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
蕭晏搖搖晃晃站起身，從暗格取出一支斷成兩截的木簪。
那是他在洛瑜“死后”，命人從云知鳶宮中搜出的。
“那年她生辰，朕送她的，她特別喜歡……”
太后再也看不下去，含淚離去。
雨越下越大。
蕭晏忽然抓起佩劍沖進(jìn)雨幕，禁軍嚇得紛紛追趕，卻見他直奔冷宮。
“陛下！那里危險(xiǎn)！”
蕭晏充耳不聞，一劍劈開塵封多年的宮門。
蛛網(wǎng)密布的殿內(nèi)，擺著架殘破的紙鳶。
那是他被廢那年，洛瑜偷偷做來哄他開心的。
紙鳶翅膀上還留著歪歪扭扭的字跡：阿晏要開心。
雨水混著淚水模糊了視線。
蕭晏抱著紙鳶跪在廢墟里：“阿瑜……你回來好不好……朕錯(cuò)了……”
暴雨連下了三日。
蕭晏突染風(fēng)寒，高燒不退，卻執(zhí)拗地不肯召太醫(yī)，只讓阿芷守在榻前。
“陛下，喝藥吧?！?/p>
阿芷捧著藥碗，小心翼翼地遞到他唇邊。
蕭晏半闔著眼，恍惚間又看見了洛瑜。
那年東宮寒冬，她也是這般跪在榻前，一勺一勺喂他喝藥。
“阿瑜……”
他下意識(shí)抓住阿芷的手腕，卻在看清她面容的瞬間松開，“是你啊?！?/p>
阿芷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卻仍柔聲道：“陛下認(rèn)錯(cuò)人了，奴婢是阿芷?！?/p>
“阿芷……”
蕭晏喃喃重復(fù)，忽然抬手撫上她的臉，“你笑起來，真的很像她?！?/p>
云知鳶聽聞蕭晏病重，不顧禁令闖了進(jìn)來。
當(dāng)她看到阿芷正為蕭晏擦汗時(shí)，眼中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你這賤婢！”她一把拽開阿芷，“誰準(zhǔn)你碰陛下的！”
阿芷踉蹌著跌倒在地，藥碗摔得粉碎。
“滾出去。”蕭晏的聲音冷得像冰。
云知鳶不可置信地轉(zhuǎn)身：“陛下，這賤婢……”
“滾出去！”蕭晏撐起身子，眼底布滿血絲，“還是說，皇后也想嘗嘗冷宮的滋味？”
云知鳶臉色煞白，踉蹌著退了出去。
殿門關(guān)上后，蕭晏對(duì)地上的阿芷伸出手：“起來?！?/p>
阿芷受寵若驚地搭上他的手，卻聽他道：“從今日起，你搬去錦華宮?！?/p>
錦華宮是嬪妃居所。
阿芷驚得跪地：“奴婢不敢……”
“朕封你為芷妃。”蕭晏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你只需做好一件事——”
他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卻像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gè)人。
“就這樣，保持這張臉?！?/p>
三日后，冊(cè)封禮成。
滿朝嘩然。
誰也沒想到，一個(gè)與已故宮女容貌相似的女子，竟能一躍成為四妃之一。
云知鳶在鳳儀宮砸碎了所有能砸的東西。
“娘娘息怒！”宮女跪了一地，“那賤婢不過是仗著有幾分像……”
“閉嘴！”云知鳶將茶盞砸在說話宮女頭上，“本宮遲早要那賤婢生不如死！”
錦華宮內(nèi)，芷妃了正對(duì)鏡梳妝。
“娘娘，陛下今夜翻了您的牌子?！辟N身宮女喜氣洋洋地進(jìn)來通報(bào)。
芷妃的手一抖，唇脂畫歪了一道。
她連忙擦去，心跳如鼓。
入夜，蕭晏踏進(jìn)錦華宮，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
芷妃跪地相迎，卻被他一把拉起。
“不必行禮?！彼哪抗鈷哌^她精心裝扮的臉，“這樣……很像?！?/p>
芷妃鼓起勇氣問道：“陛下是說……像誰？”
蕭晏的眼神忽然變得很遙遠(yuǎn)：“一個(gè)再也見不到的人?！?/p>
他抬手撫過芷妃的發(fā)簪：“她從不戴這么華麗的首飾，總是一支木簪，素凈得很。”
芷妃心頭一顫，連忙道：“那臣妾明日就換……”
“不必?！笔掙檀驍嗨澳阕瞿阕约壕秃??！?/p>
他轉(zhuǎn)身走向床榻，聲音疲憊：“睡吧，朕累了?！?/p>
芷妃小心翼翼地躺在他身側(cè)，聽見他在黑暗中低語：“她會(huì)恨朕嗎？”
“陛下……”
“她那么善良，大概連恨都不舍得吧?！笔掙套猿暗匦α?，“真是……傻透了?！?/p>
芷妃不敢接話，只感覺枕邊一片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