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出生的時候，連續(xù)下了六天大雨，而我弟弟在鬼門關(guān)懸了七個日夜。
奶奶請來神算子張拐，他看到弟弟嘴角偏右的痣，激動告知他們這是神官轉(zhuǎn)世，
能扭轉(zhuǎn)我們家命運。當看我命相時，眼尾處有淡紅的痣，他大驚失色。［克星！克星啊！
你們怎么把克星帶來了！］全家人都慌了，下大雨的第五天，奶奶偷偷抱走了我，
悄無聲息埋在祖墳旁。兩天后，弟弟果真好了。哥哥王佑之高興抱起他［我的弟弟，
我們家的小財神，你終于好了。］對于我的失蹤，全家人沉默不語，甚至破天荒吃了頓肉。
直到我奶再上山時，刨過的地方早被雨沖刷，我卻真的不見了。爹同村里人上山打野豬，
幾天未歸，只有娘和奶奶悄悄找過，最后干脆放棄，只當我死了。好巧不巧，爹回來時，
帶的不是分到的野豬肉，而是尚在襁褓的我，左臉還滿是血。他怒道［這雜種，
被山里的野猴子養(yǎng)了！野豬啃臉也沒死成。］奶奶急得直跺腳［你怎么不讓吃了得了！
］［我不想嗎？當時我沖在前面，大家伙就在后面不遠，到時候怎么看我們家？
我只得躲起來把她帶回家。］他們再次讓張拐登門，他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三步一嘆氣，
走完把所有人召集院內(nèi)，將棉布料鋪平，我和弟弟躺在上面。張拐擦了擦汗［荒唐，
做的什么事呀！現(xiàn)在好了，禍是趕不走了，出了命事，
都能把你們?nèi)颐鼛ё摺绻敵趼犖业?，貴點但能脫厄運啊………唉。］爹瞬間慌了，
全家跪在地上［神算子，救救我們吧。］張拐淡然喝著茶水［誰讓我心軟呢。
］…………2我被保下來，成了妹妹，神算子說，做什么都必須讓弟弟壓我一頭，
如果我因為他而受傷，也是神官在發(fā)威，壓住我心里的惡奴。甚至我的名字，
娣丫……弟壓……可是，他們只愛叫我小禍害。娘不愛我，早早戒我的奶水，給我喝米湯。
爹不愛我，喜歡踢我。奶奶天天罵我。哥哥不理我，一見到我就容易發(fā)脾氣，說［丑死了，
丑死了。］弟弟好像和我天生死對頭，他一哭，我就挨罵，身體總是青一塊紫一塊。
在我學會走路時，弟弟還不會，他們就打我，讓我爬著，直到弟弟會了才可以站起來。三歲，
我已經(jīng)開始做力所能及的事，弟弟總喜歡來打我，娘就讓我照顧弟弟，
他把我頭發(fā)扯疼咬傷我的時候，他們都笑得很開心，說我越被壓禍就越遠離他們，
我哭了就扇我巴掌，不允許有任何反抗。四歲，弟弟去讀書了，我在家里負責喂家禽采豬食，
和他們?nèi)サ乩锔苫?，雖然很累，但我很開心，因為那時候他們就沒時間罵我了。五歲，
哥哥半夜起床偷吃肉，奶奶不相信，第二天把我趕到牛圈睡。比起他們，
我還是比較喜歡家里的牛羊，小狗喜歡弟弟，會咬我。我很不喜歡弟弟回來，尤其是放假，
他只會欺負我，沒有人幫我，他和伙伴們精力旺盛，每天從村頭追我到村尾，可是我吃的少，
幾次下來累暈了才停止這場玩鬧。這次假期正值夏暑，媽媽讓我必須跟著弟弟。夏娃，
李元寶（我弟），張仙，李樂四個瓜娃拿著棍追我到地里，剛才被李元寶甩了一鞭，
我太緊張不小心摔倒，他們圍著我跳起來，高聲唱［丑八怪，丑八怪，又丑又矮是黑球，
吃豬食，臉被咬，難看死……］我只能低著頭，不斷捋著自己的頭發(fā)，
遮蓋左臉……娘說我小時候貪吃被豬咬了，從那以后讓我少吃，說戒掉，
我問她什么時候能戒掉，她說等我不會感到餓的時候就可以了。可我還是沒戒掉，
因為經(jīng)常餓，她就罵我是豬，我吃的變得越來越少，李元寶卻有越來越多的肉。
許是玩了太多次，他們都厭倦了。忽然間，李樂看到張嬸菜地里的西瓜，可是張嬸很兇。
李元寶單手托下巴，圓圓的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然后笑嘻嘻［是丑八怪吃了！你們都知道了嗎？
］其余三人點點頭，一致同意后就跑進去大快朵頤。我小心扒掉膝蓋上的碎石和泥灰，
裸露的傷口承了先前的……又破了，它好像也很無語，流出白膿及血水。“有人！”剎時，
他們躲進我身后玉米地，我本來也想跑，奈何太疼，張嬸在不遠處，一會兒就跑來揪住我，
大吼［吃！還吃！老王家的，小小年紀不學好。］我無力擺手，努力掙脫欲逃到玉米地，
她好似知道了什么，一把把我扔到地上，一下從里面帶出李元寶，其他人早已不見蹤影 。
他被揪著臉，欲哭無淚［嬸，不是我，是她！非要吃，娘要我守著她，我都勸了！
］張嬸坐下，將他降趴在腿上，不輕不重拍了幾下李元寶屁股。［真的？］［千真萬確啊嬸！
］其實她早看到衣服的殘渣了，但沒說什么，放了他，又撿起細小棍子。
李元寶頓時慌了［嬸！這玩意兒疼的很呢?。輳垕鹩行┖眯Γ叟律?？又不打你。
］隨即嚴肅面向我［娣丫，伸手?。菸绎@得無措，李元寶先一步強扯我的手，
張嬸在我手上落下重重兩下，一臉兇相［小禍害，以后你要再敢偷，
我先打斷你的手再送回去讓你爹教訓(xùn)你?。堇钤獙殣汉莺莸芍?，我沒敢再說什么。
張嬸到地里拍了拍瓜，拿起一個送給他［元寶，你在學校年級第一，厲害嘞，小夢和你同班，
你就當幫嬸，多教教她，她一個女孩子，還得謝你每次陪她回來呢。］元寶害羞接過［嬸，
小夢也是前五，我會的。］張嬸立馬笑樂呵［哎呦，又懂事又孝順，真羨慕老張，好了好了，
這個小東西你自己去說，嬸就不管了哈。］說完她往自家玉米地去了。
李元寶瞬間轉(zhuǎn)黑臉［死老太婆，竟敢給我下馬威！］我剛站起，他就朝我怒吼［都怪你！
害我這么丟臉?。菟梦鞴厦偷脑椅倚乜?，我應(yīng)聲倒地，
西瓜滾到一旁撞爛了［你怎么這么禍害?。。菟麚炱鹨粔K石頭，要砸我腦袋，我下意識推開，
把他推倒了，我頭也因為他磕破。李元寶撿起一個大石頭踉蹌起身要打我，
卻被腳下滑石絆倒，石頭徑直砸到我大拇指，我吃痛尖叫，他哭的比我還大聲［我要告訴娘，
你欺負我?。菟鹕盹w快往家里去，只留下我無助哭泣，等到很晚我才敢回家，家里燈熄了，
我以為他們都已經(jīng)睡著，小心到后院牛圈，爹卻坐在干草上，旁邊點著油燈。一見到我，
立馬從身后拿起柳條，輕松便抓住我，整個院里響起我悲慘的叫聲，家里燈亮起，直到很久，
我被拖到院里，跪在他們面前。我的眼睛和嘴巴腫起，只覺血腥味彌漫口腔，
瘦小身體布滿紅痕，有幾處已經(jīng)皮開肉綻，又有幾處血凝固發(fā)黑，新傷蓋舊傷。
娘本來想打我巴掌，見我這副樣子不禁有些手腳發(fā)麻，當家第一次這么生氣。奶奶不打我，
只是揪著我耳朵，大聲罵……我感覺快聾了，耳朵要掉了……爹讓我跪一晚，家人都走了，
燈又熄了。幸運的是，他們第二天讓我待在家里。門被鎖著，我只能喝水墊肚子，
再去院外找野草。以前元寶摔傷，奶奶就讓我找這些，搗碎敷上。我學著她的樣子，
給自己包扎。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我身體上有許多舊傷，常常在夏天引發(fā)發(fā)炎，
冬天疼得渾身顫抖。弟弟上初中后，回家變得少了，也不太有時間理會我。我倒是挺開心。
3這幾天我照常早出晚歸，只不過今早一家人都不在家。做完所有活，我在圈里休息。
過了許久，嗩吶聲將我喚醒，院外一陣吵鬧聲，我循聲來到門口。前頭是王小，
他身旁有個十分漂亮的姑娘，水靈白嫩，特別美，令我永生難忘?？墒撬蘅尢涮?，
被三個大男人強拽往前走，她使勁掙扎，大聲哭喊［叔叔阿姨，我是被拐的！救救我！
救救我?。。葜挥形衣牰?，她說的，是弟弟讀書說的普通話，那是城里話，
但我當時不太明白含義。元寶說他想當老師，每次回來都喜歡讓我扮演他的學生，
我不會就用棍子打我［你怎么這么笨啊?。莺竺娌恢镎f過什么，他就不太執(zhí)著教會我了，
而是在那里自顧講，我負責拍掌。不過我還是學會了些。聲音漸漸遠去，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娘，她給我使眼色，我趕忙躲回去。后來我才知，那是王小媳婦，
爹娘和哥去幫忙，奶奶和村里老人閑聊這事，只有我，還是不變每天的生活。不過，
我真的好想再見神仙姐姐一眼，她比村花還好看，是哪個村的啊？
再過兩日他們就要請全村人吃飯了，我一定要多干點，爭取娘能答應(yīng)帶我去。
把豬草攏起裝進背簍，我背起往家里去。幾道聲音卻在身后傳來［哎喲喂，盡管拿，瓜包甜，
當隨份子錢?。荩蹚垕?，我王小在這，謝你了?。荩酃。。。菀恍腥送@邊來，
正巧與我碰上。王也［娣丫，忙呢。］我點點頭。他從包里掏出幾顆糖給我［叔要結(jié)婚了，
給，吃喜糖。］甲民［王小，你真敢給啊，她是掃把星。］乙民［王小，
你不會看上她了吧……要不？你干脆也把她娶家里得啦?。菁酌瘢郯?？不錯。娣丫，
你要嫁人啦?。菸艺f不過，滿臉憋的通紅，對王小支吾兩詞［好看。］一群男人頓時笑出聲。
王小氣笑［給你你要不要啊？］眾人相互推推掩掩。［這么丑……我還沒餓到這種地步呢，
又矮又黑又癟什么都沒有。］我低下頭，將幾捋頭發(fā)撥下。我才不喜歡王小，跟我爹一樣大，
在我看來是丑的。連他都能娶到那么漂亮的神仙姐姐……我內(nèi)心也多了幾分悸動，
期許一個能愛我的。他們不再理我，我朝家去。兩天后，村里讀書的都回來了，
變得十分熱鬧，弟弟被拉去當記名的。他脫下外套，穿著板正的校服白襯，左邊還有?；?，
人已經(jīng)長到一米七多了，高大的小伙，和漂亮姐姐一樣白，留著干凈利落的寸頭，眉眼深邃，
很多人都夸他有領(lǐng)導(dǎo)相。而此時他正忙著記錄到來的賓客，每個交份子錢的人，
都要夸他一句寫得好。同齡的女生嘻哈看著他，眼睛都挪不開。元寶成績從小好到大，
所有人都覺得他會是第一個大學生，前途光明。她們見不為所動，就經(jīng)常跑到家里送東西，
我常常被要求記著這是誰的那是誰的……不過最令我開心的是，我娘同意了，
但要把一天的活都干完，我十分賣力，從早上到傍晚。再到時，差不多都快吃完了，
婦女在旁邊嗑瓜子嘮嗑，男人們還在喝酒暢玩。沒關(guān)系，能見到神仙姐姐我就很開心了。
我站在洞房外面，王小娘從廚房里出來就被叫著添菜，她急匆匆把飯菜給我，
讓我端給新娘吃，就重新進廚房了。我就這樣進到房間里，先傳來的反而是哭聲。
楚霏霜聽見動靜抬頭，見到我的臉瞬間嚇一跳。我只得尷尬回應(yīng)［我……我給你吃菜。
］她什么都聽不懂，對我防備著。想起之前她用普通話，我別扭的說了幾個字［飯菜，給你，
餓了。］聽到同頻的話語，楚霏霜瞬間淚眼婆娑，跪著朝我磕頭［小姑娘，救救我吧，
求你了，我是被拐來的。］這可不得！要是被人看到會打我的！
我把飯菜放到梳妝臺上忙扶起她，幫她擦干眼淚，才發(fā)現(xiàn)她的腳被鎖了。
楚霏霜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拉著我的手［你也是被拐來的嗎？］我不太明白她的話語，
慢吞吞說著［我是這里的，你是里呀城的人嗎？］［我是A市的。
］我搖搖頭［我們這里只有里呀城，你是村里的人嗎？］［不，這些山頭外，有更大的城市，
我是那里的。］我滿臉驚訝［山的外面還有?。亢眠h啊，你怎么從那么遠的地方來了？
］［我是被賣了，嗚嗚嗚嗚。］雖然我不是很懂，但我記得，我有一個姐姐，
她在我還有模糊印象的時候就嫁了，那天她哭的特別大聲，跪了三天三夜，怎樣都不肯去，
我也跟她一起跪，求著爹娘。她說那是個老頭，才在幾天就打她，所以不想結(jié)，
又說她救過我的命，從墳堆里扒過我，我?guī)退盗思依锏腻X讓她走。
可惜第四天在安橋下發(fā)現(xiàn)她的尸體。錢也不翼而飛。爹娘氣得半死，把她扔在荒郊野外，
我一個人用繩綁起，拖不動，幸好一個來村里乞討的人愿意幫忙，把她埋到了一個地方。
難道神仙姐姐也是一樣的嗎？提前來男方家住幾天，王小連父母都打，肯定也會打她的，
她會死嗎？我看著她［不！我不想要神仙姐姐死。］楚霏霜感動的抱著我［謝謝你，小妹妹，
我寫信給你，去讀書的時候，你幫忙去城里寄好不好？我家人收到一定會來救我的。
］之前在小鎮(zhèn)休息時她就逃跑去向警察求助，卻被重新送到這個人渣面前，
原來他們之間有關(guān)系，那就不能再靠這個路徑了。我有些尷尬［神仙姐姐我沒讀過書，
這些是我弟弟以前教我的，他才是學生。］［那可不可以請你弟弟幫幫我？］［他……他壞。
］我學的少，不知道怎么說不靠譜。［求你了妹妹，這個人渣會打死我的。你就跟他說，
我是A市的，他一定知道，只要他愿意幫我，我愿意帶他去A市資助他。
］說完她從枕頭下拿出一塊表［給他。］［姐姐……我……我也想離開。］［乖妹妹，
姐姐都帶你們離開，姐姐會一直資助你們，會一直感謝你們的恩情的。］4最后，
我心事重重回到家，來到元寶的房間。正逢元寶換衣服，他生氣一腳踹倒我［滾！臭死了！
］［……元寶。］啪！元寶狠狠扇了我一巴掌［你沒聽到嗎？］我表情有些驚愕，
他拿起紙巾擦著自己的手，滿是嫌棄。我強忍委屈，把一切都跟他說，只是沒說我也會走，
并拿出布包的表給他。［真的是她給的？］我點點頭。元寶高興的戴上，這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