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依總覺得那座藏在青山云霧里的道觀,藏著某種不真實的濾鏡。
四天三晚的靜修之旅本是為了逃離都市喧囂,卻沒料到會栽在一個叫白郁的男人身上。
他穿著最簡單的素色棉服,眉眼清冷得像山巔的積雪,總是獨自坐在觀星臺看云卷云舒。
江雪依是天生的行動派,喜歡就忍不住靠近,遞去自己烤的桂花糕,絮絮叨叨說山下的趣事,
甚至偷偷拍下他逆光而立的側影??砂子舻幕貞肋h吝嗇,最多是抬眼淡淡瞥她一眼,
吐出“嗯”“不必”“安靜”幾個字。同行的人都說他性情孤僻,
江雪依卻偏偏迷上這份疏離。靜修結束那天,她鼓足勇氣要聯(lián)系方式,
只得到一句“后會無期”??伤睦锟闲牛瑧{著模糊的地名和一張偷拍的照片,
硬是托朋友輾轉找到了白郁的住處——那座藏在城市深處、門禁森嚴的中式莊園,
讓她第一次隱約意識到,這個清冷的男人絕非普通人。她像個執(zhí)拗的孩子,
守在莊園門口等了三天。再次見到白郁時,他身邊多了一對氣度雍容的夫婦。
白母打量她的眼神帶著不加掩飾的審視,語氣溫婉卻字字帶刺:“江小姐,
我們白家的門風不興這樣的追逐。郁兒性子冷,配不上你這般熱情的姑娘,還請回吧。
”那天的陽光很刺眼,江雪依攥著衣角站在原地,看著白郁始終沉默的側臉,突然就泄了氣。
她轉身離開,沒再回頭,把那張偷拍的照片刪得干干凈凈?;氐郊?,江雪依一頭扎進工作里。
策劃案、對接會、熬夜改方案,連弟弟江明都打趣她:“姐,你這是要把自己熬成工作機器?
”江明身邊總跟著個熟面孔——當紅男星陳納柯。從大學時起,陳納柯就常來家里蹭飯,
陪江明打游戲,對江雪依永遠是“雪依姐”長“雪依姐”短,
眉眼彎彎的樣子像只溫順的大型犬。江雪依一直把他當?shù)艿艿暮糜眩?/p>
直到某個深夜她加班晚歸,看到陳納柯裹著毯子在她家沙發(fā)上等她,手里還溫著一杯熱牛奶。
“雪依姐,別硬撐?!彼曇舻统?,眼底帶著她從未留意過的心疼,“我知道你心里有事,
但你不是一個人?!蹦翘熘?,陳納柯的關心變得明目張膽。
會算好時間送來她愛吃的草莓蛋糕,會在她加班時默默守在公司樓下,
會在她情緒低落時講冷笑話逗她笑。江明看在眼里,偷偷跟她說:“姐,
納柯喜歡你好多年了,你就別裝糊涂了?!苯┮赖男南袷潜粶厮櫍?/p>
那些被白郁凍住的角落,漸漸有了暖意。她開始習慣身邊有個愛笑的身影,
習慣他記得她不吃香菜、喜歡喝微糖的奶茶,習慣他看向自己時,眼里藏不住的星光。
“星光之夜”頒獎禮是年度盛事,江雪依作為合作方代表受邀出席。陳納柯斬獲最佳男主角,
站在領獎臺上,聚光燈下的他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發(fā)表獲獎感言時,
他突然看向臺下的江雪依,笑容溫柔得能化開冰雪:“最后,我想借這個舞臺,
向我喜歡了很多年的女孩告白——江雪依,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嗎?”全場嘩然,
鏡頭齊刷刷對準江雪依。她紅著臉走上臺,剛站到陳納柯身邊,目光無意間掃過嘉賓席,
心臟猛地一縮——白郁就坐在第一排,西裝革履,眉眼間的清冷更甚從前,
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江雪依下意識地握緊陳納柯的手。陳納柯回握住她,
低頭在她耳邊輕聲問:“別怕,有我?!庇浾邆冮_始起哄:“接吻!接吻!
”陳納柯溫柔地抬起她的下巴,江雪依閉上眼,感受著他靠近的氣息。
可就在唇瓣即將相觸的瞬間,一道黑影猛地沖上臺,伴隨著驚呼聲,
陳納柯悶哼一聲倒在地上。白郁站在原地,拳頭緊握,眼底翻涌著失控的怒意,
死死盯著江雪依,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復得卻又被搶走的珍寶。江雪依愣住了,
隨即扶起地上的陳納柯,抬頭看向白郁,
聚光燈在三人之間明明滅滅…風波很快被白家人平息下去。和陳納柯正式交往后的第三個月,
江雪依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禮物——兩張去芬蘭看極光的機票。陳納柯把機票遞到她面前時,
眼里的期待藏不?。骸坝浀媚阏f過,一直想在極光下許愿?!苯┮赖男妮p輕顫了一下。
她確實說過這話,只是那是在道觀靜修的最后一個夜晚,她裹著毯子坐在觀星臺,
指著天邊模糊的星子對白郁說:“聽說極光是天空的情書,
以后我一定要和愛的人去追一次極光?!碑敃r白郁只是沉默地望著遠山,
半晌才冷淡地回了句:“無聊。”那段記憶早已被她封存在心底,沒想到陳納柯會記在心上。
她接過機票,指尖觸到紙張的溫度,抬頭對他笑了笑:“好啊,我們一起去。
”芬蘭的雪干凈得晃眼,夜晚的森林里,極光像一道流動的綠絲帶,
在墨藍的天幕上緩緩舒展。江雪依裹著厚厚的羽絨服,靠在陳納柯懷里,
看著那片變幻莫測的光帶,突然覺得很安心。陳納柯從背后輕輕環(huán)住她,
下巴抵在她發(fā)頂:“冷不冷?”“不冷?!彼龘u搖頭,拿出手機拍下眼前的美景,
又拉著陳納柯拍了張合照。照片里,她笑得眉眼彎彎,陳納柯側頭看著她,
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這張照片發(fā)了朋友圈,
配文:“極光下的約定,終于實現(xiàn)了。”按下發(fā)送鍵的那一刻,她沒有多想,
只當是記錄當下的幸福。千里之外的城市,白郁正坐在書房處理文件。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是朋友圈的更新提示。他隨手點開,目光觸及那張照片時,指尖猛地頓住。
照片里的江雪依笑得燦爛,依偎在陳納柯身邊,背景是那片他曾嗤之以鼻的“無聊”極光。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鈍痛順著血管蔓延開。他忽然想起道觀那個夜晚,
女孩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他,語氣里滿是憧憬:“白郁,你說極光真的會聽到愿望嗎?
”他當時是怎么回答的?哦,他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甚至沒敢看她眼里的光,
怕自己繃不住那層故作冷漠的殼。靜修結束后,他看著她執(zhí)著地找過來,
看著母親用那樣傷人的話逼她離開,心里像被刀割一樣疼,卻只能站在原地沉默。
他以為只要讓她徹底死心,她就能回到屬于自己的陽光里,不用被白家的規(guī)矩束縛,
不用面對他無法言說的身不由己。后來陳納柯找到他,說想幫江雪依走出來,
問他愿不愿意放手。他咬著牙答應了,甚至默許了陳納柯的靠近,以為這是對她最好的安排。
他刪掉了她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卻忍不住通過共同好友的朋友圈,偷偷關注她的動態(tài)。
看她重新投入工作,看她偶爾和江明打鬧,看她臉上漸漸找回笑容……他以為自己做得很好,
以為時間會讓一切沉淀??蛇@張照片,像一把鑰匙,猝不及防地打開了他塵封的記憶。
他想起她遞來的桂花糕帶著淡淡的甜香,想起她偷拍他時被發(fā)現(xiàn)的慌亂眼神,
想起她說要去看極光時眼里的光……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細節(jié),此刻清晰得如同刀刻。
他曾有無數(shù)次機會回應她的熱情,卻一次次用冷漠將她推開。他以為自己在保護她,
卻親手把她推向了別人的懷抱。手機屏幕的光映在白郁臉上,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屏幕上江雪依的笑臉,
眼底翻涌著從未有過的情緒——那是遲來的悔意,像窗外的寒風,一寸寸刮過心臟,
留下密密麻麻的疼。極光很美,可照片里的她,再也不是為他憧憬極光的那個女孩了。
他慢慢退出朋友圈,將手機扔在桌上,起身走到窗邊。窗外的城市燈火璀璨,
卻沒有一盞燈是為他而亮,但江雪依卻在他腦海揮之不去…半個月后。
陳納柯去海島錄綜藝的第二周,臺風突然過境。狂風卷著暴雨拍打著落地窗,
江雪依看著手機上“航班取消”“輪渡停運”的通知,心里有些發(fā)慌。
她是趁著周末來探班的,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天氣。傍晚時,民宿突然停電。
工作人員說發(fā)電機暫時出了故障,讓大家待在房間不要亂走。江雪依本不擔心,
可胃里突然一陣絞痛——她忘了帶常備的胃藥,藥落在了陳納柯住的海景別墅里。
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夜色像濃稠的墨汁暈染開來。江雪依咬咬牙,
披上雨衣拿著手機就出了門。海島的路本就崎嶇,加上暴雨沖刷,泥濘不堪,
手機信號時斷時續(xù),導航根本派不上用場。她憑著模糊的記憶往前走,
沒過多久就徹底迷了路,四周只剩下茂密的樹林和呼嘯的風雨聲。
冰冷的雨水順著雨衣領口往里灌,胃里的疼痛越來越劇烈。她靠在一棵樹下喘息,
想給陳納柯打電話,卻發(fā)現(xiàn)手機徹底沒了信號??謶窒癯彼阌縼恚自诘厣?,
忍不住抱緊了膝蓋。而此時,千里之外的白家老宅,
白郁正對著一份海島開發(fā)項目的圖紙出神。助理匆匆推門進來,臉色凝重:“白總,
剛收到消息,您關注的那位江小姐,現(xiàn)在好像在臺風影響的海島上失聯(lián)了,
她朋友說她傍晚出門后就沒回來?!卑子裘偷卣酒鹕?,圖紙從手中滑落。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備直升機,現(xiàn)在就去海島。
”“可是白總,臺風天飛行太危險了,氣象局已經(jīng)發(fā)布紅色預警……”“備機!
”白郁打斷他的話,眼神銳利如刀,“出了事我負責?!敝鄙龣C在狂風中顛簸著穿越雨幕,
白郁坐在機艙里,指尖冰涼。他不敢想象,
那個在道觀里連山路都走不穩(wěn)、會偷偷抱怨蚊蟲叮咬的女孩,
此刻正獨自一人在暴雨里承受著什么。他想起她追著他要聯(lián)系方式時倔強的眼神,
想起她站在莊園門口被母親勸退時泛紅的眼眶,心臟像是被暴雨反復捶打,鈍痛難忍。
兩個小時后,直升機終于在海島臨時停機坪降落。白郁不顧工作人員的阻攔,
冒著瓢潑大雨沖進樹林。他拿著江雪依的照片,一邊喊她的名字,
一邊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地里搜尋。雨水模糊了視線,樹枝劃破了手臂,他卻渾然不覺。
“江雪依!江雪依!”不知喊了多久,在一片低矮的灌木叢后,
他終于看到了那個蜷縮的身影。她穿著單薄的雨衣,臉色蒼白地靠在樹干上,眉頭緊緊皺著,
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雪依!”白郁的心瞬間揪緊,幾步?jīng)_過去將她扶起。
江雪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臉,愣了愣,以為是幻覺:“白郁?
你怎么會……”“別說話?!卑子裘撓伦约旱耐馓坠谒砩?,小心翼翼地將她打橫抱起,
“我?guī)愠鋈??!彼膽驯Ш芊€(wěn),帶著一絲淡淡的雪松味,和記憶里道觀的氣息重疊。
江雪依靠在他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胃里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些。她想問他為什么會來,
卻沒力氣開口,只能任由意識在風雨聲中漸漸模糊。白郁抱著她,一步步走出樹林。
暴雨打在他背上,冰冷刺骨,可懷里的溫度卻讓他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
他低頭看著懷中人蒼白的小臉,喉結滾動,無聲地說了一句:“這次,換我來找你了。
”遠處,陳納柯焦急的呼喊聲隱約傳來,可白郁抱著江雪依的手臂,卻收得更緊了。
有些錯過,他不想再重演第二次。陳納柯的聲音越來越近,帶著穿透雨幕的焦灼。
當他舉著應急燈氣喘吁吁地跑到樹林邊緣時,一眼就看到了抱著江雪依的白郁。燈光下,
白郁渾身濕透,額前的碎發(fā)滴著水,懷里的江雪依卻被裹得嚴嚴實實,
只露出一小截蒼白的臉頰。“雪依!”陳納柯心頭一緊,沖過去想接過人,
卻被白郁側身避開。白郁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她胃不舒服,淋雨太久,先送回住處。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陳納柯看著江雪依緊閉的雙眼,只能按捺下心頭的復雜情緒,
快步跟上:“我知道最近的民宿,那邊剛修好發(fā)電機?!被厝サ穆飞?,三人一路沉默,
只有風雨聲在耳邊呼嘯。陳納柯幾次想和白郁搭話,都被對方周身的低氣壓逼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