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薄澳惚婚_除了?！?/p>
陳銘宇輕蔑地將一份辭退合同丟在我面前，語氣無比冷冽。
我站在原地，沒有去看那份薄薄的紙。
眼神反而越過他肥碩的肩膀，望向他身后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半年前，蘇瑤就是從這里跳下去的。
風(fēng)聲依舊。
而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將她推下去的兇手。
我的心臟沒有憤怒的狂跳，反而像被深海的寒冰凍結(jié)，一片死寂。
蟄伏了整整一百八十三天，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不是等待審判，而是，給予審判。
半年前，當(dāng)我得知女友蘇瑤跳樓自殺的死訊時，心灰意冷，一度要跟隨她而去。
但冷靜下來后我知道，蘇瑤是那么的愛我，她不會無緣無故地跳樓。
為了搞清這一切，我決定進入她生前所在的公司。
因為她就是從公司的大樓上跳下去的。
入職第一天，我領(lǐng)到了一臺舊電腦和一張靠著消防通道的工位。
空氣里彌漫著廉價香薰和外賣混合的古怪氣味，周圍的同事們個個面色蠟黃，敲擊鍵盤的聲音像是迫不得已的嘆息。
“新來的？我叫王賀?！编徸粋€發(fā)型地中海中年男人探過頭，壓低聲音，“小兄弟，聽哥一句勸，在這里混日子就行，千萬別冒頭。”
王賀指了指天花板，嘴型無聲地說了兩個字：吃人。
我笑了笑，沒接話。
我不是來混日子的，我是來掘墓的。
一周時間，我必須拿到陳銘宇的信任。
我很清楚，陳銘宇這種人，多疑、自負(fù)，且掌控欲極強。公司內(nèi)部的監(jiān)控和分級權(quán)限，就像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想從這張網(wǎng)里撕開一個口子，常規(guī)手段根本沒用。
我唯一的機會，就是展現(xiàn)出他無法拒絕的、能為他榨取巨大利益的價值。
接下來的三天，我成了整個部門最詭異的存在。
白天我按部就班地完成指派的無聊文案，一到下班時間，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逃離，我卻像釘在了座位上。
王賀走的時候又忍不住勸我：“小林，沒用的，這公司不看你加不加班，只看老板心情?！?/p>
我只是抬頭對他笑了笑，目光很快又回到了屏幕上。
我在寫一份營銷方案。一份足以讓陳銘宇這種嗜血的資本家都眼前一亮的方案。
這份方案，是蘇瑤曾經(jīng)的一個構(gòu)想，只是還沒來得及完善，就被迫離開了這里。我要做的，就是把它變成一把刺向陳銘宇心臟的尖刀。
周四深夜，整棟大樓只剩下策劃部這一盞燈。
我敲下最后一個字，將方案命名為《裂變》，然后，我瞇起眼睛，在預(yù)算部分，故意將一個關(guān)鍵渠道的推廣費用寫錯了小數(shù)點。
一個天才的、足以致命的疏忽。
第二天一早，這份方案沒有經(jīng)過部門主管，直接出現(xiàn)在了總裁秘書的桌面上。沒人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
不到十分鐘，內(nèi)線電話就打了過來，聲音冰冷：“陳總讓你去他辦公室?！?/p>
部門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有同情，有幸災(zāi)樂禍。越級上報，這是職場大忌。
我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神色平靜地走了出去。
陳銘宇的辦公室和他的人一樣，肥碩、油膩，充滿了金錢堆砌的壓迫感。他沒有讓我坐，只是用那雙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仿佛在評估一件貨物的成色。
“方案我看了?！彼涯菐醉摷垇G在桌上，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倨傲，“想法不錯，有點意思?！?/p>
他頓了頓，手指點了點預(yù)算那一頁：“但是，這里，你是豬腦子嗎？KOL的報價你看過市場價嗎？小數(shù)點都能錯？”
來了。
我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xiàn)出一絲慌張和懊惱，快步上前，拿起方案。
“對不起陳總！我……我光想著把創(chuàng)意做完美，核對的時候疏忽了，我馬上改！”
我的反應(yīng)，完美印證了陳銘宇的猜想——一個有才華，但經(jīng)驗不足、毛手毛腳的愣頭青。這種人最好用，也最好拿捏。
陳銘宇的臉色緩和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指點江山”的得意：“年輕人有想法是好事，但做事要沉穩(wěn)。你叫林渡是吧？”
“是的，陳總?！?/p>
“人事說你背景很簡單，剛畢業(yè)沒多久？”他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我的心跳漏了一瞬。
我知道，真正的考驗現(xiàn)在才開始。那個負(fù)責(zé)背景調(diào)查的經(jīng)理，雖然收了我的錢，但誰也保不準(zhǔn)他會不會在陳銘-宇面前多嘴。
我抬起頭，目光清澈，帶著幾分年輕人初入社會的坦誠和拘謹(jǐn)：“是的陳總，我老家是農(nóng)村的，沒什么背景，就想憑本事好好干?！?/p>
陳銘宇肥胖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他喜歡這種“干凈”的員工，像一張白紙，可以任由他涂抹。
“行了，方案拿回去，把漏洞補上，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最終版?！彼麚]了揮手，像打發(fā)一只蒼蠅，“另外，明天開始，你搬到我辦公室外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