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看到李昭再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時，我一點(diǎn)也不意外。
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眼窩深陷，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早已沒了往日的意氣風(fēng)發(fā)。
“你來了?！?/p>
我正在給我的丹爐扇風(fēng)，頭也沒抬。
我的平靜，讓李昭感到一陣局促。
他醞釀了一路的話，此刻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還是我身后的林峰，看不過去了，上前一步，擋在我面前，警惕地看著李昭。
“陛下深夜來此，有何貴干？”
林峰的傷已經(jīng)好得七七八八，在培元丹的滋養(yǎng)下，整個人的精氣神比以前還要好。
李昭看了一眼林峰，眼神復(fù)雜。
他自然認(rèn)得這個曾經(jīng)的御前侍衛(wèi)。
“林峰，朕與廢……與她有話要說，你先退下?！?/p>
李昭拿出了帝王的架子。
“娘娘在此，沒有外人?！?/p>
林峰卻寸步不讓。
我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林峰的肩膀：“沒事，你先去看著藥材。我倒要聽聽，陛下有什么金口玉言要說?！?/p>
林峰這才不情不愿地退到一旁。
庭院里，只剩下我和李昭。
晚風(fēng)吹過，帶著丹爐里散發(fā)出的奇異藥香。
“你……在做什么？”
李昭終于找到了一個話題。
“煉丹?！?/p>
我言簡意賅。
“煉丹？”
李昭的表情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你還會煉丹？”
“會的還多著呢。陛下想不想見識一下？”
我從懷里掏出一顆剛煉好的“疾行丹”，遞到他面前，“此丹名為疾行，服下之后，可日行八百，夜行千里，身輕如燕，踏雪無痕。”
李昭將信將疑地看著我手里那顆平平無奇的丹藥。
“胡說八道！”
他斥道，“世上哪有此等神物！”
“信不信由你?！?/p>
我聳聳肩，把丹藥收了回來，“陛下深夜前來，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討論煉丹的吧？有話，就直說?！?/p>
李昭被我噎了一下，臉色漲紅。
他深吸一口氣，終于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蘇長樂，北境危急，蠻族勢大，我朝……連戰(zhàn)連敗?！?/p>
“哦?！?/p>
我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的冷淡反應(yīng)，讓李昭有些惱火，但他還是耐著性子繼續(xù)說：“朝中有人提議，與蠻族和親?！?/p>
“這是好事啊?！?/p>
我笑了，“不知柳丞相打算把哪位公主送過去？還是說，貴妃娘娘深明大義，愿意為國分憂？”
“你！”
李昭被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提議……讓你去?！?/p>
他最終還是艱難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說完，他緊緊地盯著我的眼睛，想從我臉上看到憤怒、悲傷、或者恐懼。
然而，他失望了。
我的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
“讓我去？”
我重復(fù)了一遍，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一個廢后，換江山安寧，這筆買賣，劃算?！?/p>
我的平靜，讓李昭徹底亂了陣腳。
“你……你就不生氣？不害怕？”
“生氣？我為什么要生氣？”
我反問，“是你廢了我，是你把我打入冷宮。如今，又是你要把我像個物件一樣送出去。從頭到尾，做決定的都是你，我不過是接受罷了。有什么好生氣的？”
“至于害怕……”
我笑了，笑得有些嘲諷，“陛下，你覺得，是那蠻族單于可怕，還是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可怕？”
李昭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他看著我，忽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認(rèn)識過這個女人。
“朕……不會讓你去和親的?！?/p>
他鬼使神差地說道。
“哦？”
我挑了挑眉，“那陛下打算如何？御駕親征嗎？還是說，您找到了能退敵的良將？”
李昭沉默了。
這正是他最頭疼的地方。
“蘇長樂。”
他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掙扎和……懇求，“朕知道，你有……非凡的本事。朕想請你……助朕一臂之力。”
我終于笑了。
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總算是說到正題了。
“助你？我為什么要助你？”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助你保住你的皇位，好讓你和你的柳貴妃，繼續(xù)在這皇宮里恩恩愛愛，逍遙快活嗎？”
“李昭，你未免也太天真了?！?/p>
我的話，像一把刀，狠狠地插進(jìn)了他的心臟。
他的臉上一片慘白。
“那你到底想怎么樣？”
他幾乎是嘶吼著問。
“我想怎么樣？”
我走到他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
我們的距離很近，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血絲和痛苦。
“很簡單。”
“我要你，下旨，為我蘇家平反?！?/p>
“我父親當(dāng)年為救你而重傷，非但沒有得到應(yīng)有的封賞，反而被你猜忌，削去兵權(quán)，軟禁在府。我要你，恢復(fù)我父親鎮(zhèn)國大將軍的爵位，還他應(yīng)有的榮耀?！?/p>
“我要你，徹查當(dāng)年我被誣陷‘善妒’一事的真相。柳如煙是如何買通宮人，制造假象，又是如何在你的湯藥里動手腳，讓你對我心生嫌隙。我要你，將所有參與此事的人，連根拔起，明正典刑！”
“最后……”
我頓了頓，看著他那張英俊卻蒼白的臉，緩緩地，說出了我最終的目的。
“我要這后位，回來?！?/p>
“你敢答應(yīng)嗎？李昭？”
我的每一個要求，都像一道驚雷，在他腦海里炸開。
他震驚地看著我，嘴唇顫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