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滑過,香港回歸的喧囂漸漸沉淀為日常。西環(huán)舊唐樓的那扇門,對賀晏行而言,
已不再是需要敲響的“禁區(qū)”,更像是一個他擁有特殊通行權的、帶著苦澀與暖意的巢穴。
江哲煜的狀態(tài)依舊起伏不定。寫作的瓶頸、深夜里無聲滋長的焦慮,
依舊會將他拖入冰冷的泥沼。但他不再像過去那樣,將自己徹底封閉在絕望的孤島里。
賀晏行的存在,像一根堅韌的繩索,總能在他沉沒前,將他拽回一絲光亮。
賀晏行的“風流倜儻”在圈子里并非秘密。即便他如今收斂了許多,
甚至帶著一種近乎“從良”的疏離感,他那副好皮相和顯赫家世,
依舊是某些人趨之若鶩的目標。一次私人畫廊的開幕酒會。賀晏行本不愿參加,
但涉及家族一些藝術投資,不得不露面。他端著香檳,心不在焉地應付著寒暄,
眼神時不時瞟向手機——江哲煜今天下午似乎情緒又有些低落,信息回得很慢。
一位身材窈窕、妝容精致的名媛,端著酒杯巧笑倩兮地靠近。她與賀家有些生意往來,
對賀晏行的“興趣”也從未掩飾?!瓣绦?,好久不見?!彼曇籼鹈溃瑤е桃獾氖祜?,
“上次在游艇會,你說下次教我開帆船,不會忘了吧?”她靠得極近,
身上昂貴的香水味幾乎要蓋過賀晏行身上清冽的雪松氣息。賀晏行不動聲色地后退了半步,
拉開距離,臉上掛著慣常的、禮貌卻疏離的微笑:“林小姐,抱歉,最近比較忙。
”他語氣平淡,眼神卻已飄向門口,盤算著找個借口離開。林小姐顯然不甘心,
又往前湊了湊,指尖狀似無意地拂過賀晏行的袖口,眼波流轉:“再忙也要放松嘛。
我知道一家新開的日料店,米其林三星主廚坐鎮(zhèn),環(huán)境也私密,不如……”“林小姐,
”賀晏行打斷她,聲音依舊平穩(wěn),但眼神里的溫度已經(jīng)徹底冷了下來,
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拒絕。他放下香檳杯,微微側身,徹底避開她的觸碰,語氣清晰而直接,
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但這歉意并非給眼前人,“你的好意心領了。不過,
今晚我已經(jīng)有約了。家里有人在等,不太舒服,我得早點回去看看。”“家里有人?
”林小姐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帶著探究,“哪位……需要你親自照顧?”她顯然不信,
以為是托詞。賀晏行直視著她探究的目光,眼神坦蕩,
甚至帶上了一絲極其罕見的、提及某人時才有的柔和暖意:“是哲煜。他最近在趕稿,
有點累?!彼D了頓,仿佛覺得這個解釋還不夠分量,又極其自然地補充道,“他胃不太好,
我得回去看看他有沒有按時吃飯。”“江哲煜?那個作家?”林小姐顯然有些意外,
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有驚訝,也有被拂了面子的不甘。她還想說什么,
賀晏行已經(jīng)微微頷首,帶著不容置疑的告辭意味:“失陪了,林小姐玩得開心?!闭f完,
他不再停留,轉身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去,背影帶著一種歸心似箭的急切,
將身后的一切觥籌交錯與探究目光都拋在腦后。他驅車直奔西環(huán),
路上還不忘在熟悉的粥鋪打包了一份清淡的雞茸粥。推開那扇熟悉的鐵門時,
屋內(nèi)果然只開著一盞昏黃的臺燈。江哲煜蜷在舊沙發(fā)里,身上搭著那條賀晏行留下的薄毯,
臉色蒼白,眉頭緊鎖,手里無意識地捏著一支未點燃的煙。聽到開門聲,江哲煜微微動了動,
抬眼望過來。他的眼神有些空茫,帶著焦慮發(fā)作后的疲憊和遲鈍??吹劫R晏行,
那空茫里似乎掠過一絲微弱的亮光,隨即又被更深的疲憊掩蓋?!盎貋砹??
”他的聲音沙啞干澀。 賀晏行沒問他為什么不開燈,也沒問他又抽了多少煙。他放下粥,
自然地走到沙發(fā)邊,蹲下身,像無數(shù)次做過的那樣,伸手探了探江哲煜的額頭。還好,
沒有發(fā)燒?!班?,回來了?!辟R晏行的聲音低沉而安穩(wěn),帶著一種奇異的撫慰力量,
“餓不餓?帶了雞茸粥,你喜歡的鋪子?!彼蜷_保溫桶,溫熱的粥香瞬間彌漫開來。
江哲煜看著他忙碌的身影——解開精致的打包盒,拿出勺子,又去廚房倒溫水。
那份專注和自然,仿佛這里是他的另一個家。剛才在畫廊里那點微末的不快和應酬的疲憊,
在賀晏行身上完全找不到痕跡,他帶進來的只有這份溫熱的食物和無聲的陪伴。
賀晏行把粥碗遞到他手里,看著他小口小口地吃著。那專注進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