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扒皮那帶著復(fù)雜情緒的冰冷聲音,如同粗糲的砂紙刮過腐朽的木門,在黃昏寂靜的茅屋內(nèi)顯得格外刺耳。
“任務(wù)?”林夜慢悠悠地從草席上坐起,腹中的饑餓感因為被打斷思緒而更加強烈。他趿拉著破布鞋,走到門邊,“吱呀”一聲拉開了門。
門外,周扒皮干瘦的身影被夕陽拉得老長,投在坑洼的泥地上。他那張顴骨高聳的臉上,慣常的刻薄和鄙夷似乎被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所取代。看到林夜那張依舊帶著睡痕、眼神卻比往日清明了些許的臉,周扒皮的三角眼里閃過一絲陰鷙,隨即又強行壓下。
“哼!”他習(xí)慣性地冷哼一聲,聲音卻沒了往日的十足底氣,“算你狗屎運,引氣入體,勉強算個外門弟子了。不過廢物終究是廢物!宗門不養(yǎng)閑人!藥園那邊人手不足,缺個采藥的苦力,點名要你去墜星澗外圍,采三株‘七葉星紋草’回來!明日日出前,必須送到藥園管事張老那里!誤了時辰,或者采不到,哼,就等著去后山礦洞跟李二狗作伴吧!”
墜星澗!
林夜原本還有些惺忪的睡眼,在聽到這三個字的瞬間,瞳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縮。萬古劍冢中,那柄殘破斷劍傳遞出的模糊信息碎片,第一個詞正是“墜星澗”!這僅僅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他臉上迅速恢復(fù)了那副茫然中帶著點畏懼的表情,縮了縮脖子,小聲問:“周…周管事,墜星澗?我聽說那地方…挺邪門的?外圍也有兇獸出沒……”
“怕了?”周扒皮像是抓住了林夜的把柄,三角眼里頓時又冒出兇光,聲音也拔高了,“怕了就滾!現(xiàn)在就滾下山去當(dāng)個凡人!宗門給你一口飯吃,讓你有機會踏入仙途,還敢挑三揀四?告訴你,這是宗門任務(wù)!由不得你!采不到藥,就是你的罪過!滾去準備!立刻出發(fā)!”他幾乎是咆哮著說完,仿佛要用聲音驅(qū)散自己心頭那點因林夜測靈時詭異表現(xiàn)而滋生的不安,狠狠地瞪了林夜一眼,拂袖而去。
看著周扒皮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林夜臉上的怯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若有所思的平靜。他關(guān)上門,背靠著冰涼粗糙的泥墻。
丹田內(nèi),那縷融合了“點破真意”的暖流,在聽到“墜星澗”三個字時,竟微微加速流轉(zhuǎn)了一絲,傳遞出一種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雀躍”感,仿佛久困的游魚嗅到了故鄉(xiāng)的水汽。這感覺印證了他的猜測——墜星澗與劍冢中那柄呼喚他的斷劍,必然存在某種深刻的聯(lián)系!
“看來,這趟‘苦差’,非去不可了。”林夜低聲自語,眼中閃過一絲精芒。他迅速從墻角那口破水缸里舀了半瓢渾濁的涼水,就著懷里僅剩的半塊硬得像石頭的雜糧餅,囫圇吞下,勉強壓下了腹中的饑餓感。又在茅屋里翻找片刻,除了身上這件破褂子,實在找不出一件像樣的御寒之物。最后,他從草席底下摸出一把刃口崩了好幾處豁口、銹跡斑斑的柴刀,掂量了一下,聊勝于無。
推開破木門,山風(fēng)裹挾著暮春傍晚的寒意撲面而來。青云峰雜役區(qū)已是一片寂靜,只有遠處主峰方向隱約傳來悠揚的鐘磬聲。大部分雜役弟子結(jié)束了一天的勞作或修煉,躲回各自簡陋的棲身之所。林夜辨了辨方向,朝著記憶中玄天劍宗后山深處、那傳說中兇險莫測的墜星澗所在,邁步走去。
他沒有刻意加快腳步,依舊保持著那副懶散的樣子,一步三晃,仿佛不是去執(zhí)行危險任務(wù),而是飯后消食散步。但在他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步伐中,丹田那縷暖流卻悄然加快了運轉(zhuǎn),絲絲縷縷微弱的天地靈氣被持續(xù)吸納,一部分滋養(yǎng)壯大著暖流本身,另一部分則隨著暖流的運行軌跡,悄然浸潤著他疲憊的四肢百骸,驅(qū)散著寒意和饑餓帶來的虛弱感,讓他的精神始終保持在一個奇特的、既慵懶又異常敏銳的狀態(tài)。
他的感知變得格外清晰。山風(fēng)吹過林梢的嗚咽,遠處溪流的潺潺,泥土中蟲豸的窸窣,甚至幾里外其他雜役茅屋中壓抑的咳嗽聲,都清晰地傳入耳中。他的目光掃過山路兩旁嶙峋的山石、扭曲的老樹,腦海中竟能下意識地勾勒出它們的輪廓、質(zhì)地,甚至某些巖石內(nèi)部細微的裂紋走向。這并非視覺的延伸,更像是一種基于“點破真意”而誕生的、對事物本質(zhì)結(jié)構(gòu)模糊的“洞察”感。
“這‘點破’之意,倒真是妙用無窮?!绷忠剐闹邪碘狻km然目前還很微弱,但僅僅是提升感知和恢復(fù)精力這一項,就讓他在這危機四伏的世界里多了一分生存的依仗。
山路崎嶇,越往后山深處走,植被越是茂密陰森。參天古木遮天蔽日,虬結(jié)的藤蔓如同巨蟒纏繞,地面上堆積著厚厚的腐葉,散發(fā)出潮濕霉爛的氣息。光線迅速暗淡下來,只有夕陽最后一點余暉,透過濃密的樹冠縫隙,投下道道昏黃的光柱,更添幾分詭異。
就在林夜轉(zhuǎn)過一處怪石嶙峋的山坳時,前方狹窄的山道上,幾個身影如同鬼魅般從陰影里閃了出來,堵住了去路。
為首一人,身材壯碩,雙臂抱胸,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獰笑和鄙夷,正是趙鐵柱!他身后跟著孫小猴和另外兩個平日依附他的雜役弟子。
“喲!這不是我們‘引氣成功’的林大天才嗎?”趙鐵柱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聲音在寂靜的山林里顯得格外刺耳,“天都快黑了,你這是要去哪兒逍遙快活???該不會是去墜星澗給山里的妖獸送點心吧?哈哈哈!”
孫小猴立刻尖聲附和:“就是!周扒皮也是瞎了眼,居然派你這個廢物去采藥?七葉星紋草?我看你連根狗尾巴草都認不全!別到時候藥沒采到,把自己小命搭進去,還連累我們青云峰的名聲!”
另外兩個雜役也發(fā)出哄笑聲,眼神里充滿了惡意。
林夜停下腳步,看著擋路的幾人,臉上又習(xí)慣性地堆起了那副怯懦茫然的表情,身體似乎還微微縮了一下,小聲道:“趙…趙師兄,孫師兄,是周管事讓我去墜星澗采藥的…我…我也不想去……”
“不想去?那可由不得你!”趙鐵柱上前一步,壯碩的身軀幾乎擋住了林夜面前所有的光線,投下濃重的壓迫陰影。他俯視著林夜,眼神兇狠,“不過嘛,廢物就要有廢物的覺悟!墜星澗那種地方,也是你能去的?萬一真死在里面,臟了宗門的山門!識相的,把你這三個月的宗門配給靈石交出來,算是孝敬師兄們,再給老子磕三個響頭,發(fā)誓以后見了老子繞道走!師兄我大發(fā)慈悲,替你去把藥采了,如何?”他伸出手,攤開粗糙的手掌,掌心朝上,帶著赤裸裸的勒索意味。
林夜心中冷笑。所謂的宗門配給靈石,對于他們這些雜役弟子來說,每月不過是最低劣的下品靈石一塊,蘊含的靈氣稀薄得可憐,但對于掙扎在引氣初期的底層弟子而言,也是難得的修煉資源。原主這三個月因為無法引氣,那三塊靈石早被趙鐵柱等人以各種名目勒索強占去了,哪里還有?
他臉上露出更加惶恐的表情,聲音帶著哭腔:“趙師兄…我…我哪里還有靈石啊…前兩個月…不都…”
“閉嘴!”趙鐵柱厲聲打斷,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少他媽給老子裝可憐!沒靈石?那就別怪師兄我心狠手辣了!”他眼中兇光一閃,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抬起,五指箕張,帶著一股灼熱的氣息和微弱的鋒銳之意,朝著林夜的胸口狠狠抓來!
正是他引以為傲的、融合了一絲微弱金氣的火行靈力!這一抓若是抓實,以林夜之前那孱弱的身體和“未顯屬性”的微末修為,少說也得斷幾根肋骨,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
勁風(fēng)撲面,帶著火燎般的刺痛感。孫小猴等人臉上露出了殘忍的期待。
就在趙鐵柱的手爪即將觸及林夜胸前破舊衣襟的剎那——
林夜那原本畏縮佝僂的身體,如同被壓到極致的彈簧,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極其細微地向左側(cè)滑開半步!
這一步,妙到毫巔!時機把握得精準無比,正是趙鐵柱舊力已發(fā)、新力未生,招式用老的瞬間!步幅不大,卻剛好讓那帶著灼熱勁風(fēng)的手爪,擦著他的胸前衣襟呼嘯而過,只帶起一陣微風(fēng),連根汗毛都沒碰到!
與此同時,林夜垂在身側(cè)的右手,那握著銹跡斑斑柴刀的手,手腕以一個極其隱蔽、極其刁鉆的角度,如同毒蛇吐信般輕輕一抖!銹蝕的刀尖,在昏暗中劃過一道幾乎難以察覺的微弱軌跡,精準無比地點向趙鐵柱手腕內(nèi)側(cè)一個極其不起眼的、連接著幾處筋絡(luò)的節(jié)點!
沒有動用丹田內(nèi)那縷寶貴的“點破真意”暖流,純粹是身體本能反應(yīng)與那縷真意帶來的、對敵人招式軌跡和自身薄弱節(jié)點近乎直覺般的洞察!這一“點”,凝聚了他全身瞬間爆發(fā)的寸勁,快如閃電,卻又輕如鴻毛,不帶絲毫煙火氣,更沒有引動半點靈氣波動!
“呃?!”
趙鐵柱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隨即變成了極度的驚愕和難以置信!他只覺手腕內(nèi)側(cè)猛地一麻,如同被燒紅的細針刺了一下,整條手臂凝聚的火行靈力瞬間如同被戳破的氣球,泄得一干二凈!那股兇猛前抓的力道也驟然潰散,手臂軟綿綿地垂落下來,一陣酸麻無力感瞬間傳遍整條胳膊!
“你…!”趙鐵柱又驚又怒,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捂著酸麻的右手腕,如同見了鬼一樣瞪著林夜。剛才那一瞬間發(fā)生了什么?他只看到林夜好像“不小心”滑了一下,然后自己手腕就莫名其妙地麻了?難道是巧合?
孫小猴等人根本沒看清細節(jié),只看到趙鐵柱氣勢洶洶地一抓落空,然后自己捂著手腕后退,臉上表情怪異。
“趙…趙師兄饒命!”林夜像是被趙鐵柱的反應(yīng)嚇壞了,整個人“驚慌失措”地連連后退好幾步,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手中的銹柴刀也“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他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我…我真的沒有靈石…我這就去采藥…這就去……” 說完,他像是生怕趙鐵柱再動手,撿起地上的柴刀,看都不敢再看趙鐵柱等人一眼,低著頭,慌慌張張地從趙鐵柱身旁的空隙鉆了過去,腳步踉蹌地朝著山林深處跑去,很快消失在越來越濃的暮色之中。
“大…大哥?你沒事吧?”孫小猴這才反應(yīng)過來,湊上前小心翼翼地問。
趙鐵柱臉色鐵青,用力甩了甩依舊酸麻的右手臂,那股無力的感覺正在緩緩消退。他死死盯著林夜消失的方向,眼神驚疑不定,混雜著憤怒和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忌憚。
剛才那一下,真的是巧合嗎?那廢物躲閃的時機,還有自己手腕上那詭異的一麻……那種感覺,就像自己全力運轉(zhuǎn)的靈力被某種更精微、更尖銳的東西瞬間“點破”了關(guān)鍵節(jié)點!
“媽的!算他跑得快!”趙鐵柱狠狠啐了一口,壓下心頭的疑慮,將一切歸結(jié)為林夜走了狗屎運和自己一時大意,“走!跟上去!墜星澗外圍晚上更危險,老子倒要看看,這廢物怎么死!” 他心中那股邪火和被打臉的羞辱感,讓他決定親眼看著林夜葬身獸口才解恨。
孫小猴幾人面面相覷,但不敢違逆趙鐵柱,只得硬著頭皮,遠遠地綴在林夜消失的方向后面,也鉆入了愈發(fā)幽暗的山林。
林夜在崎嶇的山路上“慌不擇路”地跑出一段距離,直到徹底擺脫了趙鐵柱等人的視線范圍,他才放緩腳步,臉上那驚恐慌亂的表情瞬間消失,恢復(fù)了慣常的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懶洋洋的倦意。
“真是麻煩?!彼吐暪緡伭艘痪?,隨手將銹柴刀別在腰間。剛才那一下,只是牛刀小試。丹田內(nèi)那縷“點破真意”帶來的洞察力,讓他能清晰“看”到趙鐵柱那粗糙招式中的破綻和靈力運轉(zhuǎn)的節(jié)點。不用動用核心力量,僅憑對身體細微的掌控和對時機的把握,就能輕松化解。這感覺,就像成年人看穿了孩童揮舞木棒的動作軌跡。
不過,趙鐵柱那點心思他心知肚明。想看他死在墜星澗?林夜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正好,他也需要一些“觀眾”,來見證某些事情。
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籠罩了山林。月光被厚重的云層和茂密的樹冠遮擋,只有零星幾點慘淡的星輝,勉強勾勒出扭曲猙獰的樹影輪廓??諝庵袕浡鴿庵氐臐駳?、腐葉的氣息,以及一種莫名的、令人心悸的壓抑感。山林深處,偶爾傳來幾聲不知名夜梟凄厲的啼叫,或是某種大型獸類低沉壓抑的咆哮,在死寂中回蕩,更添幾分陰森恐怖。
林夜的腳步卻依舊不疾不徐。他丹田內(nèi)那縷暖流緩緩流轉(zhuǎn),不僅持續(xù)恢復(fù)著他的體力,更讓他在這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感知變得異常敏銳。他能“聽”到腳下腐葉層中蟲豸爬行的沙沙聲,能“嗅”到空氣中不同植物散發(fā)的微弱氣味,甚至能憑借氣流的變化,模糊地感知到前方障礙物的大致輪廓。這并非夜視,而是一種基于“點破”意境對周遭環(huán)境信息的綜合解析和重構(gòu),形成一種獨特的“心眼”視野。
越靠近墜星澗的方向,空氣中那股莫名的壓抑感就越發(fā)沉重。一種無形的、帶著淡淡腥甜氣味的灰黑色薄霧,開始在林間彌漫開來。霧氣冰冷,觸及皮膚,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冰針在扎刺,隱隱還帶著一絲侵蝕血肉的陰寒之感——這便是墜星澗外圍的標志,蘊含微弱煞氣的“陰瘴”。凡人吸入過多,輕則大病,重則喪命。即便是引氣初期的修士,長時間暴露其中也會感到不適,靈力運轉(zhuǎn)滯澀。
林夜微微蹙眉。丹田內(nèi)那縷暖流似乎感受到了外界陰寒煞氣的侵襲,運轉(zhuǎn)速度悄然加快了一絲。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凝練的暖意自丹田升起,沿著特定的經(jīng)脈路線,如同溫潤的水流般迅速流遍全身。所過之處,侵入皮膚的陰寒煞氣如同積雪遇到沸湯,瞬間被消融、驅(qū)散!那點點的刺痛和侵蝕感,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甚至感覺精神都清明了幾分。
“果然有效。”林夜心中了然。這源自萬古劍冢的劍意真髓,層次之高,對這種低級的陰煞之氣,有著天然的克制和凈化作用。他不再遲疑,大步走進了越來越濃的灰黑色瘴霧之中。
瘴霧深處,視線受阻更甚。但林夜的“心眼”感知卻在這特殊的環(huán)境下,似乎變得更加清晰。他能“看”到霧氣中漂浮著極其微小的、閃爍著黯淡磷光的顆粒,正是這些顆粒蘊含著侵蝕之力。也能“聽”到霧氣深處,傳來更多窸窸窣窣的爬行聲,以及某種低沉、貪婪的喘息,顯然有東西被他的活人氣息吸引而來。
他沒有停下腳步,銹柴刀握在手中,身體保持著一種奇異的松弛狀態(tài),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只有丹田內(nèi)的暖流在默默加速運轉(zhuǎn),將感知提升到極限。
突然,左側(cè)濃霧猛地一陣劇烈翻涌!
一道黑影如同離弦之箭,帶著腥臭的惡風(fēng),從霧中電射而出,直撲林夜咽喉!那速度極快,在黑暗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赫然是一條手臂粗細、渾身覆蓋著漆黑鱗片、三角蛇頭上長著一對猩紅小眼的毒蛇——“鐵線黑蝮”!其毒液見血封喉,鱗甲堅韌,是墜星澗外圍常見的兇物!
若是三個月前的林夜,或者任何一個普通引氣一層弟子,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偷襲,恐怕都兇多吉少!
然而,就在那腥風(fēng)撲面、蛇吻即將及體的前一刻——
林夜的身體仿佛未卜先知般,極其自然地向右后方側(cè)滑半步!動作幅度極小,卻剛好讓那致命的蛇吻擦著他的頸側(cè)掠過!
與此同時,他垂在身側(cè)的左手,食指與中指并攏,如同演練過千百次般,以一個快得不可思議、卻又精準到令人發(fā)指的角度,朝著那鐵線黑蝮七寸下方、鱗片連接處一個極其微小的、顏色略淺的節(jié)點,閃電般點出!
指尖沒有蘊含任何靈力光芒,只有一絲凝聚到極致的“點破”真意蘊含其中!
噗!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熟透果子被戳破的聲響。
那來勢洶洶的鐵線黑蝮,身體在半空中猛地一僵!它那對猩紅的蛇眼中,嗜血的兇光瞬間被極致的痛苦和茫然所取代!緊接著,它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頭,軟綿綿地從半空中墜落,“啪嗒”一聲掉在腐葉堆里,扭曲了幾下,便徹底不動了。七寸要害下方,那個被點中的節(jié)點處,沒有任何外傷,但內(nèi)里的神經(jīng)中樞和氣血節(jié)點,已被那凝聚如針的“點破”真意瞬間摧毀!
整個過程,快如電光石火!從毒蛇暴起偷襲,到被瞬間點殺,不過呼吸之間!林夜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改變,腳步也未曾停頓,仿佛只是隨手拂開了擋路的樹枝。
他看都沒看地上那條死蛇,繼續(xù)前行。丹田暖流微微波動,似乎在為這微不足道的“練習(xí)”而雀躍。
在更遠處,悄悄尾隨而來的趙鐵柱等人,借助一點微弱的月光石光芒,勉強看到了剛才那一幕的輪廓。他們只看到濃霧中黑影一閃撲向林夜,然后林夜好像“慌亂”地躲閃了一下,那黑影就掉在地上不動了。
“媽的!那廢物運氣真好!剛好躲開了鐵線黑蝮?”孫小猴低聲道,語氣充滿了嫉妒。
趙鐵柱臉色陰沉,沒有說話,只是死死盯著林夜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背影。一次是巧合,兩次呢?剛才那鐵線黑蝮撲擊的速度,連他都未必能如此輕描淡寫地躲開!這個林夜,絕對有問題!
穿過外圍濃郁的陰瘴區(qū)域,前方地勢陡然下降。一條深不見底、被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所吞噬的巨大山澗出現(xiàn)在眼前。山澗兩側(cè)是刀削斧劈般的懸崖峭壁,怪石嶙峋,如同猙獰的巨獸獠牙。山澗之中,翻涌著比外圍濃郁數(shù)倍、顏色更深沉、幾乎如同墨汁般的灰黑色霧氣,正是墜星澗的核心標志——劍煞迷霧!
這迷霧不僅蘊含更強烈的陰寒煞氣,能侵蝕肉身、凍結(jié)靈力,更可怕的是其中混雜著無數(shù)混亂、狂暴、充滿殺戮和絕望意念的精神碎片!這些精神碎片如同無形的毒針,會直接沖擊闖入者的神魂,引動心魔,制造幻覺,稍有不慎便會精神崩潰,淪為只知殺戮的瘋魔!這才是墜星澗真正的兇險所在!即便是筑基期修士,沒有特殊防護或強大神識,也不敢輕易深入。
山澗邊緣,靠近懸崖的地方,卻奇跡般地存在著幾片不大的區(qū)域。這些區(qū)域的土地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土壤中似乎蘊含著某種奇異的能量,竟將周圍濃郁的劍煞迷霧排斥在外,形成了一圈相對“干凈”的環(huán)形地帶。在這些暗紅色的土地上,零星生長著一些形態(tài)奇特的植物。其中一種最為顯眼:約莫半尺高,生有七片狹長的葉片,葉片表面布滿銀白色的、如同星辰般閃爍的天然紋路,在周圍墨色霧氣的映襯下,散發(fā)著朦朧的微光——正是“七葉星紋草”!
林夜的目標,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這幾片珍貴的藥圃邊緣,林夜敏銳地感知到了幾股蟄伏的、充滿貪婪和兇戾的氣息!那是守護靈藥的兇獸!
他沒有貿(mào)然上前,而是收斂氣息,借著幾塊巨石的陰影,悄然靠近。丹田暖流運轉(zhuǎn),將他的生機氣息壓制到最低,如同融入環(huán)境的頑石。
只見其中最大的一片藥圃旁,盤踞著一條水桶粗細、近兩丈長的巨蟒!這巨蟒通體覆蓋著暗青色的厚重鱗甲,鱗片邊緣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巨大的三角蛇頭上,一只猩紅的獨眼在黑暗中如同燃燒的炭火,散發(fā)著冰冷嗜血的光芒。它盤踞在那里,如同一座小山丘,一股遠比鐵線黑蝮強大數(shù)倍、帶著土腥和劇毒混合的兇煞之氣彌漫開來。
“鐵鱗獨眼蚺!”林夜腦中閃過原主記憶碎片中的信息。這是一種盤踞在煞氣濃郁之地的兇獸,力大無窮,鱗甲堅逾精鐵,口中能噴吐蘊含劇毒和麻痹效果的毒霧,獨眼更能射出令人眩暈的妖異紅光,實力堪比引氣后期修士!是墜星澗外圍當(dāng)之無愧的霸主之一。
另外兩片稍小的藥圃旁,則分別盤踞著幾只體型稍小、但同樣兇戾的妖獸:一只渾身長滿骨刺、形似穿山甲的“鐵甲猬”,以及一群拳頭大小、通體赤紅、尾部閃爍著幽藍毒針的“鬼面毒蜂”。
看來,想采到七葉星紋草,必須先過這些守護兇獸這一關(guān)。硬闖顯然不智,尤其是那條鐵鱗獨眼蚺,正面抗衡風(fēng)險太大。
林夜的目光在鐵鱗獨眼蚺龐大的身軀上緩緩掃過。丹田內(nèi)的“點破真意”暖流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念,微微加速流轉(zhuǎn),一股奇異的感知力蔓延而出,如同無形的觸手,隔著數(shù)十丈距離,“觸摸”著那條兇獸。
強大的氣血!厚重的土行妖力!劇毒的腺體!還有那獨眼中蘊含的微弱精神攻擊能力……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林夜腦海,雖然模糊,卻讓他對這只兇獸的力量構(gòu)成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鐵鱗獨眼蚺巨大的頭顱下方,靠近脖頸連接處的一塊區(qū)域。那里覆蓋的鱗片顏色似乎比其他地方略淺,呈一種淡淡的月白色,而且比其他鱗片顯得更薄、更細小一些。在“點破真意”帶來的感知中,那塊區(qū)域的能量流動似乎也與其他地方略有不同,隱隱透出一絲……“虛浮”感?
“弱點?”林夜心中一動。這難道就是這兇獸防御的薄弱節(jié)點?
就在這時,丹田內(nèi)那縷暖流猛地一跳!一股極其強烈的、源自本源的悸動感,毫無征兆地從墜星澗深處、那翻涌的劍煞迷霧最核心的區(qū)域傳來!那感覺,比在劍冢感應(yīng)到那柄斷劍時更加清晰、更加迫切!仿佛有什么與他休戚相關(guān)的東西,正在澗底深處,發(fā)出無聲的哀鳴與呼喚!
這悸動是如此強烈,以至于林夜丹田內(nèi)的暖流都為之沸騰!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憤怒和守護的意念,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刻意維持的平靜!他的身體猛地一顫,臉色在瞬間變得有些蒼白,眼神中爆射出前所未有的銳利光芒,死死盯向澗底那無邊的黑暗!
這突如其來的強烈情緒波動和氣息泄露,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塊巨石!
“嘶——吼?。?!”
那只盤踞在藥圃旁、原本只是慵懶假寐的鐵鱗獨眼蚺,猩紅的獨眼驟然睜開!冰冷、暴虐、帶著被驚擾的狂怒目光,如同兩道實質(zhì)的血色光柱,瞬間鎖定了林夜藏身的巨石方向!它感受到了那股讓它本能感到厭惡和威脅的氣息!
龐大的身軀猛地人立而起,近半截蛇身高高昂起,足有一丈多高!血盆大口張開,露出森白的獠牙,一股濃郁的、帶著刺鼻腥臭的慘綠色毒霧,如同決堤的洪流,朝著林夜藏身的巨石狂噴而出!毒霧所過之處,地上的腐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焦黑,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與此同時,另外兩處藥圃旁的鐵甲猬和鬼面毒蜂群也被驚動!鐵甲猬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蜷縮成布滿骨刺的球體,如同巨大的鐵蒺藜,帶著沉悶的破空聲,朝著林夜的方向狠狠撞來!而那數(shù)十只鬼面毒蜂更是“嗡”的一聲騰空而起,尾部幽藍的毒針閃爍著致命寒光,如同密集的箭雨,鋪天蓋地般射向林夜!
危機,瞬間爆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