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長安總是裹挾著潮濕的暖意,朱雀大街上的柳絮被風(fēng)卷著,
黏在林薇額前沁出的冷汗上。她猛地睜開眼時,雕花木梁正隨著眩暈的視線旋轉(zhuǎn),
鼻腔里充斥著一股陌生的、混合著草藥與熏香的氣息?!肮媚镄蚜??
” 蒼老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林薇費(fèi)力地轉(zhuǎn)頭,看見一個穿著粗布襦裙的老嫗正端著陶碗,
渾濁的眼睛里滿是驚奇,“可算把你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了,昨日在曲江池邊見你落水,
還以為……”曲江池?落水?林薇的意識像生銹的齒輪般卡頓著。
她記得自己明明在醫(yī)學(xué)院的解剖室熬夜復(fù)習(xí),為了即將到來的執(zhí)業(yè)醫(yī)師考試,
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古色古香的房間里?手指觸到身下冰涼的竹席,粗糙的觸感真實(shí)得可怕,
身上那件半濕的襦裙更是陌生得讓她心頭一緊?!艾F(xiàn)在是…… 哪一年?
” 她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柏懹^十七年啊。
” 老嫗把陶碗遞過來,碗沿還帶著缺口,“姑娘連年份都記不清了?莫不是摔壞了腦子?
快趁熱喝了這姜湯,是隔壁孫婆給的?!必懹^十七年。林薇端著碗的手猛地一抖,
滾燙的姜湯濺在手背上,帶來尖銳的痛感。她真的穿越了,穿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唐朝,
這個她只在歷史課本和古裝劇里見過的時代。而原主,似乎已經(jīng)因?yàn)槁渌阆駳專?/p>
才讓她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jì)的醫(yī)學(xué)生占了這具身體。接下來的幾日,
林薇在老嫗 —— 張婆婆的照料下逐漸恢復(fù)體力。她這才知道,原主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
在曲江池邊被人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沒了氣息,是張婆婆心善,把她拖回了這處簡陋的居所。
長安城雖繁華,卻沒有她的容身之地,身無分文的林薇,第一次嘗到了走投無路的滋味。
“姑娘若是實(shí)在無處可去,” 張婆婆納著鞋底,嘆了口氣,“城西的蘇府正在招侍女,
說是要伶俐些的,姑娘模樣周正,或許能中選?!碧K府?林薇心里一動。在這個陌生的時代,
能找到一份穩(wěn)定的差事,至少能先活下去。她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多謝張婆婆指點(diǎn),
我這就去試試?!碧K府坐落在長安城西的貴人區(qū),朱漆大門前蹲著兩尊威武的石獅,
門楣上懸掛的匾額筆法遒勁,透著一股書香門第的清雅。林薇跟著管家走進(jìn)府內(nèi),
穿過曲折的回廊和姹紫嫣紅的庭院,只覺得目不暇接。與張婆婆那間破舊的小屋相比,
這里簡直是另一個世界?!澳憔褪橇洲??” 正廳里坐著一位身著錦緞衣裙的中年婦人,
她上下打量著林薇,目光銳利,“聽說你識些字?”“回夫人,曾跟著家父學(xué)過幾年。
” 林薇定了定神,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沉穩(wěn)。她不敢說實(shí)話,只能編造一個合理的來歷。
婦人微微頷首,似乎還算滿意:“我家小姐身子弱,身邊正缺個細(xì)心的侍女。你若是做得好,
少不了你的好處,但若敢有半點(diǎn)差錯……”“奴婢定會盡心伺候小姐,絕不敢有絲毫懈怠。
” 林薇連忙跪下磕頭,心里卻在打鼓。照顧體弱的小姐?這對學(xué)過護(hù)理的她來說,
或許并非難事。被領(lǐng)去見小姐時,林薇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穿過一道月洞門,
眼前出現(xiàn)一座雅致的院落,院內(nèi)種著幾株玉蘭,潔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平添了幾分幽靜。
正屋的窗欞半開著,隱約能看見里面坐著一個身影?!靶〗悖抡襾淼氖膛洲眮砹?。
” 引路的丫鬟輕聲稟報?!斑M(jìn)來吧?!?屋內(nèi)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像玉石相擊,
清脆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林薇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窗邊的軟榻上坐著一位少女,
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襦裙,烏黑的長發(fā)松松地挽著,幾縷碎發(fā)垂在頰邊。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勾勒出纖細(xì)的輪廓,肌膚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就會碎掉。
只是那雙漂亮的杏眼,卻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疏離和淡漠?!芭玖洲?,見過小姐。
” 林薇再次跪下行禮。少女沒有看她,只是望著窗外的玉蘭發(fā)呆,
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抬起頭來。”林薇依言抬頭,對上那雙清澈卻空洞的眼睛。
不知為何,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陣莫名的憐惜。這分明是個正值青春的少女,
眼神里卻看不到絲毫生氣。“以后你就留在我院里伺候吧。” 少女的聲音很輕,
像是怕驚擾了什么,“我叫蘇婉卿。”就這樣,林薇成了蘇婉卿身邊的侍女。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漸漸摸清了這位蘇小姐的脾性。蘇婉卿是蘇府的嫡女,自幼體弱多病,
常年湯藥不離口,性子也因此變得孤僻冷淡,極少與人說話。府里的下人都說,
小姐是個冷性子,不好伺候??闪洲眳s不這么覺得。
她能看出蘇婉卿隱藏在冷漠外表下的脆弱和孤獨(dú)。她會在蘇婉卿咳嗽時,
悄悄遞上一杯溫水;會在她看書倦了時,輕輕為她披上外衣;會在她因湯藥苦澀而蹙眉時,
偷偷藏起幾顆蜜餞。起初,蘇婉卿對林薇的示好并不領(lǐng)情,甚至有些抗拒。
但林薇的耐心和細(xì)心,像春日的細(xì)雨,一點(diǎn)點(diǎn)滋潤著她干涸的心田。
她發(fā)現(xiàn)這個新來的侍女與旁人不同,她不僅識字,還懂得許多奇怪的道理。
她會講些聞所未聞的故事,會用奇特的手法為自己按摩減輕頭痛,
還會調(diào)制出味道不那么苦澀的湯藥?!澳氵@些法子,都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 一日午后,
蘇婉卿靠在榻上,看著林薇為她整理藥箱,忍不住問道。林薇手一頓,
隨即笑道:“都是家父教的,他曾云游四方,學(xué)過些偏方?!?她不敢暴露自己穿越的秘密,
只能一次次用這個借口搪塞。蘇婉卿沒有再追問,只是看著她的眼神多了幾分好奇。
陽光灑在林薇認(rèn)真的側(cè)臉上,她的睫毛很長,微微顫動著,像停落的蝶翼。不知為何,
蘇婉卿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臉上泛起一絲紅暈。自那以后,兩人的關(guān)系漸漸親近起來。
蘇婉卿不再像從前那般沉默寡言,會主動與林薇說話,甚至?xí)退黄鹪谠鹤永锷⒉健?/p>
林薇也漸漸放下心防,會跟蘇婉卿講一些現(xiàn)代的趣事,雖然總是說得含糊不清,
卻總能引得蘇婉卿露出難得的笑容?!傲洲?,你看這花好看嗎?
” 蘇婉卿指著院墻邊新開的一株薔薇,眼睛亮晶晶的。“好看,小姐戴一定更好看。
” 林薇笑著摘下一朵,小心翼翼地別在蘇婉卿的發(fā)間。指尖不經(jīng)意觸碰到她的耳廓,
兩人都愣了一下,臉上同時飛起紅霞??諝庵袕浡幕ㄏ愫鸵唤z曖昧的氣息。
林薇看著蘇婉卿嬌羞的模樣,心跳如鼓。她知道自己對這位古代的小姐產(chǎn)生了不該有的情愫,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在這個陌生的時代,蘇婉卿是她唯一的溫暖和依靠。
蘇婉卿也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她開始期待每天見到林薇,喜歡聽她說話,喜歡看她笑。
只要林薇在身邊,她就覺得安心。這種感覺是她從未有過的,陌生又讓她貪戀。
她知道這不合禮教,可她舍不得推開這份溫暖。日子在平靜和甜蜜中流淌,
林薇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個穿越者,沉浸在這份突如其來的愛戀中。她用自己的醫(yī)學(xué)知識,
一點(diǎn)點(diǎn)調(diào)理著蘇婉卿的身體,看著她的氣色一天天變好,心里充滿了成就感。
而蘇婉卿也用自己的方式回報著林薇,她會偷偷給林薇塞些精致的點(diǎn)心,
會把自己的書借給林薇看,甚至?xí)诹洲北还芗业箅y時,不動聲色地幫她解圍。
她們的秘密像一株悄然生長的藤蔓,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里蔓延滋長,纏繞著彼此的心。然而,
好景不長。初夏的一天,蘇婉卿突然發(fā)起高燒,渾身滾燙,意識模糊。
府里的大夫來了一波又一波,開了無數(shù)湯藥,卻都不見好轉(zhuǎn)。蘇夫人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甚至請來了道士做法,卻依舊無濟(jì)于事?!霸趺崔k?
婉卿她…… 她會不會……” 蘇夫人泣不成聲。林薇看著病榻上氣息奄奄的蘇婉卿,
心疼得無以復(fù)加。她知道,蘇婉卿這是感染了肺炎,如果再不用抗生素,
恐怕真的會有生命危險??墒窃谶@個沒有現(xiàn)代藥物的時代,她該怎么辦?“夫人,
讓我試試吧?!?林薇突然開口,眼神堅定,“奴婢有家傳的法子,或許能救小姐。
”蘇夫人半信半疑,但看著女兒危在旦夕,也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好,你若是能救回婉卿,
我重重有賞!”林薇立刻行動起來。她讓下人準(zhǔn)備了烈酒、干凈的布巾和一把小刀。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她用烈酒消毒小刀,然后小心翼翼地在蘇婉卿的手指上劃開一個小口,
放出少量的血。接著,她又用烈酒擦拭布巾,為蘇婉卿進(jìn)行物理降溫。“你這是在做什么?
簡直是胡鬧!” 聞訊趕來的大夫見狀,勃然大怒,“放血乃是險術(shù),
你一個小小的侍女竟敢亂來!”“大夫若是有更好的法子,奴婢自然不敢班門弄斧。
” 林薇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可現(xiàn)在小姐危在旦夕,總得有人試試!
”就在兩人爭執(zhí)不下時,病榻上的蘇婉卿突然輕輕咳嗽了一聲,臉色似乎也緩和了一些。
林薇心中一喜,看來物理降溫起作用了。接下來的幾天,林薇寸步不離地守在蘇婉卿床邊,
時刻關(guān)注著她的體溫和呼吸,按時為她擦拭身體,喂她喝精心熬制的米湯。
蘇婉卿的燒漸漸退了,意識也清醒了過來?!傲洲薄?蘇婉卿虛弱地抓住林薇的手,
掌心滾燙,“我以為…… 再也見不到你了?!薄靶〗惴判?,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 林薇握緊她的手,眼眶濕潤,“你還要陪我看遍長安的繁花呢。”蘇婉卿虛弱地笑了笑,
眼角滑下一滴淚水。在她昏迷的日子里,她仿佛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里一片黑暗,
是林薇的聲音一直指引著她,讓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氣。蘇婉卿痊愈后,
兩人的關(guān)系更加親密了。蘇婉卿看林薇的眼神里多了幾分依賴和愛慕,
而林薇也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她們會在夜深人靜時,悄悄在庭院里賞月,
會分享彼此的心事,會在無人的角落偷偷牽手?!傲洲?,你說我們會一直這樣嗎?
” 蘇婉卿靠在林薇懷里,輕聲問道?!皶模?林薇緊緊抱著她,語氣堅定,
“我會一直陪著你?!彼詾橹灰齻冃⌒碾[藏,這份感情就能長久??伤?,
在這個封建禮教森嚴(yán)的時代,她們的愛戀注定是不被允許的。
蘇婉卿大病初愈的消息很快傳開,上門提親的媒婆絡(luò)繹不絕。
蘇夫人早就為女兒物色好了人家,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年輕有為,相貌堂堂。“婉卿,
娘已經(jīng)為你定下了婚事,下個月就下聘?!?蘇夫人坐在蘇婉卿對面,語氣不容置疑,
“李公子人才出眾,你嫁過去不會受委屈的?!碧K婉卿猛地抬起頭,臉色蒼白:“娘,
我不嫁!”“胡鬧!” 蘇夫人沉下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你說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