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書房內(nèi)，燭火通明。
青鸞的站在桌案前，正將外面瘋狂傳播的謠言一字不落地詳細稟報。
她甚至還復(fù)述了幾段極具畫面感的描述。
“殿下，太子這一手太惡毒了！”青鸞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他這是要將您徹底妖魔化，不僅毀您清譽，
更要讓您在民間成為人人恐懼避之不及的邪祟，用心險惡至極，是否立刻派人追查源頭，予以清除？”
百里珺放下手中的毛筆，臉上沒有任何的憤怒或驚慌。
“清除？”她緩緩開口，聲音平靜無波，“為何要清除？”
青鸞一怔，“殿下，此等污蔑……”
“污蔑？”百里珺打斷她，眼神銳利如冰，“在愚民眼中，離奇之事往往比真相更有吸引力，
太子以為散播這等恐怖謠言，便能將我打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讓父皇迫于‘妖異’壓力處置我，或者讓民間對我群起而攻之，他好渾水摸魚?！?/p>
太子剜她心不成，便四處散播謠言說她是生食人心的妖女。
看來太子就沒打算放過剜她這顆心。
百里珺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被夜色籠罩的京城。
“他錯了?！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篤定，“恐懼，也是一種力量，當(dāng)一個人被傳得如同妖魔般可怕時，人們除了避之不及，還有一種可能。”
百里珺轉(zhuǎn)過身，燭光在她眼中跳躍，“那就是敬畏?！?/p>
“太子想用恐懼孤立我，卻不知，絕對的恐懼，有時能催生絕對的臣服?！?/p>
“他以為‘食心公主’的名頭會讓我寸步難行？呵，焉知這不會成為我手中一把更鋒利的刀？”
百里珺的眼神掃過青鸞，“當(dāng)敵人和愚民都認(rèn)定你擁有某種超越常理的恐怖力量時，
你的一舉一動，在他們眼中都會自帶威懾，這比一些正道之名，在某些時候更好用?！?/p>
青鸞瞬間明白了主子的深意。
一個被傳為能生食人心的“公主”，其威懾力，恐怕比端莊威嚴(yán)的公主更令人膽寒。
尤其是對那些心中有鬼、做過虧心事的人。
“那殿下的意思是？”
“讓他們傳?！卑倮铿B坐回案前，語氣平淡無波，“傳得越廣越好，細節(jié)越離奇越好，
不必澄清，不必阻止，就讓這恐懼的種子，在每個人心里生根發(fā)芽。”
她抬起眼，眸中寒光一閃，“太子想用謠言這把火來燒我，那我就讓這把火燒得更旺些，
燒掉那些虛偽的假面，燒出人心深處的鬼蜮，看看最后，這把火會先焚盡誰?！?/p>
既然說本宮是妖……那本宮便妖給你們看！
“屬下明白！”青鸞心領(lǐng)神會。
“戶部那邊如何了？”百里珺端起茶杯輕抿了口。
青鸞低聲回答：“太子的人動作很快，在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到達戶部衙署前，就已經(jīng)銷毀了一批卷宗?！?/p>
“看標(biāo)記正是涉及北境軍餉調(diào)度的原始檔冊，我們的人無法在戶部內(nèi)動手，但已記錄下經(jīng)手人和銷毀卷宗的具體名錄。”
“無妨，原檔毀了，其他痕跡還在，刑部查起來，太子的人也脫不了干系?！卑倮铿B冷笑一聲。
就在這時，公主府的管家青霜在門外輕聲稟報：“殿下，三皇子府派人送來了帖子和補品，言道聽聞殿下身體不適，特來探視?！?/p>
百里珺和青鸞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了然。
青鸞走過去將書房門打開。
青霜輕手輕腳地進來，呈上一份燙金名帖和一份禮單。
百里珺甚至沒有翻開，只掃了一眼那熟悉的皇子府徽記。
比她預(yù)想中的還要快。
看來太子在朝堂上的那番反咬，確實戳中了三皇子的痛處。
“送帖子的人呢？”百里珺聲音平淡。
“還在偏廳候著，說是奉三皇子之命，務(wù)必親聆殿下示下?！鼻嗨Ь吹幕卮?。
百里珺放在桌案上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禁足令是枷鎖，也是屏障。
父皇的敲打她心知肚明，但這也意味著，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她是安全的，至少明面上的刺殺不會輕易發(fā)生。
各方勢力想要接觸她，都必須通過“探病”這種相對溫和的途徑。
這給了她足夠的喘息和布局時間。
過了幾息，百里珺聲音平靜地吩咐：“告訴來人，本宮奉旨閉門思過，乃戴罪之身，不宜見客，更不敢勞煩三皇兄掛念?！?/p>
“三皇兄的心意，本宮心領(lǐng)了，禮物太過貴重，本宮受之有愧，還請原封帶回，替本宮謝過三皇兄。”
她的拒絕干脆利落，不留絲毫轉(zhuǎn)圜余地。
青霜領(lǐng)命離去。
青鸞低聲道：“三皇子這是想結(jié)盟？”
“結(jié)盟？”百里珺輕笑一聲，帶著淡淡的嘲諷，“百里璟比百里璋更懂得隱忍，也更懂得偽裝。”
“他無非是看中了我手中的證據(jù)，想借我這把刀更快更狠地捅死太子，
一旦太子倒臺，他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其他對那個位置有威脅的兄弟姐妹?！?/p>
“與虎謀皮，終被反噬，就讓他們兄弟倆繼續(xù)斗吧，斗得越狠，我們越安全，能抓到的把柄也越多?！?/p>
青鸞若有所思，“殿下深謀遠慮，只是三皇子恐怕不會輕易罷休?！?/p>
“無妨?！卑倮铿B神色平靜，“他又不敢強闖公主府，無非是暗中使些絆子，或者……換個方式再試探?！?/p>
青鸞正要開口，忽然聽到外面響起赤羽衛(wèi)特殊的聯(lián)絡(luò)暗號聲音。
“殿下，赤羽衛(wèi)那邊有消息了，屬下立刻過去看看?！?/p>
……
三皇子府。
三皇子正與心腹謀士方先生推演著朝局，分析太子可能的后手。
他派去公主府的心腹管事李忠匆匆返回，臉色有些難看。
“如何？昭華可曾收下禮物？何時方便一見？”三皇子放下手中的棋子，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李忠躬身，聲音帶著謹(jǐn)慎，“回稟主子，昭華公主……拒收了所有禮物，也……婉拒了探視?！?/p>
“婉拒？”三皇子臉上溫和的神色仿佛瞬間凝固，他眼神銳利的看著李忠，“她怎么說的？原話！”
李忠不敢隱瞞，將昭華公主的話一字不漏地復(fù)述了一遍：
“……奉旨閉門思過，乃戴罪之身，不宜見客，更不敢勞煩三皇兄掛念……心意心領(lǐng)，禮物受之有愧，原封帶回……”
三皇子冷笑一聲：“她這是看不上我的橄欖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