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協(xié)會總部大樓的走廊里,空氣似乎還殘留著方才辦公室內(nèi)激烈爭執(zhí)的余溫。
琉克莉婭安靜地站在門外,14歲的她身姿挺拔,穿著便于行動的獵人裝束,但眉宇間帶著一絲長途跋涉的疲憊。
門內(nèi)傳出的咆哮聲讓她微微蹙眉,那聲音洪亮又帶著火藥味。
“——這種不負責任的態(tài)度就是問題所在!會長!”一個怒氣沖沖的男聲吼道。
“好了好了,康宰,冷靜點,報告我會看的……”尼特羅會長那標志性的、帶著點萬事不入心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
緊接著,辦公室門“砰”地一聲被推開。
一個身材魁梧、頭發(fā)如同金色獅子鬃毛般炸開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他臉色鐵青,顯然余怒未消。
琉克莉婭認得他,是十二支之一的“寅虎”康宰,以脾氣暴躁著稱。
他瞥了一眼站在門外的琉克莉婭,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緊抿著唇,帶著一身低氣壓快步離開了。
琉克莉婭松了口氣,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背包的肩帶。
金師父和協(xié)會高層之間……似乎總有些微妙的張力。
她在門外又耐心等待了一會兒,直到辦公室的門再次打開,豆面人探出頭來,圓圓的臉帶著和善的笑容。
“時砂小姐,會長現(xiàn)在可以見你了,請進。”
“謝謝?!绷鹂死驄I禮貌地點頭,走進了寬敞的會長辦公室。
尼特羅會長正悠閑地喝著茶,仿佛剛才的爭吵從未發(fā)生過。
他放下茶杯,笑瞇瞇地打量著琉克莉婭:“哦呀哦呀,這不是小莉婭嘛。兩年不見,長高了不少,眼神也更有力了??磥砀鹉莻€野小子,確實學到了點東西?”
琉克莉婭恭敬地將一份用防水油布包裹好的報告雙手呈上:“會長,這是金師父讓我轉(zhuǎn)交給您的,關于‘石語亭-刀冢’遺跡的探索報告?!?/p>
“哦?他居然還記得寫報告?”尼特羅接過報告,隨手翻了翻,眼神卻饒有興致地停留在琉克莉婭身上,“看來他把你教得不錯。你最近打上200層了吧……嗯,干得漂亮,小家伙。具現(xiàn)化系,雙刀流……金挑徒弟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毒辣?!?/p>
他頓了頓,眼中帶著促狹的笑意,“那么,那個不負責任的師父現(xiàn)在又跑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送報告都打發(fā)徒弟來?!?/p>
琉克莉婭習慣了每個和金相熟的人對他的調(diào)侃,她神色平靜,用金教導她的方式回答:“師父說,他要去追尋‘風的盡頭’?!薄@是一個金常用的、模棱兩可又讓人無從追問的萬能答案。
尼特羅會長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果然是他的風格!行吧行吧,報告我收到了。辛苦你跑一趟了,莉婭?;伥L魚島的船票訂好了吧?用不用幫忙?”
“買好了,不用勞煩您,這都是小問題,會長?!绷鹂死驄I微微鞠躬,“沒什么問題的話,那我先告辭了。”
“去吧去吧?!蹦崽亓_揮揮手,注意力似乎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那份報告上。
……
走出獵人協(xié)會宏偉的大門,琉克莉婭深深吸了一口戶外的空氣,感覺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了一些。終于可以回家了。她辨認了一下方向,正要前往港口,一陣嘈雜的喧鬧聲和孩童刺耳的嬉笑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不遠處的巷子口,幾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正圍成一圈,興奮地叫嚷著,手里抓著石塊,用力砸向角落里一團瑟瑟發(fā)抖的黑色物體。
“打它!快打它!”
“哈哈哈,看它動不了!”
“黑乎乎的丑八怪!”
琉克莉婭的眉頭瞬間擰緊。
她快步上前,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蓋過了孩童的喧鬧:“住手!你們在干什么?”
孩子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頭看到一個比他們大不少、穿著利落,在他們看來有點奇怪的姐姐,臉上帶著明顯的不悅,頓時有些心虛地散開了一點。
“我們……我們在打野貓……”一個膽子稍大的孩子嘟囔道。
“它很臟,而且是壞貓??!”另一個孩子附和,“它欺負我們!"
“離開這里?!绷鹂死驄I的聲音冷了下來,不相信他們的話,眼神銳利地掃過他們,“立刻?!?/p>
屬于獵人的氣場,即使只是泄露了一絲,也足以讓這些普通孩子感到本能的畏懼。
他們互相看了看,一哄而散,跑開了。
巷子角落安靜下來。
琉克莉婭這才看清,那蜷縮著的是一只不過巴掌大的小黑貓。
它渾身臟污,濕漉漉的毛發(fā)糾結在一起,瘦骨嶙峋。
更讓琉克莉婭心頭一緊的是,小貓的前肢和后肢都呈現(xiàn)出不自然的彎曲角度,無力地耷拉著,顯然是骨折了。它身上還有多處擦傷和淤痕,小小的身體因為疼痛和恐懼劇烈地顫抖著,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死死盯著琉克莉婭,充滿了極度的警惕和敵意,喉嚨里發(fā)出微弱而嘶啞的威脅低吼。
琉克莉婭的心像被揪了一下。
她見過遺跡中的危險,也明白這個世界的殘酷,但看到弱小生命被如此欺凌虐待,一股強烈的憤怒和憐憫還是涌了上來。
她沒有貿(mào)然靠近,而是在距離小貓幾步遠的地方緩緩蹲下,盡量讓自己顯得毫無威脅。
“噓……別怕,小家伙?!彼穆曇艨桃夥诺脴O其輕柔,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風,“那些壞孩子已經(jīng)走了。我不會傷害你的。”
她慢慢伸出手掌,掌心向上,示意自己沒有任何武器,“你受傷了,很痛吧?讓我?guī)湍憧纯?,包扎一下傷口,好不好?這樣你才能好起來?!?/p>
黑貓的瞳孔依然緊縮,緊緊鎖住琉克莉婭的眼睛,身體僵硬緊繃得像塊石頭。
它的低吼聲沒有停止,但似乎減弱了一絲。
琉克莉婭就這樣保持著蹲姿,一動不動,耐心地、一遍遍地用溫柔的聲音安撫著它。
時間一點點流逝,巷子里只有小貓粗重的喘息和琉克莉婭輕柔的低語。
僵持了足有十分鐘,也許更長。
終于,或許是琉克莉婭眼神中的真誠和毫無保留的善意穿透了它的恐懼,又或許是失血和劇痛讓它再也支撐不住那份戒備,黑貓緊繃的身體極其細微地松弛了一瞬,眼中的敵意稍減,雖然依舊警惕,但那低吼徹底停止了,只剩下虛弱的喘息。
莉婭心中一喜,但動作依舊極其小心。
“那我抱你起來了?別怕,我會很輕的?!彼俅屋p聲詢問,仿佛在征得它的同意。
見黑貓沒有更激烈的反應,她才伸出雙手,極其輕柔、小心翼翼地將那團輕飄飄又傷痕累累的小身體捧了起來,像捧著一件稀世珍寶。
小貓在她掌中微微瑟縮了一下,但沒有掙扎。
“好了,沒事了,沒事了……”琉克莉婭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撫摸著它沒有被傷到的脊背,感受著它微弱的心跳和冰涼的身體。
她迅速檢查了一下,傷勢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除了明顯的骨折,腹部似乎也有問題。必須馬上處理。
幸好她習慣隨身攜帶簡易的醫(yī)療包。
琉克莉婭找了個避風的角落,用消毒濕巾小心翼翼地清理掉傷口周圍最明顯的污垢,然后用干凈的繃帶和簡易夾板對骨折的四肢進行了最基礎的固定。處理腹部傷口時,她倒吸一口冷氣——一道深可見內(nèi)臟的撕裂傷!右前肢和左后肢的骨折也非常嚴重。這絕不是孩童用石塊能造成的傷勢!一股寒意伴隨著憤怒升起。是誰對一個這么小的生命下如此毒手?這已經(jīng)不是虐待,是近乎虐殺了!
“堅持住,小家伙?!绷鹂死驄I的聲音帶著心疼的顫抖,手上的動作卻異常穩(wěn)定專業(yè),“我先幫你止血固定,等上了船再仔細處理。你會好起來的,我保證。”
她最后用一塊干凈柔軟的布將小貓小心地包裹好,只露出一個小腦袋。
抱著這脆弱的小生命,琉克莉婭加快腳步趕往港口。
她訂的回鯨魚島的船票時間剛好,順利登上了客輪。
在屬于她的狹窄艙房里,琉克莉婭終于能仔細處理小貓的傷勢了。
她準備好溫水、消毒藥水、無菌紗布和更專業(yè)的固定材料。
解開包裹布,用剪刀小心地剪開糾結的毛發(fā),徹底清理傷口。腹部的刀傷觸目驚心,邊緣甚至能看到內(nèi)臟的蠕動。莉婭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進行清創(chuàng)、消毒、上藥、縫合,用的是最細的針線,然后用厚厚的無菌紗布加壓包扎好。
處理骨折時,她剃掉了傷口周圍的毛發(fā),露出青紫腫脹的皮膚,重新進行更精準的復位和固定。
整個過程,小黑貓異常安靜,只有在她觸碰劇痛處時,身體會不受控制地痙攣一下,那雙黑寶石般的眼睛始終半睜著,默默地注視著她,帶著一種近乎審視的平靜。
看著被自己包扎得像個小木乃伊、身上好幾處毛被剃禿顯得更加可憐兮兮的小貓,琉克莉婭心疼得無以復加。她輕輕撫摸著它沒有被繃帶包裹的頭頂和下巴,動作溫柔至極。
“沒關系的,我都幫你處理好了?!彼穆曇粝裼鹈粯虞p柔,“好好休息,睡一覺。沒有人能再傷害你了?!?/p>
看著小貓?zhí)撊鯀s依舊漂亮的眼睛,一種強烈的保護欲涌上心頭,“我會好好保護你的?!闭f完,她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在那毛茸茸的小腦袋上印下一個充滿憐惜的輕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