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簟瓏!?/p>
沉穩(wěn)悠長的鼾聲,如同亙古不變的潮汐,在破敗茅屋的寂靜中回蕩。草席之上,林夜四仰八叉,睡得正酣。臉上血污未凈,衣衫依舊襤褸,但眉宇間卻舒展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寧,甚至帶著一絲滿足的慵懶。仿佛昨夜墜星澗的生死搏殺、劍元灌體的焚身之痛,都不過是酣夢中的一段插曲。
然而,茅屋之外的青云峰雜役區(qū),卻因他的歸來而暗流洶涌,風(fēng)暴將至!
“鄭執(zhí)事!鄭執(zhí)事!您一定要為我們做主??!”
“那林夜絕對是邪魔附體!修煉了妖法!不然怎么可能從墜星澗活著出來?還…還變得那么可怕!”
“他肯定是墜星澗里爬出來的妖魔!意圖禍害我們玄天劍宗??!”
趙鐵柱聲嘶力竭,涕淚橫流地跪在外門執(zhí)事鄭山居住的小院門口,身后跟著同樣面無人色、添油加醋的孫小猴等人。他們將昨夜所見所聞,林夜一指滅殺鐵鱗獨眼蚺、跳入深淵、清晨完好歸來的詭異事件,結(jié)合自己臆想的恐懼,添枝加葉地匯報給了剛剛結(jié)束晨修的鄭山。尤其強調(diào)了林夜最后看他們那平靜到令人發(fā)毛的眼神,以及身上散發(fā)的、絕非引氣一層該有的厚重氣息。
鄭山身著灰色執(zhí)事袍,負手立于院中。他方正黝黑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那雙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深處,卻翻涌著驚疑不定的波瀾。林夜!又是這個林夜!
測靈之日的詭異反震,那絲讓他心悸的“點破”意境,本就讓他心存疑慮。如今,墜星澗生還?一指擊殺堪比引氣后期的兇獸?這絕非一個“未顯屬性”、剛剛引氣入體的廢物能做到的!趙鐵柱等人雖然夸大其詞,但核心事件不會有假。
邪魔?妖法?鄭山心中冷笑。玄天劍宗傳承萬載,自有法度。但此子身上,必有驚天秘密!這秘密,或許涉及墜星澗那兇煞之地的異寶?或是某種失傳的古老傳承?無論如何,必須拿下!撬開他的嘴!
“夠了!”鄭山沉聲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筑基期修士的威嚴,瞬間壓下了趙鐵柱等人的哭嚎,“此事本執(zhí)事自有定奪。爾等休要再喧嘩,速速退下!若敢胡言亂語,擾亂外門秩序,宗規(guī)處置!”
趙鐵柱等人被鄭山冰冷的目光一掃,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鴨子,瞬間噤聲,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滿地的冷汗和恐懼。
鄭山看著他們狼狽的背影,眼中寒光一閃。他轉(zhuǎn)身回到靜室,從腰間取下那塊溫潤的墨玉令牌。令牌上的“外”字古樸遒勁。他指尖凝聚一絲精純的土黃色靈力,在令牌背面快速勾勒了幾個玄奧的符文。
“執(zhí)法堂王閻師弟,速帶兩隊執(zhí)法弟子,至青云峰雜役區(qū),丙字七號茅屋,緝拿可疑弟子林夜。此人疑涉墜星澗異變,身懷邪異,務(wù)必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低沉而威嚴的聲音,伴隨著符文靈光,瞬間沒入令牌之中。
消息傳出,鄭山將令牌重新掛回腰間。他走到窗邊,望向青云峰雜役區(qū)那一片低矮茅屋的方向,眼神幽深。林夜…不管你得了什么造化,在玄天劍宗,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這份機緣,合該由本執(zhí)事來挖掘!
雜役區(qū),丙字七號茅屋外。
肅殺之氣,如同無形的寒冰,瞬間凍結(jié)了這片區(qū)域。
兩隊共十二名執(zhí)法弟子,身著玄天劍宗標志性的玄黑色勁裝,腰懸制式長劍,面無表情,眼神冰冷如刀。他們行動迅捷,步伐整齊劃一,如同精密的殺戮機器,無聲無息地將林夜那間破敗的茅屋團團圍??!強大的引氣后期乃至引氣巔峰的氣息毫不掩飾地釋放出來,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壓力大網(wǎng),籠罩四方。
為首一人,身材瘦高,臉色帶著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鷹鉤鼻,薄嘴唇,眼神陰鷙銳利,如同盤旋在尸骨之上的禿鷲。他腰間懸掛的令牌并非普通執(zhí)法弟子的烏木,而是與鄭山相似的墨玉令牌,上面刻著一個猩紅的“法”字!正是執(zhí)法堂精英弟子,王閻!筑基初期修為!
他周身散發(fā)著一種陰冷、粘稠、仿佛能凍結(jié)血液的氣息,正是執(zhí)法堂赫赫有名的《玄陰煞氣訣》!此功法陰毒狠辣,靈力蘊含煞氣,能侵蝕對手靈力、凍結(jié)氣血,在宗門內(nèi)部令人聞之色變。
周圍的雜役弟子早已被驚動,躲得遠遠的,只敢從門窗縫隙中驚恐地窺視。趙鐵柱和孫小猴等人更是藏在人群最后面,又是恐懼又是興奮地看著這一幕,心中充滿了報復(fù)的快意。
“林夜!滾出來!執(zhí)法堂拿人!”王閻的聲音如同兩塊生鐵摩擦,冰冷刺骨,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濃濃的煞氣,穿透了薄薄的茅屋泥墻。
茅屋內(nèi),回應(yīng)他的,只有那依舊平穩(wěn)、悠長的……
“呼…?!簟瓏!?/p>
鼾聲依舊!仿佛屋外那肅殺的包圍圈、筑基修士的威壓、冰冷的命令,都不過是擾人清夢的蚊蠅嗡鳴!
王閻那蒼白的臉上瞬間浮起一層鐵青!陰鷙的眼中爆射出駭人的寒光!身為執(zhí)法堂精英,筑基修士,他親自帶隊拿人,竟被一個雜役弟子如此無視?!這簡直是對執(zhí)法堂威嚴的莫大侮辱!
“找死!”王閻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周身陰煞之氣驟然暴漲,空氣溫度驟降,地面甚至凝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白霜!“破門!拿下!生死不論!”
“遵命!”十二名執(zhí)法弟子齊聲應(yīng)諾,聲音冰冷如同寒鐵交擊!
其中四名弟子同時踏前一步,雙手結(jié)印,動作迅捷無比!四道精純的靈力自他們掌心噴薄而出,并非攻向茅屋,而是迅速在茅屋外圍的四個方位交織、凝結(jié)!
嗡!
一面面巴掌大小、通體閃爍著土黃色符文光芒的陣旗虛影憑空顯現(xiàn)!陣旗旋轉(zhuǎn),符文流轉(zhuǎn),瞬間構(gòu)成一個簡易卻穩(wěn)固的四方困陣——【戊土鎖靈陣】!淡黃色的光幕如同倒扣的巨碗,將整個茅屋連同門前一小片區(qū)域牢牢籠罩!光幕之上符文明滅,散發(fā)出厚重的鎮(zhèn)壓之力,隔絕內(nèi)外,更限制陣中之人靈力運轉(zhuǎn)!
“動手!”王閻厲喝!
另外八名執(zhí)法弟子如同出閘的猛虎,動作迅猛如電!兩人一組,分別撲向茅屋那扇腐朽的木門和四面薄弱的泥墻!他們并未拔劍,而是灌注靈力的拳腳,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狠狠轟向目標!引氣后期修士全力一擊,足以開碑裂石!他們要瞬間將這破敗的茅屋連同里面那個裝睡的雜碎,一起轟成碎片!
砰!砰!砰!砰!
沉悶的撞擊聲幾乎同時響起!如同重錘擂鼓!
然而,預(yù)想中茅屋四分五裂、木屑泥塊橫飛的場景并未出現(xiàn)!
那看似腐朽脆弱的木門,那薄如紙片的泥墻,在被灌注了強大靈力的拳腳轟中的瞬間,表面竟極其詭異地亮起了一層極其稀薄、卻凝練到極致的暗金色光暈!光暈流轉(zhuǎn),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厚重、沉凝、仿佛能鎮(zhèn)壓萬物的意蘊!
執(zhí)法弟子們只覺自己的拳腳仿佛轟在了一座亙古不移的太古神山之上!一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順著接觸點狂涌而回!
“咔嚓!”
“呃??!”
骨骼碎裂的脆響和痛苦的悶哼聲瞬間響起!
撲向木門的兩名弟子,拳頭觸及暗金光暈的剎那,手臂以詭異的角度反向彎折,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整個人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撞中,口噴鮮血,倒飛出去,重重砸在【戊土鎖靈陣】的光幕上,又被彈回,癱軟在地,生死不知!
轟擊泥墻的六名弟子同樣凄慘!有的手腕折斷,有的肩胛骨碎裂,更有人被反震之力震得五臟移位,狂噴鮮血,如同滾地葫蘆般倒飛出去,撞在同伴身上,引發(fā)一片混亂和慘叫!
僅僅一個照面!
八名引氣后期的執(zhí)法弟子,非但沒能破開茅屋分毫,反而在反震之力下瞬間重傷,失去了戰(zhàn)斗力!
全場死寂!
只剩下那八名弟子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遠處圍觀的雜役弟子們,包括趙鐵柱在內(nèi),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目瞪口呆,大腦一片空白!這…這怎么可能?!那破茅屋…成精了?!
王閻瞳孔驟縮,蒼白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極度的驚駭和難以置信!那層暗金光暈…那厚重如山岳、反震如雷霆的氣息…絕非引氣境修士所能擁有!甚至…他從中感受到了一絲讓他筑基初期修為都感到心悸的、更高層次的力量意境!
“陣法?法寶?還是…”王閻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但執(zhí)法堂的威嚴不容挑釁!他眼中兇光暴漲,殺意沸騰!
“廢物!”王閻怒斥一聲,身形如鬼魅般動了!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真身已如離弦之箭,瞬間跨越數(shù)丈距離,出現(xiàn)在茅屋正前方!
他不再試探,右手五指箕張,整個手掌瞬間覆蓋上一層粘稠如墨、散發(fā)著刺骨陰寒的黑色煞氣!掌心之中,一個由陰煞之氣凝聚的、扭曲咆哮的鬼臉印記若隱若現(xiàn)!正是《玄陰煞氣訣》中的殺招——【玄陰鬼煞掌】!掌力陰毒無比,蘊含凍魂蝕骨的煞氣,中者血肉凍結(jié),靈力潰散,歹毒非常!
“給本座破!”王閻獰笑一聲,覆蓋著粘稠黑煞的手掌,帶著凍結(jié)靈魂的陰寒和撕裂一切的煞氣,如同來自九幽的鬼爪,狠狠印向那扇散發(fā)著暗金光暈的腐朽木門!
這一掌,凝聚了王閻筑基初期的全力!陰風(fēng)怒號,鬼影幢幢!空氣被凍結(jié)出細密的冰晶!【戊土鎖靈陣】的光幕都在這一掌的威壓下劇烈波動!他要以絕對的力量,碾碎這層詭異的防御,將里面裝神弄鬼的雜碎揪出來,抽魂煉魄!
就在那陰森恐怖的鬼煞掌印即將觸及暗金光暈的前一剎那——
吱呀……
那扇腐朽的木門,竟然從里面,被人慢悠悠地拉開了!
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衣衫襤褸,血污滿身,頭發(fā)散亂地貼在額前。臉上還帶著濃濃的、仿佛沒睡醒的倦意,甚至…還殘留著一絲口水干涸的痕跡?
正是林夜!
他一手扶著門框,另一只手還在揉著惺忪的睡眼,仿佛剛被外面的喧鬧吵醒,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誰啊…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語氣慵懶,帶著濃濃的不耐煩。那副模樣,活脫脫一個被擾了清夢、滿腹起床氣的憊懶少年。
然而,就在他揉眼睛的右手放下的瞬間,那原本慵懶迷蒙的眼神深處,一點凝練到極致、仿佛能洞穿九幽的暗金寒芒,如同沉睡的巨龍睜開了眼瞼,一閃而逝!
面對王閻那凍結(jié)虛空、鬼哭神嚎的【玄陰鬼煞掌】,林夜仿佛毫無所覺。他甚至還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露出了因為哈欠而微微泛紅的喉嚨!
找死!
王閻眼中殺機爆射!掌勢不變,甚至更加兇戾地印下!他要將這個裝模作樣的雜碎,連同這扇破門,一起拍成齏粉!
就在那粘稠黑煞、鬼臉扭曲的掌印距離林夜胸膛不足三尺,陰寒煞氣已經(jīng)將他額前亂發(fā)都凍結(jié)出冰霜的瞬間——
林夜那剛剛打完哈欠、看似隨意垂在身側(cè)的左手,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沒有靈力爆發(fā)的光芒。
只是中指與食指并攏,化作劍指。
指尖,一點暗金色的光芒,凝練如針尖!微不可查!
然后,以一種快得超越了思維、卻又精準到令人發(fā)指的角度,如同毒蛇吐信,又如同庖丁解牛,朝著王閻那覆蓋著粘稠黑煞、氣勢洶洶拍來的掌心正中——那個由陰煞之氣凝聚的、扭曲咆哮的鬼臉印記的眉心位置,輕輕一點!
噗!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氣泡破裂的聲響。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王閻臉上猙獰的殺意瞬間僵??!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驚愕、茫然和……無法形容的恐懼!
他感覺自己這凝聚了全身陰煞之力、足以重創(chuàng)同階筑基修士的【玄陰鬼煞掌】,在接觸到那暗金指尖的剎那,仿佛被一根燒紅的、蘊含著無上破滅真意的神針,精準無比地刺中了所有力量運轉(zhuǎn)的核心樞紐!
那粘稠如墨、凍魂蝕骨的玄陰煞氣,如同遇到了克星的天敵,瞬間失去了所有兇戾!掌心中那扭曲咆哮的鬼臉印記發(fā)出一聲無聲的凄厲哀嚎,砰然潰散!
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帶著“點破”一切虛妄與阻礙、又蘊含著“鎮(zhèn)岳”般厚重?zé)o匹的恐怖力量,順著他的掌心勞宮穴,如同決堤的洪流,蠻橫無比地沖入他的手臂經(jīng)脈!
摧枯拉朽!勢如破竹!
“呃啊——?。?!”
王閻發(fā)出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慘嚎!整條右臂如同被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穿刺,又像是被無形的巨錘從內(nèi)部狠狠砸碎!覆蓋手臂的玄陰煞氣瞬間潰散!衣袖寸寸碎裂!手臂皮膚表面瞬間鼓起無數(shù)道蚯蚓般的青黑色血管,然后“噗噗噗”接連爆開!暗紅的血液混合著被震碎的經(jīng)脈碎片,噴濺而出!
更可怕的是,那股暗金力量沖入他體內(nèi)后,帶著一種鎮(zhèn)壓諸天的厚重意志,瞬間將他丹田內(nèi)運轉(zhuǎn)的《玄陰煞氣訣》靈力強行壓制、凍結(jié)!如同沸水潑雪!
“噗!”王閻狂噴一口帶著冰碴的污血,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fēng)箏,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出去,狠狠撞在【戊土鎖靈陣】的光幕之上!
轟!
光幕劇烈震蕩,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王閻的身體如同破麻袋般滑落在地,右臂軟綿綿地垂著,血肉模糊,白骨隱現(xiàn)。他臉色慘白如金紙,氣息萎靡到了極點,陰鷙的眼中只剩下無邊的恐懼和難以置信,如同見了鬼一樣死死盯著門口那個依舊睡眼惺忪的身影!
一招!
僅僅輕描淡寫的一指!
筑基初期的執(zhí)法堂精英弟子,重傷瀕死!
剩下的四名維持【戊土鎖靈陣】的執(zhí)法弟子,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維持著結(jié)印的姿勢,僵在原地,臉上血色褪盡,眼神呆滯,大腦一片空白!看著王閻的慘狀,看著地上哀嚎的同門,無邊的寒意如同毒蛇般纏緊了他們的心臟!
茅屋門口。
林夜緩緩收回劍指,指尖那點暗金光芒悄然隱沒。他仿佛只是隨手拂開了一只惱人的蒼蠅,臉上依舊帶著濃重的睡意和被打擾的不滿。他揉了揉鼻子,目光掃過滿地狼藉和重傷的執(zhí)法弟子,最后落在面如死灰、氣息奄奄的王閻身上,眉頭微蹙,語氣帶著一絲被打擾清夢的煩躁和不解:
“執(zhí)法堂?拿我?我犯什么門規(guī)了?采個藥回來睡個覺都不行?”
他的聲音不高,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如同驚雷般在死寂的場中炸響!
遠處圍觀的雜役弟子們,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不少人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趙鐵柱更是面無人色,褲襠一片濕熱,牙齒咯咯作響,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怪物!這個林夜絕對是披著人皮的怪物!
“咳…咳咳…”王閻又咳出幾口污血,掙扎著抬起頭,陰鷙的眼中充滿了怨毒和恐懼,嘶聲道:“你…你殘害同門…拒捕…傷我執(zhí)法弟子…罪…罪該萬死…”
“殘害同門?”林夜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指了指地上重傷呻吟的執(zhí)法弟子,又指了指自己破舊的衣衫和干涸的血跡,“是他們先動手要拆我房子吧?我正當防衛(wèi)而已。至于拒捕?”他聳了聳肩,一臉無辜,“我這不是剛睡醒出來了嗎?誰讓你們動靜那么大,吵死人了。”
他的語氣平淡,仿佛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小事。但那份從容,那份骨子里透出的、視筑基修士如無物的淡漠,卻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壓迫感!
就在這時,一股更加龐大、更加沉凝的威壓,如同無形的山岳,驟然降臨!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場中?;疑珗?zhí)事袍,面容方正黝黑,眼神深邃如淵,正是外門執(zhí)事——鄭山!
他接到王閻傳訊后,便一直以神識關(guān)注此地。林夜那一指重創(chuàng)王閻的場景,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凝練如針的暗金指芒,那蘊含的“點破”與“鎮(zhèn)岳”雙重至高意境,讓他這位筑基中期的執(zhí)事都感到心驚肉跳!
此子身上,必有驚天大秘!那力量層次,絕非尋常傳承!
鄭山目光如電,瞬間掃過重傷的王閻和滿地狼藉的執(zhí)法弟子,最后定格在茅屋門口、那看似慵懶無害的林夜身上。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臉上維持著執(zhí)法者的威嚴,沉聲道:
“林夜!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重傷執(zhí)法堂弟子!還不束手就擒,隨本執(zhí)事回執(zhí)法堂受審!”
聲音如同悶雷,帶著筑基中期的強大威壓,狠狠壓向林夜!
然而,林夜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在那股足以讓引氣修士窒息的威壓下,身形紋絲不動,仿佛清風(fēng)拂面。他甚至還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才慢悠悠地開口:
“鄭執(zhí)事,您也來了?這大清早的,可真熱鬧?!彼噶酥竿蹰惖热耍八麄儾挥煞终f就要拆我房子,還要殺我。我總不能站著等死吧?至于受審…”他攤了攤手,“總得有個罪名吧?我采藥有功,回來睡個覺,何罪之有?”
鄭山眼神一凝。此子在筑基威壓下竟能如此從容!那暗金力量的護體之能,遠超想象!他心中貪念更熾,但面上依舊冷厲:“是否無罪,自有執(zhí)法堂定奪!你身懷詭異力量,疑與墜星澗異變有關(guān)!此乃宗門安危大事!豈容你狡辯!再敢反抗,休怪本座親自出手,將你當場格殺!”話音落下,一股更加恐怖的殺意混合著土行靈力的厚重威壓,如同實質(zhì)般籠罩全場!
氣氛瞬間緊繃到了極點!空氣仿佛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感覺心臟都要跳出胸腔!鄭執(zhí)事要親自出手了!筑基中期對上一個雜役弟子…不,是怪物!結(jié)局似乎毫無懸念!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的時刻——
一個蒼老、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如同春風(fēng)化雨般,突兀地在場中響起,瞬間驅(qū)散了鄭山那令人窒息的威壓和殺意:
“鄭執(zhí)事,執(zhí)法堂的威風(fēng),真是越來越大了。老頭子藥園里一個剛立了功的采藥弟子,睡個覺的功夫,就要被格殺當場了?”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藥園管事張老,不知何時已拄著一根不起眼的木杖,站在了人群外圍。他身形佝僂,須發(fā)皆白,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灰色管事袍,看起來平凡無奇。但當他那雙渾濁的老眼淡淡掃過場中時,無論是重傷的王閻,還是殺氣騰騰的鄭山,心中都莫名地一凜!
鄭山臉色微變,強行壓下翻涌的殺意和靈力,對著張老微微拱手,語氣帶著一絲忌憚:“張老。此子林夜,身懷詭異,重傷執(zhí)法弟子,疑涉墜星澗異變,危害宗門安全!執(zhí)法堂拿人,乃分內(nèi)之事!還請張老莫要插手宗門執(zhí)法!”
“詭異?危害?”張老慢悠悠地踱步上前,渾濁的目光落在林夜身上,又掃過地上重傷的執(zhí)法弟子和王閻那慘不忍睹的手臂,最后看向鄭山,語氣平淡卻字字千鈞,“老頭子只看到,一群執(zhí)法堂的弟子,在未出示任何拘捕令、未言明任何罪狀的情況下,強闖民舍,意圖毀屋殺人。結(jié)果…本事不濟,反被人正當防衛(wèi)打傷了。至于墜星澗異變?”
張老頓了頓,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老頭子掌管藥園多年,墜星澗外圍的七葉星紋草,昨夜被采走了三株上品。采藥者,正是林夜。他完成任務(wù),活著回來,何來異變?倒是鄭執(zhí)事你…”
張老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落在鄭山腰間那塊墨玉令牌上,意有所指地說道:“…似乎對墜星澗的事情,格外上心???昨夜?jié)镜咨缝F翻涌,核心區(qū)域劍煞陰魔暴動,動靜可不小。不知鄭執(zhí)事…可曾感應(yīng)到什么異常?”
鄭山心頭猛地一跳!昨夜墜星澗深處的恐怖能量波動和那聲讓他都感到心悸的陰魔咆哮,他確實感應(yīng)到了!這張老…一個藥園管事,竟也知曉得如此清楚?而且他話中的暗示…難道他知道了什么?
鄭山臉色變幻不定,看向張老的眼神充滿了忌憚。這個看似風(fēng)燭殘年的老管事,在玄天劍宗外門待了數(shù)十年,資歷極老,深居簡出,卻無人敢小覷。據(jù)說當年也曾是內(nèi)門風(fēng)云人物,只是不知為何淪落至此。他此刻站出來為林夜說話,態(tài)度如此強硬…莫非這林夜與他有什么淵源?還是說…他也覬覦林夜身上的秘密?
場中氣氛再次變得微妙而壓抑。鄭山騎虎難下。若強行出手拿下林夜,勢必與這張老撕破臉。他沒有必勝的把握!而且張老那句關(guān)于墜星澗異常的暗示,如同懸在他頭頂?shù)睦麆Γ?/p>
“哼!”鄭山臉色鐵青,最終重重冷哼一聲,如同悶雷,“張老言重了!本執(zhí)事也是職責(zé)所在!既然張老作保,此事暫且作罷!”他目光如毒蛇般掃過一臉“無辜”的林夜,又看了一眼重傷的王閻等人,厲聲道:“還愣著干什么!丟人現(xiàn)眼!帶上人,走!”
說完,他拂袖轉(zhuǎn)身,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那四名維持陣法、早已嚇傻的執(zhí)法弟子,如蒙大赦,慌忙撤去【戊土鎖靈陣】,手忙腳亂地抬起重傷昏迷的同門和王閻,倉皇無比地逃離了這片讓他們噩夢連連的區(qū)域。
一場突如其來的風(fēng)暴,竟以如此戲劇性的方式戛然而止。
圍觀的雜役弟子們看著執(zhí)法堂的人狼狽退走,再看向茅屋門口那個依舊帶著睡意、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林夜,以及那位看似平凡卻逼退了鄭執(zhí)事的藥園張老,眼神充滿了敬畏、恐懼和難以理解的復(fù)雜。
林夜對著張老的方向,微微躬身,語氣真誠:“多謝張老解圍。”
張老渾濁的目光在林夜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要將他看透。最后,他只是微微頷首,聲音恢復(fù)了往日的平淡:“年輕人,鋒芒太露,易折。好生修煉吧,宗門大比在即,那才是你該去的地方。”他頓了頓,似乎意有所指,“藥園的活,以后不用你去了。后山藥圃那邊,還缺個看園子的清靜差事,明日你去那里報道吧?!?/p>
說完,張老不再多言,拄著木杖,慢悠悠地轉(zhuǎn)身,朝著藥園的方向踱步而去,佝僂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霧中。
看藥圃?清靜差事?
林夜看著張老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這位深藏不露的藥園管事,似乎是在給他提供一個遠離是非、安心修煉的場所?還是在暗示什么?
他搖了搖頭,將這些念頭暫時壓下。轉(zhuǎn)身,回到他那間破敗的茅屋。
關(guān)上門,將外界的敬畏、恐懼、探究、以及尚未消散的肅殺之氣,統(tǒng)統(tǒng)隔絕在外。
屋內(nèi)依舊冰冷簡陋。
林夜沒有立刻處理身上的血污,也沒有去思考張老的用意和鄭山的威脅。他走到屋子中央,再次盤膝坐下,閉上了眼睛。
丹田氣海內(nèi),那道暗金色的劍元雛形,在經(jīng)歷了方才的沖突和那一指的點破后,非但沒有損耗,反而顯得更加凝練、活躍,流轉(zhuǎn)間帶著一種躍躍欲試的鋒芒。萬古劍冢核心區(qū)域的召喚感,在心神沉靜后,變得前所未有的強烈!
他需要一場更深、更沉的睡眠。去那劍之墳冢,去直面那核心的古老傳承,去汲取更強大的力量,去揭開“鎮(zhèn)岳”斷裂背后的真相,去應(yīng)對這玄天劍宗內(nèi)即將到來的、更大的風(fēng)暴!
心神沉入丹田,暗金劍元如同溫順的游龍,緩緩游弋,散發(fā)出令人心安的厚重暖意。一股深沉的睡意,如同溫暖的潮水,溫柔地包裹了他的意識。
“呼…?!簟瓏!?/p>
更加沉穩(wěn)、更加悠長、仿佛帶著某種奇異韻律的鼾聲,再次在破敗的茅屋中響起。
而在他意識沉入夢鄉(xiāng)的剎那,丹田內(nèi)那縷暗金劍元微微震顫,一道無形的意念順著冥冥中的聯(lián)系,跨越了時空的阻隔,再次降臨那片冰冷輝煌的萬古劍冢!
這一次,他的神魂化身不再停留于外圍區(qū)域。
暗金劍元指引著方向。
他如同一道暗金色的流星,帶著無畏的決絕,朝著劍冢最核心、氣息最為古老浩瀚、召喚最為強烈的區(qū)域,破空而去!
那里,等待他的,又將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