束,幾人回到謝家,謝子謙頭一回接觸京城三品大員,還是百年世家的魏家嫡子,一顆心如擂鼓似得狂跳不已。
“魏大人光臨寒舍,下官前些時日偶得幾兩明前龍井,可有幸請魏大人品評。”
趙凌云不置可否,跟著去了前院書房。
而他一走,謝老夫人臉色立馬沉了下來。
“魏夫人頭上的簪子瞧著眼熟?!?/p>
蕭念真取下發(fā)簪,輕輕摩挲著上面的寶石,狀似無意地說道。
“老夫人記性真好,這發(fā)簪是小雪娘親當(dāng)年的陪嫁之物,想來當(dāng)年老夫人寄居佟家時看到過,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年了,您還能一眼認(rèn)出?!?/p>
什么過了這么多年,這發(fā)簪前一天還在他們謝家?guī)旆糠胖?/p>
“敢問魏夫人是從何處得到這支簪子的?”
蕭念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雪娘親的東西,自然是小雪借給我的。老夫人有什么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