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院的燭火將西夏密信照得透亮。沈知微的指尖劃過"天□地□人□"七個字，突然想起《武經(jīng)總要》里的"字驗法"——這種宋代軍事密碼，需用40個暗號對應(yīng)40件事，比如"請糧"對應(yīng)"申"字，"發(fā)兵"對應(yīng)"午"字。
"沈主簿看出什么了？"樞密使文彥博的胡須上沾著茶沫。
沈知微沒說話。他從袖中掏出《邊軍暗號表》，這是上月從渭水前線抄的："‘天’后第三字是‘兵’，‘地’后第五字是‘發(fā)’，‘人’后第七字是‘渭’——連起來就是‘兵發(fā)渭水’。"
呂惠卿突然冷笑："沈主簿莫不是看走了眼？這密信的筆跡，倒像你益州交子務(wù)的書吏。"
沈知微的算盤在案上輕響："呂大人說得對——但這‘渭’字的豎鉤帶彎，是西夏人寫漢字的習(xí)慣，就像他們寫‘水’字總把捺寫成點。"
文彥博突然拍案："調(diào)兵！"
沈知微望著窗外的月光，突然覺得這密信像個誘餌——呂惠卿故意讓他破譯，好借樞密院的兵馬來清除異己。
貢院的墨香里混著檀香味時，沈知微正盯著一份"謄錄稿"。
宋代科舉要經(jīng)"糊名謄錄"，考生的墨卷先糊掉姓名，再由書吏用朱筆重抄——但這份謄錄稿的"策論"部分，竟與沈知微昨日在呂惠卿案頭見的草稿一字不差。
"這是太學(xué)博士李定的卷子。"蘇軾突然湊過來，"聽說他是呂惠卿的門生。"
沈知微突然用指甲刮紙面："朱墨里摻了松煙——書吏謄錄用油煙墨，只有考官才能用松煙墨。"
三日后，貢院放榜，李定高中第五名。沈知微卻在朝堂上呈上"墨樣對比"："松煙墨遇水呈青黑色，油煙墨呈灰黑色——李定的朱卷有松煙墨痕跡，分明是考官提前謄抄！"
呂惠卿的臉?biāo)查g白如宣紙。沈知微知道，這場仗才剛打響——他袖中還有半張李定與考官的通信，墨跡與西夏密信同源。
市舶司的碼頭飄著咸魚味時，沈知微正核對著"抽解賬冊"——宋代對海外商品征收"抽解"（關(guān)稅），通常十抽一，但賬冊上"香料抽解率"卻只有5%。
"沈主簿懷疑我們貪墨？"市舶使張苑的玉佩撞得叮當(dāng)作響。
沈知微突然指向一艘"回舶"："那船的壓艙水比正常多三成——香料比水輕，若艙底藏著沒抽解的胡椒，船吃水會變深。"
當(dāng)晚，沈知微帶著兵丁鑿開船底，果然發(fā)現(xiàn)夾層里的胡椒。張苑跪在地上時，沈知微注意到他腰間的魚袋——這是呂惠卿府上特有的"雙魚袋"。
"呂相公讓我做的。"張苑的血滴在賬冊上，"他說市舶司的錢，要拿去買西夏的戰(zhàn)馬。"
沈知微望著滿天星斗，突然覺得這盤棋比他想象的還大——胡椒走私的利潤，竟成了資助西夏的軍費。
軍器監(jiān)的鐵腥味里，沈知微正掂著一桿"神臂弓"——這種宋代強弩能射三百步，但眼前這桿的弩臂卻比標(biāo)準(zhǔn)輕二兩。
"新制的弓都這樣。"監(jiān)正魏繼宗的指甲縫里嵌著鐵屑。
沈知微突然將弓扔進(jìn)熔爐："弩臂用的是'熟鐵'而非'精鋼'——熟鐵太軟，射五十步就會變形。"
三日后，軍器監(jiān)的賬本擺在神宗案前："魏繼宗用熟鐵冒充精鋼，每桿弓貪墨二十文，三年共造弓一萬兩千桿，折銀二百四十兩——這些錢都流入了呂惠卿的'西園雅集'。"
呂惠卿在朝堂上嘶吼："沈知微血口噴人！"但他沒看見，沈知微手中的弩箭正對著他的咽喉——那桿修好的神臂弓，射程剛好夠到御座前的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