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煤渣路上的熱乎氣1992年的伏天，太陽把家屬院的煤渣路曬得發(fā)燙，
踩上去能烙得腳心發(fā)麻。墻根的月季花蔫頭耷腦，葉子上落著層灰，
王桂英拎著個竹編菜籃子往家走，籃子里的黃瓜頂著小黃花，沾著剛從菜市場帶回來的泥。
院門口的公共水龍頭還滴著水，張敏正蹲在那兒搓衣裳，肥皂泡沾了滿手，
看見王桂英就直起腰：“媽，您可回來了，二嫂在屋里跟炮仗似的，就等您來滅火呢。
”王桂英心里“咯噔”一下，不用問也知道，準(zhǔn)是小女兒蘇梅又惹事了。
這丫頭是家里的老小，打小被她爹慣得無法無天，二十五了還沒個正形，
對三個嫂子非打即罵，院里的孩子見了她都躲著走——不是怕，是嫌她撒潑打滾沒臉皮。
第二章 廚房的搪瓷盆響剛進(jìn)自家那扇掉漆的木門，就聽見廚房“哐當(dāng)”一聲，
李娟把搪瓷盆往案板上摔，聲音脆得像敲鑼：“這日子沒法過了！蘇梅那個喪門星，
把我擱窗臺上的友誼雪花膏全挖空了！那是我托人從上海捎的，攢了倆月工資呢！
”李娟是二兒媳，性子烈，說話像崩豆子，手里正攥著個空鐵盒，
盒底還沾著點乳白色的膏體。她是紡織廠的擋車工，平時最寶貝臉，夏天汗多，
全靠這雪花膏撐著?！八?dāng)是擦腳油呢？”李娟越說越氣，往圍裙上抹了把汗，
“前兒偷喝我買的橘子汁，昨兒撕我晾的的確良襯衫，今兒又來霍霍我的雪花膏——媽，
您倒是管管啊！”【李娟心里罵：這小姑子就是個填不滿的窟窿，再不管，
我這日子真沒法過了！】第三章 張敏的悶火氣大兒媳張敏端著盆洗好的衣裳進(jìn)來，
她性子悶，說話總是慢悠悠的，手里的搪瓷盆沿磕在門框上，發(fā)出“當(dāng)”的一聲：“二妹，
你那算啥?！彼K子上搭著襯衫，是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的確良：“上禮拜我剛做的新襯衫，
就穿了一回，蘇梅趁我上班，偷出去跟院里小子瘋跑，回來領(lǐng)口磨得全是毛邊，
袖口還撕了個口子。我跟媽說，媽就一句‘她還小’——二十五的人了，擱鄉(xiāng)下都能當(dāng)媽了，
還??？”【張敏心里嘆：這家里，也就媽把她當(dāng)寶貝，我們當(dāng)嫂子的，倒像是伺候祖宗。
】王桂英把菜籃子往桌上放，黃瓜上的泥蹭了桌面，她拿起抹布擦著：“行了行了，
回頭我說她?！痹掚m這么說，心里卻跟塞了團亂麻——蘇梅這性子，是打小沒扳過來，
現(xiàn)在說她，她能把房頂掀了。第四章 蘇梅的“橫”正說著，里屋“咚”地一聲，
蘇梅披頭散發(fā)地沖出來，花襯衫的袖子扯了個大口子，
露出胳膊上的紅印子——準(zhǔn)是又跟誰打架了。她一眼看見趙倩坐在炕沿上纏毛線，
手里那團嫩黃色的開司米，是趙倩托人從北京捎的，要給肚子里的孩子織小毛衣。
“這線顏色亮堂，歸我了！”蘇梅伸手就搶，趙倩懷著六個月的身孕，身子笨，
手忙腳亂地護(hù)著：“小妹，這是……這是給孩子備的，就這一團夠織個小帽子。
”【趙倩心里急：這線多貴啊，她咋一點規(guī)矩沒有，我懷著孕，也不能跟她搶。
】蘇梅把毛線團往地上一摔，線轱轆滾到煤球堆旁，纏了層黑灰。她叉著腰，
臉紅脖子粗地喊：“孩子孩子，就你有肚子？我媽生我時咋沒見你這么金貴？
”【蘇梅心里想：家里啥好東西都該是我的，她們嫁到咱家，就得聽我的！
】第五章 王桂英的難王桂英趕緊去扶趙倩，又瞪著蘇梅：“你這丫頭，咋跟你三嫂說話呢？
她懷著孕，能跟你一樣瘋？”“媽！你偏心！”蘇梅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撒潑，
“她們都欺負(fù)我！李娟藏餅干不給我吃，張敏罵我是白眼狼，趙倩拿破毛線糊弄我！
你要是不替我做主，我就死給你看！”【蘇梅心里清楚：媽最吃這套，只要我一鬧，
她準(zhǔn)保向著我?！坷罹陱膹N房探出頭，手里還拿著鍋鏟：“你死一個試試？我看你就是欠揍！
”【李娟心里火：這潑婦，真該讓她男人好好管管，可惜她連個對象都沒有，誰敢要？
】張敏把晾好的衣裳收下來，疊著說：“行了，跟個孩子似的，不嫌丟人。
”【張敏心里煩：每次都這樣，一吵架就滿地滾，院里鄰居聽了，都得戳咱們家脊梁骨。
】第六章 趙倩的委屈趙倩慢慢蹲下去，想撿地上的毛線團，肚子墜得她直咧嘴。
她剛碰到線，蘇梅“騰”地站起來，一腳踩在毛線上：“不準(zhǔn)撿！我說了歸我就歸我！
”“小妹，”趙倩的聲音帶著哭腔，“這線真的不好買，你要是喜歡，
我讓你三哥給你買紅的，比這個艷?！薄沮w倩心里酸：嫁到咱家一年，就沒清靜過，
這日子啥時候是頭啊。】“我不！我就要這個！”蘇梅伸手去推趙倩，“你給我起開！
”“你敢動她一下試試！”李娟舉著鍋鏟就沖過來，張敏也趕緊拉住趙倩，
王桂英氣得渾身發(fā)抖：“蘇梅！你給我住手！
”第七章 院里的看熱鬧院門口已經(jīng)圍了幾個鄰居，劉大媽扒著門框往里瞅，
她跟王桂英是老同事，最愛嚼舌根：“嘖嘖，這又咋了？蘇梅又跟她嫂子們干仗了？
”隔壁的小芳媽抱著孩子，小聲說：“前兒還搶我家小芳的花頭繩呢，這丫頭，
真是被慣壞了?！薄距従有睦锵耄和跫疫@小姑子，是院里的頭號麻煩，誰沾誰倒霉。
】王桂英看見鄰居，臉上掛不住，沖蘇梅吼：“你給我進(jìn)屋去！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
”蘇梅見人多，鬧得更兇了，一扭身往后退，沒看腳底下——張敏剛洗完的衣裳水潑在地上，
積了個小水洼。她“哎喲”一聲，腳一滑，后腦勺“咚”地磕在青石板臺階上，白眼一翻，
直挺挺倒了下去。第八章 瞬間的安靜院里一下子靜了，連劉大媽嚼舌根的聲音都停了。
李娟舉著鍋鏟的手僵在半空，張敏剛拉著趙倩站起來，倆人都愣住了。趙倩嚇得捂住嘴，
眼淚“唰”地下來了：“這……這咋整啊？”【趙倩心里慌：磕著頭了，要是出點啥事，
我這心里可不安生?！坷罹臧彦佺P一扔，趕緊跑過去：“裝的吧？平時撒潑打滾慣了，
這會兒又來這套？”話雖這么說，手卻不敢碰蘇梅，只是探了探她的鼻息。
【李娟心里也發(fā)毛：這臺階棱著呢，磕一下可輕不了，別真出啥事?！繌埫舯人齻冩?zhèn)定，
沖王桂英喊：“媽，快去找張大夫！就隔壁樓的，他在家！”【張敏心里急：不管咋說，
先看看人咋樣，真磕壞了，全家都得跟著操心?！康诰耪?王桂英的慌王桂英腿都軟了，
撲過去抱住蘇梅的頭，手一摸，后腦勺起了個大包，黏糊糊的——出血了。
她的聲音都帶了哭腔：“梅梅！梅梅你醒醒??！是媽不好，媽不該罵你！
”【王桂英心里悔：都怪我，從小把她慣成這樣，現(xiàn)在出了事，可咋整??！
】劉大媽也擠進(jìn)來看：“哎喲，這磕得不輕啊，趕緊送醫(yī)院吧！”“不用不用，
張大夫是外科的，先讓他看看?！睆埫粢贿呎f，一邊往隔壁跑，布鞋踩在水洼里，
濺起一串泥點。第十章 臺階上的血蘇梅躺在地上，頭發(fā)被血黏在腦門上，
平時橫眉豎眼的臉，這會兒白得像張紙。李娟蹲下來，用自己的圍裙蘸了水，
輕輕擦她臉上的灰：“喂，蘇梅，你別嚇人行不？”【李娟心里嘆：再討厭她，也是一家人，
真有個三長兩短，媽得瘋?！口w倩扶著墻站著，手護(hù)著肚子，眼淚噼里啪啦掉：“都怪我，
我不該跟她搶毛線……”【趙倩心里怕：要是她有個好歹，我這胎怕是也保不住了。
】張敏拽著張大夫跑進(jìn)來，張大夫背著個藥箱，蹲下來摸了摸蘇梅的后腦勺，
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先別動，像是輕微腦震蕩，趕緊送醫(yī)院做個CT。
”王桂英一聽“腦震蕩”，當(dāng)場就哭了：“我的梅梅啊……”蘇梅這時候哼了一聲，
眼皮動了動，嘴里嘟囔著啥，誰也沒聽清。但誰都沒想到，這個夏天的傍晚，這一跤，
竟把院里的日子，摔出了個新模樣。第十一章 昏黃燈泡下的蘇醒蘇梅醒來時，
首先聞到的是一股煤煙味——王桂英早上生煤爐時沒封好，煙倒灌進(jìn)了屋。
屋里的15瓦燈泡用了好幾年，玻璃上蒙著層灰，照得一切都昏沉沉的。她后腦勺還疼，
伸手一摸，纏著圈厚厚的紗布，紗布邊緣沾著點干涸的血漬?！懊访?？你醒了？
”王桂英正坐在床邊納鞋底，見她睜眼，手里的針“啪嗒”掉在鞋面上，趕緊湊過來，
“頭還疼不？渴不渴？”蘇梅眨了眨眼，看著母親鬢角新添的白發(fā)，
那白發(fā)比她“上次見”時又密了些，像摻了把蒲公英的絨毛。她嗓子干得發(fā)緊，
聲音啞得像砂紙磨木頭：“媽……”【蘇梅心里堵得慌：上輩子我總嫌媽嘮叨，
嫌她偏心哥嫂，從沒好好看過她的頭發(fā)。這一跤摔得，倒讓我看清了媽是真老了。
】第十二章 王桂英的試探王桂英趕緊倒了杯溫水，用勺子舀著喂她：“慢點喝，別嗆著。
”見蘇梅沒像往常那樣一醒就咋咋呼呼要吃的，反而安安靜靜地喝水，
她心里犯嘀咕：這丫頭咋不對勁？“摔著哪了？跟媽說。”王桂英摸了摸她的額頭，
“沒發(fā)燒啊?！碧K梅喝完水，搖搖頭：“不咋疼了，媽。就是……有點暈。
”她故意說得含糊，怕說多了露餡——總不能說自己是從二十年后穿回來的，
知道上輩子自己把家作散了，想重新活一回吧？【蘇梅心里盤算：先穩(wěn)住，
不能讓她們看出破綻。得一點點改，不然她們得以為我撞邪了。】王桂英還是不放心，
拿起桌上的蘋果，用小刀削著：“餓不？給你削個蘋果，昨天你三哥特意給你買的紅富士。
”【王桂英心里琢磨：往常她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搶吃的，今兒個咋蔫了？莫不是真摔傻了？
】第十三章 嫂子們的“偵查”“媽，蘇梅醒了？”門口傳來李娟的聲音，她剛下班，
手里還拎著個帆布包，“我來看看這祖宗……”話沒說完，看見蘇梅安安靜靜靠在床頭，
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李娟是出了名的快嘴，以前見了蘇梅就沒好氣，此刻卻站在門口，
腳像釘住了似的：“你……不鬧了？
”【李娟心里納罕：這丫頭平時摔個跤都得訛我們兩盒餅干，今兒個磕了后腦勺，倒老實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張敏端著個搪瓷碗進(jìn)來，碗里是剛熬好的小米粥：“醒了就好，
喝點粥墊墊。”她性子悶，不愛多話，但眼神里的驚訝藏不住——蘇梅沒瞪她，
沒搶她手里的碗，這可是頭一回?！緩埫粜睦锵耄耗皇撬さ脹]力氣鬧了？等緩過來，
指不定又要作啥妖?！康谑恼?突如其來的道歉蘇梅看著李娟，
想起上輩子搶她雪花膏、撕她襯衫的事，心里一陣發(fā)燙。她掀開被子想坐起來，
王桂英趕緊扶她：“慢點，別使勁?！薄岸?，”蘇梅的目光落在李娟身上，語氣放得軟，
“前兒我拿你雪花膏，是我不對。那玩意兒貴，你攢了倆月工資買的，我不該沒規(guī)矩。
等我好了，掙錢賠你兩盒，要上海產(chǎn)的那種，帶香味兒的。
”李娟手里的帆布包“咚”地掉在地上，拉鏈開了，露出里面的飯盒。她張大嘴，
半天沒合上：“你……你說啥？你賠我？”【李娟心里驚：這是蘇梅說的話？
她不罵我“小氣鬼”就不錯了，還賠我雪花膏？怕不是摔得腦子不清楚了吧？
】張敏舀粥的勺子停在半空，粥差點灑出來：“蘇梅，
你……”【張敏心里疑：這丫頭是轉(zhuǎn)性了，還是想耍啥新花樣？
】第十五章 對三嫂的愧疚趙倩懷著孕，行動慢，這才挪進(jìn)屋。
她手里還攥著半截毛線——正是昨天被蘇梅摔在地上的那團。見蘇梅看她，
趕緊把毛線往身后藏，怕又惹她不高興。蘇梅卻沖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沒了往日的橫勁，
倒帶了點不好意思：“三嫂，對不住。昨天我搶你毛線，還把它摔臟了，是我渾。
”趙倩愣了，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肚子：“沒……沒事，小妹，你沒事就好。
”【趙倩心里暖：長這么大，還是頭回聽蘇梅跟我說“對不住”。她這是……真知道錯了？
】“有事。”蘇梅堅持道，“那毛線是你托人從北京捎的開司米，不好買。等我能下床了，
就去供銷社給你挑兩團新的，粉的，給孩子織小襪子正好。你懷著孕，可別氣著，對娃不好。
”【蘇梅心里悔：上輩子就因為我推了三嫂一把，她懷的孩子沒保住，三哥跟她也離了。
這輩子說啥也不能再犯渾。】第十六章 王桂英的嘀咕王桂英看著蘇梅，越看越不對勁。
她悄悄拉過張敏，往門外挪了兩步，壓低聲音：“你看梅梅，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張敏點點頭，也小聲說：“是邪門。以前跟二妹說話，三句就得吵起來，
今兒個居然能好好認(rèn)錯。媽，要不要再請張大夫來看看？”【張敏心里想：別是磕壞了腦子，
留下啥后遺癥?！坷罹暌矞愡^來，撿起地上的帆布包：“我看懸。她剛說要賠我雪花膏，
還說要掙錢——她要是能掙錢，我就把縫紉機吃了！”【李娟心里哼：準(zhǔn)是裝的，
等過兩天緩過來，該咋橫還咋橫。】屋里，蘇梅聽見她們的嘀咕，沒像往常那樣跳出去吵架。
她只是拿起王桂英沒納完的鞋底，學(xué)著樣子穿針——針鼻太小，穿了三次才穿上。
【蘇梅心里嘆：慢慢來，日子還長，總能讓她們信我。
】第十七章 不搶餅干的蘇梅王桂英端來一盤點心，是李娟單位發(fā)的桃酥，
平時蘇梅見了就得往自己兜里揣。王桂英把盤子往蘇梅面前推了推：“吃兩塊，補補。
”蘇梅搖搖頭：“媽，您吃吧，您昨天守了我一夜，該補的是您?！彼闷鹨粔K，
遞到王桂英嘴邊，“張嘴?！蓖豕鹩蹲×?，這輩子蘇梅就沒給她遞過吃的，都是她追著喂。
她機械地張開嘴，桃酥有點干，噎得她直眨眼。
【王桂英心里酸：這丫頭……真要是能一直這樣，我少活兩年都愿意?！坷罹暝陂T口聽見，
撇撇嘴：“喲，這是演哪出？孝順女兒戲碼？”嘴上雖硬，卻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給蘇梅熬了碗雞蛋羹——平時蘇梅搶她的雞蛋，她能罵半天。
【李娟心里別扭：看她后腦勺包那么大，也怪可憐的。先看兩天，要是再犯渾，我再收拾她。
】第十八章 主動提干活蘇梅躺了半天，覺得身上有勁兒了，想下床：“媽，我想起來走走。
”“別亂動！”王桂英趕緊按住她，“大夫說你得躺三天。”“沒事，我慢點。
”蘇梅扶著墻站起來，看見桌角堆著沒擇的豆角，“媽，我?guī)湍銚穸菇前?，坐著也是坐著?/p>
”王桂英嚇了一跳：“你可別！你哪會干這活？別再把菜扔一地?！币郧疤K梅干活，
不是把碗摔了就是把菜炒糊，王桂英寧愿自己累點，也不讓她沾手。
【王桂英心里怕：她別是想趁機搗亂，把豆角扔垃圾桶里吧？】蘇梅卻拿起豆角，
慢慢擇起來，梗子扔一邊，豆粒飽滿的放另一邊，動作雖慢，卻沒扔錯。
【蘇梅心里笑：上輩子被趕出家門后，啥活沒干過？擇個豆角算啥。
】第十九章 趙倩的觀察趙倩坐在一旁織毛衣，眼睛卻時不時瞟蘇梅。見她擇豆角擇得認(rèn)真，
不像裝的，忍不住說：“小妹，你要是累了就歇著，我來擇?！碧K梅抬頭沖她笑：“沒事，
三嫂。以前我凈給你們添亂了，現(xiàn)在能幫點是點?！彼褤窈玫亩菇欠胚M(jìn)盆里，“對了三嫂，
你想吃酸的不？我聽人說，懷孩子都愛吃酸的，回頭我去給你買山楂片。
”【蘇梅心里想：上輩子三嫂總偷偷吃咸菜，說想吃酸的舍不得買。這輩子我得疼疼她。
】趙倩臉一紅，搖搖頭：“不用不用，怪貴的?！毙睦飬s暖烘烘的——長這么大，
蘇梅頭回這么跟她說話?！沮w倩心里盼：要是小妹能一直這樣，咱家就能安生了。
】第二十章 傍晚的平靜傍晚時，三哥下班回來，聽說蘇梅醒了，趕緊進(jìn)屋看她。
蘇梅見了他，沒像往常那樣伸手要錢，反而說：“三哥，你上班累了吧？我給你倒杯水。
”三哥手里的公文包差點掉地上，跟王桂英對視一眼，倆人眼里都是“不可思議”。
院里的劉大媽又來串門，聽見屋里安安靜靜，沒像往常那樣吵架，扒著門框問：“桂英，
你家蘇梅咋樣了？”王桂英站在門口，笑著說：“好多了，懂事多了。”蘇梅在屋里聽見，
心里暗暗點頭：是得懂事了。上輩子的債，這輩子得一點點還。這院兒里的日子，
也該換個活法了。【蘇梅心里定：從今天起，好好做人，好好過日子，
不能再讓媽和哥嫂們受委屈了。】第二十一章 飯桌上的“反?！卑淼募覍僭猴h著煤煙味，
王桂英把鋁制飯盒端上桌，里面是摻了玉米面的饅頭，炒了盤土豆絲，
還有一碗雞蛋羹——特意給趙倩燉的。蘇梅坐在小板凳上，拿起自己的粗瓷碗，
先夾了塊土豆絲里最軟和的部分，往王桂英碗里放：“媽，你多吃點，土豆燉爛了，好嚼。
”王桂英手里的筷子頓了頓，眼眶有點熱。以前蘇梅吃飯跟打仗似的，專挑碗里的肉，
哪會給她夾菜？【王桂英心里嘀咕：這丫頭摔一跤，莫不是真摔開竅了？
】李娟端著碗蹲在門口，嘴里嚼著饅頭，眼睛卻直勾勾盯著蘇梅：“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不搶雞蛋羹了？”【李娟心里犯疑：她準(zhǔn)是憋著啥壞呢，往常三嫂的雞蛋羹，
她能搶去大半碗。】蘇梅沒像以前那樣瞪她，反而舀了勺雞蛋羹給趙倩：“三嫂，你懷著孕，
多補補?！薄咎K梅心里嘆：上輩子我總欺負(fù)三嫂，她懷孩子時連個雞蛋都沒吃上幾個，
這輩子得好好補償她?！康诙?劉大媽的“偵查”對門的劉大媽端著個豁口的搪瓷碗，
搖著蒲扇串門來，一進(jìn)門就瞅見桌上的光景，嘖嘖稱奇：“喲，蘇梅這是轉(zhuǎn)性了？
前兒還跟你大嫂搶電視看《渴望》，把遙控器藏煤堆里呢！”劉大媽是院里的“消息通”，
誰家吵架誰家添了東西，她門兒清。以前總說蘇梅是“攪家精”，這會兒見她安安靜靜吃飯，
倒有點不習(xí)慣。【劉大媽心里琢磨：這丫頭平時跟炮仗似的，今兒個咋蔫了？該不是裝的吧？
】蘇梅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劉大媽，前兒是我不對。《渴望》是好看，
可不該我一個人霸著。以后您家想看，就來我家，我給您搬小馬扎。
”【蘇梅心里清楚：院里老人都愛湊堆看電視，搞好關(guān)系總沒錯。上輩子就因為我霸道，
院里沒人待見咱家人?！康诙?提“擺攤”的由頭吃完晚飯，蘇梅主動收拾碗筷，
端到公共水龍頭下洗。水流“嘩嘩”響，她一邊搓碗一邊說：“媽，我想出去擺攤。
”王桂英正在擦桌子的手停了：“擺攤？你擺啥攤？一個姑娘家蹲在街口，讓人戳脊梁骨！
”【王桂英心里急：好好的姑娘家，出去拋頭露面像啥樣子？讓人說咱家教養(yǎng)不好。
】“戳啥脊梁骨？掙錢不丟人?！碧K梅把洗好的碗摞起來，“我看街口有人賣發(fā)卡頭繩，
一毛錢進(jìn)的賣五毛，能掙錢?！薄咎K梅心里盤算：93年正是個體生意冒頭的時候，
先從小的做起，本錢少，風(fēng)險也小。上輩子我眼高手低，啥也干不成，這輩子得踏實點。
】李娟湊過來，抱著胳膊冷笑：“你能行嗎？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進(jìn)了貨賣不出去，
回頭又哭著喊著要媽給你賠錢。”【李娟心里哼：她除了搶東西啥也不會，擺攤？
怕是連吆喝都不敢?！康诙恼?張敏的“擔(dān)憂”大兒媳張敏正在燈下納鞋底，
聽見這話抬頭說：“批發(fā)市場在城南，坐公交得一個小時，你認(rèn)得路？”張敏性子悶，
不愛多話，但心眼實，擔(dān)心蘇梅被騙?！緩埫粜睦锵耄耗桥l(fā)市場魚龍混雜，她又沖動，
別讓人坑了本錢?！俊罢J(rèn)得，我前兒跟院里小芳媽去過一回?！碧K梅撒了個小謊，
其實是上輩子跑過不少趟，“她帶我看了，發(fā)卡論斤稱，便宜得很。
”【蘇梅心里有數(shù)：張敏是真心為家里好，得讓她放心。以后做生意，
說不定還得靠她算賬呢。】趙倩摸著肚子，小聲說：“要是缺錢，我這兒有攢的五塊錢。
”她性子軟，見蘇梅想正經(jīng)干事，打心眼兒里想幫襯。【趙倩心里盼：她要是能變好，
咱家就能安生了?！康诙逭?王桂英的“私房錢”王桂英翻箱倒柜，
從床底下的木盒子里摸出個手絹包，一層層打開，里面是五十塊錢，還有幾張毛票。
這是她攢了半年的私房錢，本想給蘇梅攢嫁妝的?！澳弥??！蓖豕鹩彦X塞給蘇梅，
眼里含著淚，“要是實在不行，就早點回來，別硬撐?！薄就豕鹩⑿睦镔€：就算賠了，
就當(dāng)買個教訓(xùn)，只要她能學(xué)好，比啥都強?！刻K梅攥著錢，手心熱乎乎的：“媽，您放心，
我肯定能掙錢。等掙了錢，先給您買雙帶膠底的布鞋，您那鞋都磨透了。
”【蘇梅心里酸：上輩子媽總穿著破鞋，舍不得買新的，錢都被我糟踐了。
這輩子第一個月工資，就得給媽添雙新鞋?！坷罹暝谝慌月犚姡财沧鞗]說話，
但手里納鞋底的針卻扎偏了——她媽那雙鞋，確實露著腳趾頭了。
【李娟心里動了下：她要是真能掙錢……算了，想啥呢，準(zhǔn)是白搭。
】第二十六章 第一次“進(jìn)貨”第二天一早，蘇梅揣著五十塊錢，
坐3路公交去了城南批發(fā)市場。市場里烏泱泱全是人，自行車鈴鐺響成一片，
小販的吆喝聲震耳朵：“發(fā)卡論斤稱！五塊錢三斤！”她蹲在一個攤位前，
拿起塑料發(fā)卡挑揀：“嬸子，這粉色的咋賣？”【蘇梅心里清楚：90年代小姑娘都愛俏，
粉色、紅色最搶手，得多進(jìn)點。】攤主是個胖大嬸，揮著蒲扇：“論斤稱，五塊錢三斤，
不還價！”【攤主心里想：這丫頭看著面生，不像常來進(jìn)貨的，可別是來搗亂的。
】蘇梅沒討價還價，挑了三斤粉色帶小花的，又要了兩斤紅色頭繩：“嬸子，我以后常來，
你給我算便宜點唄？”【蘇梅心里盤算：做買賣得處好關(guān)系，以后進(jìn)貨量大了，還能賒賬呢。
】第二十七章 街口的“第一聲吆喝”蘇梅把發(fā)卡擺在硬紙板上，蹲在電影院門口。
太陽曬得她脖子發(fā)燙，臉上的汗順著下巴滴，滴在發(fā)卡上亮晶晶的。她張了好幾次嘴，
才憋出一聲：“發(fā)卡頭繩，五毛一個！”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旁邊賣冰棍的大爺瞅著她笑：“丫頭，吆喝得響點！不然誰知道你賣啥！
”【賣冰棍大爺心里想：這姑娘臉皮薄，哪像做生意的？怕是撐不過一上午。
】蘇梅深吸一口氣，想起上輩子餓肚子的滋味，扯著嗓子喊：“好看的發(fā)卡！五毛一個！
給姑娘買一個唄！”【蘇梅心里給自己打氣：掙錢不丟人，餓肚子才丟人。
這輩子說啥也不能再讓人看不起?！恳粋€帶孩子的大嫂停下來，
拿起個粉色發(fā)卡：“這能便宜點不？”“四毛給您，開張生意！”蘇梅趕緊遞過去，
手都有點抖?！咎K梅心里樂：第一單！雖然少掙一毛，但開張了就好！
】第二十八章 李娟的“偷看”李娟下班路過電影院，遠(yuǎn)遠(yuǎn)看見蘇梅蹲在那兒，正給人找錢。
太陽把她的臉曬得通紅，額頭上全是汗，卻沒像往常那樣喊累。
一個穿的確良襯衫的女人跟蘇梅吵：“你這發(fā)卡是歪的！給我退錢！”蘇梅沒急，
拿起個新的換上：“嬸子，這個保證好，再送您根紅頭繩，您別生氣。
”【蘇梅心里明白：和氣生財，跟人吵架只會把生意吵跑。上輩子就因為脾氣沖，
啥也干不成?！坷罹贽D(zhuǎn)身就走，心里卻有點不是滋味——換作以前，蘇梅早跟人打起來了。
【李娟心里嘀咕：她……好像是真的變了點？
】第二十九章 回家的“收獲”天黑時蘇梅收攤回家，帆布包里揣著掙的五塊三毛錢，
還有剩下的發(fā)卡。一進(jìn)院就喊：“媽，我回來了！”王桂英迎出來，看見她曬黑的臉，
趕緊遞過涼水：“掙著錢了？”“掙了五塊三！”蘇梅把錢掏出來，一張張捋平，“媽，
你收著。”【蘇梅心里暖：這輩子第一次靠自己掙錢，比上輩子搶來的錢踏實多了。
】張敏正在算賬，抬頭問：“賣了多少個？”“三十多個呢！”蘇梅眉飛色舞，
“有個大姐一下子買了五個，說給她閨女和鄰居家孩子帶的?！薄咎K梅心里想：張敏會算賬，
以后讓她幫我管錢，準(zhǔn)錯不了?！口w倩端來一碗綠豆湯：“快喝點解暑，看你熱的。
”【趙倩心里笑：小妹真能干，比以前強多了。
】第三十章 劉大媽的“改口”劉大媽又來串門，看見蘇梅在數(shù)發(fā)卡，
湊過去問：“掙著錢了？”“掙了五塊多！”蘇梅拿起個紅色發(fā)卡，“劉大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