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糖會在掌心融成黏膩的水漬，溫度會在記憶里褪成模糊的輪廓。
就像那年夏天沒說出口的喜歡，最終只留下話梅糖的余溫，在歲月褶皺里泛著酸澀的悵惘，
輕輕一碰，便落滿整個青春的灰。第一章 夏末的光斑高二文理分班那天，
走廊里的風(fēng)裹著夏末最后一縷黏熱。顧中一抱著一摞書擠過喧鬧的人潮，
額角的汗珠順著下頜線滑進衣領(lǐng)，校服后背洇出的深色水痕，像幅被雨打濕的抽象畫。
他低頭整理被擠歪的書脊時，目光忽然撞進隔壁組的光影里——隔著一條過道的位置，
李星禾正側(cè)頭望著窗外，碎發(fā)垂在臉頰，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她耳后織就細(xì)碎的光斑，
指尖無意識地轉(zhuǎn)著支鋼筆，連窗外此起彼伏的蟬鳴，都像是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那一刻，
整個教室的嘈雜都在顧中一耳中退成嗡鳴。他后來才知道，這個看似安靜的女生，
是這個理科班里的"矛盾體"——數(shù)學(xué)卷子上的最后一道附加題總能寫出三種解法，
物理大題的步驟工整得像印刷體，唯獨英語答題卡上的紅叉像爬滿紙的蜈蚣。
班主任總在班會上嘆氣："李星禾要是把英語提上來，清北都有希望。
"他天生是熱鬧的性子，沒幾日便和過道那頭的錢秋月熟得能共用一副耳機，
課間趴在桌上搶對方的薯片，笑鬧聲能掀翻天花板。可每次視線掠過李星禾，
那些到了嘴邊的玩笑總會突然卡殼，像被按了暫停鍵的磁帶，齒輪空轉(zhuǎn)著，轉(zhuǎn)出滿心的慌。
他見過她解出物理難題時眼里的光，
像夏夜最亮的星；也見過她對著英語閱讀題發(fā)呆時的茫然，睫毛垂下來，
在眼瞼投下淺淺的陰影。兩種模樣在他心里反復(fù)重疊，織成張細(xì)密的網(wǎng)，
網(wǎng)住了他整個高二的夏天。第二章 酸甜的糖紙后來無數(shù)個失眠的夜晚，
顧中一總會反復(fù)咀嚼兩人第一次說話的場景。那天英語聽寫的紅叉幾乎覆蓋了半張試卷，
李星禾對著"罰抄一單元"的批注蹙著眉，
鋼筆在"accomplish"這個單詞上懸了許久，終究還是沒落下。
她忽然湊到錢秋月耳邊，聲音軟得發(fā)甜，帶著點撒嬌的尾音："秋月，
你看這些單詞長得都像雙胞胎，我抄到天亮也抄不完啊，幫我分擔(dān)一半好不好？就一半。
"錢秋月正忙著給筆記本貼卡通貼紙，聞言頭也不抬地往顧中一那邊一指："讓中一幫你寫，
他寫字快得像打機關(guān)槍，上次罰抄物理公式，十分鐘就搞定，連老師都夸字跡工整。
"顧中一裝作極不情愿的樣子接過本子，嘴上嘟囔著"真麻煩，耽誤我做題"，
心里卻像揣了只蹦跳的小兔子，在草稿紙上反復(fù)練習(xí)遞本子時該有的表情。
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里，他能感覺到李星禾的目光偶爾落在他手背上，
像初春的雪落在掌心，輕得讓人心尖發(fā)顫。鋼筆突然滾到他腳邊，兩人同時彎腰去撿，
額頭在半空輕輕相撞，她"呀"地低呼一聲，臉頰瞬間紅得像熟透的櫻桃，連耳垂都泛著粉。
"對不起啊。"她慌忙往后縮，手指捏著衣角輕輕絞動。顧中一摸著發(fā)燙的額頭，
喉嚨發(fā)緊："沒事，我皮糙肉厚。"話一出口才覺不妥，耳根也跟著熱起來。
等他把抄好的本子遞過去，李星禾從筆袋里摸出顆話梅糖，
塑料糖紙在安靜的自習(xí)課上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像段被按低音量的旋律。"謝啦顧中一。
"她的聲音懶懶散散的，像曬過太陽的棉絮，念到他名字時，尾音輕輕勾了一下，
"這個請你，酸甜口的，提神。"指尖相觸的瞬間，顧中一覺得有電流順著胳膊爬上來，
麻酥酥地竄進心臟。他只來得及說句"沒事"，轉(zhuǎn)身時后背已燙得驚人。
那顆糖被他攥在手心，直到上課鈴響才敢剝開，酸甜的味道漫開時，
他盯著黑板上的函數(shù)圖像發(fā)呆——剛才怎么就沒多問一句？哪怕說"你也喜歡話梅味？
"也好，或者"英語題不會的話，我也能幫你看看"。三、影子里的秘密往后的日子，
顧中一成了李星禾的"影子觀察員"。他看見她書包側(cè)袋總裝著牛奶糖，
午睡醒來會偷偷剝一顆塞進嘴里，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偷藏食物的倉鼠，眼底盛著細(xì)碎的光。
他發(fā)現(xiàn)她的生物筆記做得比標(biāo)準(zhǔn)答案還詳盡，化學(xué)方程式總能配平得又快又準(zhǔn)，
可一到英語早讀，她就把頭埋在書里，嘴唇動得極輕，像怕念錯一個單詞。
有次他路過她座位，
瞥見她在單詞表上畫滿小符號："ambulance"旁邊畫著救護車，
"delicious"下面寫著"草莓蛋糕味"，那些幼稚的標(biāo)記，藏著她笨拙的努力。
"這次月考物理又是年級前十，英語......"錢秋月拿著成績單嘖嘖稱奇，"星禾，
你是不是跟英語有仇??？"李星禾托著腮幫子嘆氣，
聲音輕得像蒲公英的絨毛："可能它天生克我吧。"她轉(zhuǎn)著筆看向窗外，
"不過數(shù)學(xué)最后一道題，我找到更簡單的解法了。"顧中一在后排聽見，
筆尖在草稿紙上畫出個小小的笑臉。他知道她不是不努力，只是英語像道無形的墻，
把她困住了而已。他常會在她卡殼的英語閱讀題旁放張寫滿解析的草稿紙，
用不同顏色的筆標(biāo)出長難句的結(jié)構(gòu)。李星禾發(fā)現(xiàn)后從不道謝，
只是第二天會在他的物理錯題本里夾顆糖——有時是橘子味的硬糖，有時是牛奶軟糖，
唯獨再沒送過話梅糖。他把每種糖紙都夾進課本，像收集著散落在時光里的星星，
這個秘密被他藏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連錢秋月都未曾察覺。有次錢秋月翻他課本找公式，
無意間抖落片橘子糖紙，隨口問："你什么時候愛吃這個了？
"他慌忙把糖紙塞回頁縫："順手撿的，好看。
"第四章 文科樓的方向有次物理老師讓李星禾上臺講題，她站在講臺上侃侃而談，
思路清晰得讓全班驚嘆。可當(dāng)老師順口讓她翻譯句英語板書時，她突然卡殼了，
指尖在黑板上劃了半天，最終還是紅著臉說"不會"。臺下有人竊笑，
顧中一突然站起來："老師，這句涉及專業(yè)術(shù)語，其實很多人都翻譯不好的。
"李星禾回頭看他，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低下頭，耳尖紅得像滴血。那天放學(xué)，
她往他桌洞里塞了顆話梅糖，是他許久未見的那種包裝。糖紙里夾著張紙條，
上面用鉛筆寫著"謝謝"，旁邊畫著只舉著盾牌的小貓，盾牌上寫著"物理萬歲"。
她望著對面文科樓發(fā)呆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風(fēng)掀起窗簾的瞬間，她的目光像系著線的風(fēng)箏，
晃晃悠悠往三樓某個窗口飄。有次物理老師點她回答問題，她猛地站起來，
手里還捏著本《英語語法大全》，顯然是剛在走神時偷偷翻看，引得全班哄笑，
她站在那里手足無措，耳朵紅得快要滴血，唯有窗外的陽光，溫柔地漫過她微顫的睫毛。
"看什么呢？"一次自習(xí)課，顧中一終于鼓足勇氣敲了敲她的桌沿，指尖因緊張微微發(fā)顫。
她猛地回頭，睫毛顫得像受驚的蝶，手里的筆"啪嗒"掉在地上："沒、沒什么，
那邊的云飄得挺好看。"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明明是鉛灰色的云團沉甸甸地壓在樓頂，
哪有什么好看的云。他沒拆穿她眼底的慌亂，只是心里那點僥幸，像被戳破的氣球，
慢慢癟下去，漏出的風(fēng)里，全是失落的形狀。那天放學(xué)，他故意繞路從文科樓走，
三樓靠窗的位置坐著個穿白襯衫的男生，正低頭看書，
側(cè)臉在夕陽里柔和得像幅水墨畫——是周燃，學(xué)校廣播站的站長，
也是年級英語最高分的保持者。上周文藝匯演，周燃用流利的英語朗誦詩歌時，
顧中一瞥見李星禾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攥緊了裙擺，那是她緊張時才有的小動作。
第五章 香樟樹下的光錢秋月倒是常提起周燃，說他是"文理通殺"的學(xué)神，
英語演講拿過全國獎，李星禾總是安靜地聽著，偶爾應(yīng)一句"是嗎"，
語氣平淡得像在說陌生人?？深欀幸蛔⒁獾?，她的英語筆記本里夾著張廣播站的節(jié)目單，
周燃主持的時段被用紅筆圈了起來，旁邊還標(biāo)著"今天講定語從句"。直到深秋的午后，
顧中一去操場角落撿籃球，撞見李星禾和周燃站在香樟樹下說話。周燃手里拿著本英語原著，
正低頭指著某頁講著什么，陽光透過葉隙在兩人身上織就斑駁的網(wǎng)。李星禾聽得格外認(rèn)真，
偶爾點頭時，發(fā)梢會輕輕掃過臉頰，她手里捏著的筆記本，
正是顧中一?？匆姷哪潜居⒄Z錯題集。"這個從句的省略規(guī)則，我總記不住。
"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周燃笑了笑，聲音溫和："我總結(jié)了個口訣，
你聽聽看......"顧中一躲在籃球架后，手里的籃球突然變得很沉。
他看著李星禾眼里的光，比解出物理難題時還要亮，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發(fā)疼。
這個秘密他獨自攥著，像攥著顆融化的糖，黏得人喘不過氣。他默默轉(zhuǎn)身離開，
籃球在地面磕出"咚咚"的聲響，像在替他敲碎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后來他在學(xué)校貼吧的舊帖里翻到個微博小號，頭像是只縮在毛線團里的貓。
那些帶著少女心事的碎碎念，像拼圖般拼出李星禾的秘密："他說我的發(fā)音其實很標(biāo)準(zhǔn)，
只是缺練習(xí)"；"今天借他的書里夾著片銀杏葉，
偷偷夾進筆記本了"；"原來英語也沒那么難，至少沒有最后一道物理題難"。
顧中一盯著屏幕看了很久，直到手機自動鎖屏，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他認(rèn)出那只貓的圖案，
和李星禾筆袋上的刺繡一模一樣，連毛線團的紋路都分毫不差。原來她的努力里，
藏著這樣的緣由。原來這場喜歡，她藏得這么深，只有他一個人窺見了角落。
第六章 寒冬里的奶茶就像沒人知道，顧中一的課本里夾著那張話梅糖紙，
被摩挲得邊角發(fā)皺，連糖紙里層的錫箔都磨出了毛邊；沒人知道，
他悄悄背下了所有英語語法規(guī)則，把《新概念》第三冊翻得卷了邊，
只為能在她皺眉時遞上一張解析；沒人知道，他每次路過文科班都要假裝看公告欄，
余光卻在教室里找周燃的身影——不是嫉妒，是想知道那個能讓她眼里發(fā)光的人，
究竟有什么不一樣。有次他甚至鬼使神差地去聽了周燃的廣播節(jié)目，電波里的聲音溫和干凈，
講著英語詩歌里的韻律，他聽了十分鐘，終于明白有些吸引力，是他永遠(yuǎn)給不了的。
十二月的月考，李星禾的英語成績終于從及格線邊緣爬到了中游，
數(shù)學(xué)和物理卻依舊穩(wěn)坐年級前十。她拿著成績單跟錢秋月歡呼時，
顧中一在后排看著她飛揚的發(fā)梢，忽然覺得那些偷偷塞進她桌洞的英語解析，都有了意義。
至少他能做些什么，哪怕只是讓她離自己的目標(biāo)更近一點。"顧中一，謝啦。
"放學(xué)時她抱著卷子走到他座位旁，臉頰紅撲撲的，"你的英語筆記借我看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