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老師的抽簽盒里,所有紙條都是我的名字。他們燒我的筆記本,在牙刷上抹膠水,
把枕頭扔進廁所。老師說“你太敏感”,爸媽說“你得學會適應社會”。
我本來什么都沒做錯,但一直被他們針對。那天晚上,我決定把他們的聲音,全校播放。
我要讓所有人聽見,我是怎么被逼成一個“壞學生”的。第一章 被燒掉的筆記本床在抖。
我睜開眼,李洋正蹲在床邊,手里拿著打火機,橘色的火苗正舔舐著我的英語筆記本。
塑料封皮卷曲焦黑,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瞬間充滿了小小的宿舍,嗆得我喉嚨發(fā)緊,
猛地咳嗽起來。 他咧嘴一笑,把冒著煙的本子扔回我的被褥上。幾點灼熱刺痛了我的手背。
“王貞,起床學習啊?!彼种煨Γ寻肴嫉谋咀尤踊匚冶蛔由?。
“期中考試的重點都在里頭吧?”孫成陽靠在門口,手里晃著我的另一本筆記本。他不進來,
只盯著火苗熄滅后的黑灰。我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趕緊撲火?;鹣?,
但已經(jīng)燒透了三分之一本子。我跪在床上,指尖顫抖著撿起殘頁,黑灰糊了我半邊手掌。
“你昨晚背到幾點來著?”李洋坐在下鋪,抖著腿,“這下輕松了,不用考了。
”孫正陽坐在靠墻的位置,晃著手里的礦泉水瓶:“下次該換數(shù)學了,聽說你數(shù)學也不錯嘛。
”我沒有吭聲。他們不需要我回應。他們已經(jīng)玩得很開心了。宿舍門開了,有人進來,
發(fā)現(xiàn)氣氛不對,又默默退了出去。我抱著那半本被燒毀的筆記,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空氣中還殘留著焦味,像有人故意在房間點了一撮頭發(fā)。早自習鈴響了?!白甙?。
”孫正陽起身,踹了我一腳,“你不是英語課寵兒嗎?”我緩慢起身,動作僵硬。
錄音筆隨著走動貼著衣服輕響。沒人注意?!敖裉煲灰屚踟懽x詞匯表?
”孫成陽朝李洋笑?!八车媚敲词?,不讀浪費了?!蔽腋谒麄兒竺孀叱鏊奚?。
陽光從樓道窗戶透進來,但我只覺得冷。他們的影子落在我前面,一步一步。
我低頭看了眼掌心的灰燼。我的努力。昨晚一頁頁默背的單詞。都被他們燒了。
第二章 所有紙條都是我英語課。我坐在第二排,背挺得筆直。手心出了汗,
貼在桌子下悄悄擦了幾次。講臺上,透明的抽簽盒在陽光下發(fā)亮。里面的紙條是一周前換的,
說是“公平提問制度”?!敖裉臁€是王貞吧?!崩蠋煹皖^翻教材,語氣平淡,
“讀一下第二段?!蔽衣犚姳澈髠鱽磔p輕一腳踹在椅子上的聲音?!皝砹藖砹??!崩钛笮Φ?。
我站起來,嗓子發(fā)緊,嘴巴干得像嚼紙。那段文章我昨晚明明背過,
但現(xiàn)在一個詞都記不起來?!癙sychological…”卡住了。
有輕笑聲從右側(cè)傳過來,像用鑰匙劃過玻璃。孫成陽撐著下巴,眼神飄在我臉上,
像看一只犯錯的寵物。我咬牙,把段落讀完。聲音發(fā)顫。剛坐下,
孫正陽低聲說:“讀成這樣,老師還叫你個寵兒?”他坐得離我不遠,聲音夠小,
不至于被老師聽到,但我聽的清清楚楚。我抬眼,他沒有看我。只是從書包里拿出手機,
鏡頭對著講臺方向晃了一下?!坝涗泝?yōu)等生成長軌跡。”他說,聲音不高,
但足夠讓四周的人聽見。有人憋笑,有人低頭假裝沒聽見。下課鈴響,我慢慢收拾東西,
等大部分人走了,繞到講臺前。我站在抽簽盒邊,手伸進去。第一張——“王貞”。第二張,
“王貞”。第三張,還是我的名字。一張張紙條滑過我的指尖,全是“王貞”。沒有別人。
沒有一個例外。我腦子像被一塊冰砸了一下。“哎呀,你真翻???
”孫成陽不知什么時候湊到我背后。他湊得很近,呼吸打在我脖子上。我沒理他。
他繞到我前面,抽走我手里的幾張紙條,舉起來。孫成陽抽走我手里的幾張紙條,
晃了晃“這叫重點培養(yǎng)對象,懂不懂?資源要精準投放。” 李洋湊過來,“就是,
我們可是在幫你,多練練,機會難得?!薄澳銈儭几某晌颐??”我喉嚨發(fā)緊。
“也不算全啦?!睂O正陽歪頭笑,“你本來也就最合適嘛。反正其他人不愿意被點。
”“你不是英語差嗎?我們幫你練啊?!睂O成陽拍著我肩,“多貼心。”他們圍著我,
手里晃著那堆紙條?!澳悻F(xiàn)在脾氣可大著呢?!薄敖裉煸趺床豢蘖??”“繼續(xù)嘛,
求你發(fā)一次瘋。”我不說話,拳頭握緊,指甲掐進手心。他們每一句都帶著笑,
每個人的笑都像捅向我的刀子。教室還沒走空。有同學站在門口看,
有人干脆背對講臺收書包。沒人吭聲。我推開孫成陽,撞了李洋一下,回到座位上。手在抖,
整個人像泡在冷水里。我低頭,發(fā)覺有一根頭發(fā)被汗水黏在額頭。拔下來,濕濕的。
崔振桂趕忙湊過來,聲音壓得很低:“你還好吧?”我搖了搖頭,沒有回話。他看著我,
眼神沉了一下,沒有再問。那節(jié)課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鐘聲響起的時候,
我才意識到已經(jīng)下課了。第三章 你太敏感了中午。我提前回到教室,
把講臺上的抽簽盒整個掀翻在桌面。紙條灑了一地,白花花的名字寫得整齊劃一。
“王貞”、“王貞”、“王貞”……我一張張翻開,像確認什么,又像不敢相信。
全部都是我。上課前,我把一沓紙條遞到老師面前?!袄蠋?,他們換掉了所有人的名字。
”英語老師怔了下,手從試卷上挪開,低頭翻了幾張。教室里安靜,只有紙和紙摩擦的聲音。
他臉色有點僵,眉頭皺起來:“誰做的?”沒人說話。孫正陽站起來,聲音慢吞吞:“老師,
我們就是想幫他練習英語而已?!薄巴瑢W之間互幫互助,不是挺正常的嗎?
”孫成陽接話:“對啊,老師你也總說他英語差,練多了就好了。”“他不是總被點嗎?
那不如點得更集中點?!崩钛罂吭谧簧?,把腳翹到前排椅子上:“誰讓他讀得那么好聽呢?
”“今天朗讀王貞,明天朗讀王貞。省得老師還要抽?!卑嗬飵讉€人開始笑?!笆前?,
搞這么認真干嘛?”“都快高三了,這點事也要告老師?”英語老師抬頭看了我一眼,
手在桌上輕敲幾下:“以后不許再這樣了。”“就這樣吧?!蔽铱粗?,腦子一陣發(fā)熱。
“老師,他們不是第一次了。”“他們還在宿舍燒我的英語筆記本?!彼碱^挑了一下,
但還是嘆了口氣?!巴踟懀抑滥阌袎毫?。但別太敏感?!薄坝行┦拢^去就好了。
高三最重要的是考試。”我站在講臺前,整個人像掉進冰水里。
我看著下面那幾個臉上帶笑的人,他們一個個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等我走開。
他們好像知道結(jié)果。我說什么,都沒用。我回到位置上,耳朵里嗡嗡響。晚自習,
我沒回教室。一個人躲去教學樓后面的空辦公室里背書。那是我唯一能呼吸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我的牙刷斷了,毛巾也找不到了。隱約聽到門口傳來不懷好意的嗤笑:“喲,
東西又自己長腿跑了?”我去食堂排隊,李洋擋到我前頭,邊走邊嚼東西:“你太瘦了,
吃慢點有助消化?!庇腥嗽诒澈蟾胶停骸澳憧此?,一說話就不敢吱聲?!薄罢婀?,訓得不錯。
”崔振桂一把把我從人堆中拉出來:“別理他們。我在呢?!蔽页聊鴽]有回話。
我不想他被牽連。他低聲問我:“你要一直這樣下去?”我說:“我還沒想好怎么辦。
”他說:“你不想好,會被他們耗死?!蔽业椭^,不吭聲,想了好久,
又聽見他聲音很輕地問:“你難道……想成為林沖嗎?”“……”那天晚上,我回宿舍時,
發(fā)現(xiàn)枕頭被丟到了廁所門口。白色的枕套上踩著一只臟鞋印。我站在廁所門口站了很久。
沒有哭。也沒有罵人。我只是意識到一個問題——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不需要理由了。他們,
就是要我一直低著頭活著。第四章 你別太敏感了那晚,我去找了胡儒龍。樓道里很靜,
只有幾盞感應燈忽明忽暗,拖把的塑料頭擱在墻邊,水跡在地板上拉出一條斑駁的影子。
我站在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他正在批作業(yè),抬頭看到我時,眉頭一皺:“王貞?這么晚,
有事?”“老師,我……有點事想跟您說?!彼噶酥敢巫幼屛易?,我沒坐,
站在他辦公桌前,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他們……孫正陽他們,
從英語課開始就一直針對我?!蔽乙豢跉獍堰@些事全說了出來:他們怎么換掉紙條。
怎么在宿舍燒我的筆記。怎么搶我排隊的位置,怎么在我背后編段子。我說得很慢,
每個細節(jié)都一一講清。他沒打斷,手撐著下巴,
只是表情心不在焉,像在聽一篇作文講錯中心思想。我講完,胸口起伏不定,喘著粗氣。
胡儒龍聽完,
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疲憊和些許不以為然的神情.“王貞啊……你是不是把同學間的小摩擦,
想得太復雜、太嚴重了?”“這些孩子,平時確實調(diào)皮了一點。但你知道的,小男生之間嘛,
互相開開玩笑,也正常?!薄翱墒撬麄兪枪室獾??!蔽衣曇舭l(fā)干,
“這是長期的、惡意的——”胡儒龍老師皺起眉頭,
嘆了口氣:“王貞啊……他們幾個是調(diào)皮了點,男生之間打打鬧鬧,開點過火的玩笑,
有時候是沒分寸。但你說‘長期惡意’……是不是有點想嚴重了?”“我知道你委屈,
心里難受??赡憧?,孫正陽他們幾個,成績底子確實不錯,是有潛力沖重點的。
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把精力都耗在互相指責上,對誰都不好,尤其是你,耽誤了學習多可惜?
”“聽老師的,試著別往心里去。你越是在意,他們可能越來勁。裝作沒事,時間久了,
他們覺得沒趣,自然就消停了。眼下,沒有什么比專心備考更重要,對吧?”我死死盯著他,
腦子嗡了一下?,嵤拢克f那是瑣事。我木訥的點點頭,低聲說:“知道了?!蔽译x開后,
胡儒龍撥通電話,語氣帶著安撫:“……嗯,跟王貞談過了。這孩子……心思是重了點,
有點鉆牛角尖。受點委屈就夸大其詞……我這邊會看著處理的,
也跟他們幾個說過注意分寸了……”我停在樓梯間,手扶著冰冷的欄桿。
身后辦公室門縫透出的光,像一道無情的分界線。那一刻我無比清晰地認識到:他幫不了我。
或者說,他選擇了一條更‘省事’的路。指望他主持公道,這條路,已經(jīng)堵死了。
”第五章 你也長大了我給媽媽發(fā)微信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我窩在教室最后一排,
臉靠著胳膊,一只手撐著手機,打了一句話又刪掉。最后只留下一句:“我最近……不太好。
”她很快回復:“怎么了?”我手指停頓了幾秒,
最終還是打下整段:“班里有幾個男生一直在針對我。從高二開始。現(xiàn)在越來越嚴重了。
老師知道,但他不管?!边^了一會,她回:“是打你了?還是怎么?”我回:“沒有動手,
是精神上羞辱。宿舍、課堂、食堂……到處都是。”她又停了一會,
回得飛快:媽媽回復:“沒動手就好。是不是人家看你成績好,心里有點不平衡?
別太往心里去啊兒子,社會上什么人都有,你得學著看開點?!蔽叶⒅聊?,嗓子發(fā)緊。
我又輸入:“媽,你能不能和班主任溝通一下?”她沉默了一會。然后發(fā)來兩條。
第一條:“你也大了,什么事都要媽來溝通?”第二條:“你得學著自己解決,
不能什么都靠家長?!蔽铱粗е溃蛳乱欢危骸皨?我不是要你替我出頭,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已經(jīng)撐不下去了?!彼兀骸拔抑滥阄憧傄m應社會吧?
不是所有人都對你好。媽最近公司壓力特別大,月底可能裁員,焦頭爛額的。
你在學校好好的,別分心,考好了比什么都強,以后自然能遠離這些不開心的事。”我沒回。
手機屏幕慢慢熄了。幾分鐘后,電話響了。是爸爸。我猶豫了一下,接了。
爸爸:“你媽說你學校有點事?男孩子,心胸開闊點!別一點小事就覺得被欺負了。
你堂哥在外地,啥苦沒吃過?不也一聲不吭!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把成績穩(wěn)?。∥覀児┠阕x書不容易,
你要是因為這些事分心考砸了,我們臉上也無光啊。自己堅強點!”我張著嘴,說不出話。
“你也老大不小了,別老讓我們操心。成績掉了,我們也跟著丟臉。”“早點睡。
”電話被掛斷。窗外夜風很冷,樓道的燈閃了幾下又滅了。
電話掛斷后的忙音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刺耳。窗外夜風灌進來,帶著刺骨的涼意。
宿舍的燈早就熄了。我蜷縮在冰冷的樓梯拐角,手機屏幕的光映著我麻木的臉。
那些話語——‘你太敏感’、‘你要適應’、‘別讓我們操心’——像冰冷的石頭,
一顆顆砸在心上。巨大的孤獨感淹沒了我,但在這絕望的冰層之下,
一股微弱卻執(zhí)拗的火苗開始竄動:沒人能幫我了。我得靠自己?!蔽宋寺曔€在耳邊響著,
像有人在反復說:“你太大了”、“你要適應社會”。我想哭,可眼睛干澀得發(fā)疼,
擠不出一點眼淚。第六章 你不是林沖晚自習,我沒去教室。我一個人坐在圖書館門口,
天快黑了,但靠窗還有一點余光。我把英語書放在膝蓋上,翻了一頁又一頁。
其實我一個字都看不進去。頭腦一片混亂,像有一團亂線纏在心里,怎么拉都拉不動。
手機亮了,是媽媽發(fā)的:“別瞎想了,咱家供你讀書不容易。”我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
指節(jié)一陣陣發(fā)白。忽然,一本書砸在我腿上。我嚇了一跳。是《水滸傳》。
我抬頭——崔振桂坐下了,書是他扔的?!澳悴皇遣幌矚g這個?”我聲音發(fā)啞。
“你以為我喜歡?我就是來看林沖的?!彼_書,唰唰幾下,找到一頁,
低聲念:“棒打洪教頭,風雪山神廟,忍辱偷生三年。官逼民反,無路可走,終入梁山。
”我低頭盯著那頁紙,不說話?!澳阌X得林沖當時怎么想的?”我搖頭。
他看著我,語氣冷了幾分:“他怕。他怕事鬧大。他怕老婆被牽連。他怕被人說小題大做。
”“所以他一直忍。忍到最后,忍出一場火,才殺出去?!蔽液韲稻o了。他翻到另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