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被土匪盜去的賑災糧都找回來了?”逐風威嚴至極。
“周縣令”繼續(xù)點頭哈腰地吹捧:“回王爺,此次圣上派王爺前來賑災,皇恩浩蕩,那山上的土匪聞風喪膽,豈敢與朝廷作對,我等派府兵上前一恐嚇,他們便盡數歸還了?!?/p>
“此時糧食都在縣衙門外,即刻便可分發(fā)下去?!?/p>
逐風點了點頭,帶著趙凌云來到縣衙外,早有衙役敲鑼打鼓安排城內百姓排隊領糧。
趙凌云數了一下糧箱,不多不少,正是自己從京城帶來的數量,此時一個個箱子打開著,露出里面粒粒飽滿的大米,在晨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給這個破敗受災的縣城帶來了無限活下去的希望。
趙凌云站到逐風身后,聽他一聲令下,衙役們便開始給百姓們分發(fā)糧食。
而他此刻卻思緒萬千,搞不懂那群土匪如此大費周章,到底是為了什么?
真像他們自己說的,因為畏懼朝廷勢力,又歸還糧食?
他自己都覺得不可能,看那女匪頭子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又滿嘴的對朝廷和肅王的蔑視和敵意,怎么都不像是畏罪還糧。
幾萬斤的劣米?藏在縣衙倉庫?趙凌云感覺自己好像抓到什么?
一個時辰后,下人來報:“王爺,大人,這一批糧食已盡數分發(fā),只是……不夠分發(fā)給城外的流民……”
朝廷第一批糧食只夠給城內的百姓糊口,萬萬沒想到附近受災的村落,流民都往這邊聚集,雖有后續(xù)的糧食繼續(xù)運過來,但遠水解不了近渴,城外流民注定要放棄一部分了。
“讓讓讓讓——”
遠處傳來車轱轆聲,卻見蕭念真帶領一隊車馬,往縣衙這邊走來。
她在“周縣令”身前站定,“稟告大人,縣衙倉庫還有一批陳米,雖品質不好,但想來此時也能救濟城外的流民?!?/p>
趙凌云躲在人群中不動聲色地往車隊看去,驚訝地發(fā)現(xiàn),數量竟跟自己帶來的賑災糧一樣,他雙拳不由緊握。
周奉先狗膽包天,竟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偷梁換柱這一招,提前采買劣米,等自己將賑災糧運送過來,便神不知鬼不覺地調換。
分發(fā)糧米時,都由一個個布袋裝好,按照每戶人家的人頭數分發(fā),誰也看不清米糧的品質。
等百姓們將糧食領回家,礙于“肅王”的威嚴,恐怕也沒人敢提出質疑。
想到深夜出現(xiàn)在周奉先屋內的神秘人,恐怕這一計背后另有主謀,如此大膽,竟把主意打到賑災糧上,簡直蔑視朝廷,視百姓如草芥!
蕭念真打開糧箱蓋子,里面的劣米露出真面目,不僅顏色發(fā)黃,還有不少米蟲混跡其中,將一部分米蛀得不成樣子,甚至還混雜了不少石子。
即使是給城外的流民,這又如何入口?
“周縣令”指派衙役:“將這些陳米篩選一下,煮成米粥,即刻前往城外施粥?!?/p>
手下人聽令紛紛散開,各忙各的,井然有序。
“報!”蕭念真上前一步,直直跪倒在“肅王”面前。
“有何事?”逐風負手而立,好奇問道。
“回王爺,咱們周大人感念朝廷恩澤,如今愿捐出這些金銀首飾,用來采買糧米,幫助全縣上下共渡難關?!?/p>
蕭念真抬頭,將背上背著的包袱當眾打開,露出里面她搜刮了一晚的金銀首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眉眼彎彎,露出顆虎牙,惡作劇般地笑著。
“周大人”似被提醒到,朝肅王躬身一禮:“卑職和夫人愿獻出全幅身家,只愿能幫到全縣百姓。”
說完就吩咐身邊的小廝:“跟夫人說一下,捐出她的嫁妝銀子,我們一家與白云縣共患難?!?/p>
逐風心下了然,此時眼前的周縣令并非本人,但他提出的這番話于賑災有利,他也樂得順著他的意。
“周縣令大公無私,實為全天下父母官的表率,本王必會上奏朝廷,為周縣令求來御筆親提的牌匾以作嘉獎!”
秦無涯躬身:“卑職愧不敢當,治理本縣乃是卑職職責所在,以此小小功績來邀功,豈非狂妄自大,望王爺收回成命?!?/p>
這是讓周縣令人財兩失,半點好處都沾不到了?
趙凌云看到蕭念真對著“周縣令”贊許地擠擠眼,心中失笑,這群土匪,當真惡劣,不知道周奉先怎么惹到他們了。
他對著逐風使了個眼色,兩人走進室內低聲輕語。
“周奉先敢當著我的面偷梁換柱,保不齊后續(xù)還會有其他手段,如今未找到他背后隱藏之人,不可打草驚蛇,你寫信上奏,后續(xù)的賑災糧需要加強兵力看守,從上到下都要用我們自己的人?!?/p>
“屬下遵命。”
趙凌云沉吟片刻:“幫我查一下,我與青龍山上的青龍寨,曾有何過節(jié)?”
“青龍寨?就是此番擄走王爺的賊人?依屬下之見,只需調撥人馬,一舉掃平此寨,還白云縣一個安穩(wěn)?!?/p>
趙凌云用眼神制止:“他們行事雖乖張,但此次賑災不但提前發(fā)現(xiàn)周奉先的陰謀,甚至不費一兵一卒就解決此次危機,不但盡數將賑災糧下發(fā),還扒了周奉先一層皮?!?/p>
“可見他們也不是什么大兇大惡之人,或有苦衷被逼上梁山也未可知。”
逐風向來欽佩江湖俠義之人,仔細想想,除了擄走王爺之外,青龍寨似乎也沒做什么惡事,至少他們現(xiàn)在沒有證據證明他們魚肉百姓、奸淫擄掠。
而且王爺也毫發(fā)無傷地回來了。
逐風揣測著王爺的心思:“那……要不派人將此山寨的人都招安?”
趙凌云想到前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臉色驀地鐵青,蕭念真,她豈敢對他……
“不,僅僅一件事,豈能辨明他們好壞,我早晚要找到他們的罪證,擰下她的頭!”
逐風噤聲,王爺想擰下誰的頭?
折騰了一整夜,蕭念真他們臉上微露疲態(tài),但心情卻極好,晃晃悠悠出了城。
“啪——”
路過夜里那個婦人,蕭念真扔了個包袱到她懷里,一陣香味從里面透出。
神色麻木的婦人懷抱嬰孩,抬眼茫然地看向她,又驚醒似得低頭看著包袱,里面用紙包著幾個熱氣騰騰的包子,都是蕭念真從縣衙廚房里順出來的。
此時城外的流民都爭先恐后地去粥棚排隊領粥,婦人抱著孩子搶不過他們,也擠不進去,正坐著發(fā)呆。
“謝恩人!謝恩人!”
她忙不迭地跪下磕頭,懷中孩子好奇地睜著大眼看著眼前幾人。
“如今城中和城外米糧充足,你帶著孩子去城里,找到昌順客棧,跟掌柜的說:蕭念真托他照顧一二。”
“可……守軍不會讓我們進城的?!?/p>
“包里有幾塊碎銀,你拿去打點,說你城中有親戚接應即可。”
蕭念真俯下身在她耳邊小聲但清晰地交代著:“這時候別不舍得銀子,留在城外,就算有吃食也會被搶奪,若災情得不到緩解,你孩子就要被流民搶走烹煮?!?/p>
婦人張大了嘴,臉上俱是驚恐的神色,隨即又朝蕭念真狠狠磕了幾個頭,便抱著孩子快步走向城門守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