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城西錦繡園后那片廢棄的籃球場，像一塊被城市遺忘的瘡疤。銹跡斑斑的籃筐歪斜著，水泥地面龜裂，雜草從縫隙里頑強地鉆出。
昏黃的路燈光線吝嗇地灑在邊緣，將場地中央籠罩在一片令人不安的昏暗里。
林默靠在一棵枝葉繁茂的老槐樹粗壯的樹干后，身影幾乎與濃重的陰影融為一體。
她穿著一身深灰色的運動套裝，長發(fā)束在腦后，臉上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在黑暗中依舊銳利沉靜的眼睛。
身體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一陣陣涌來，讓她不得不微微倚靠著樹干支撐身體。
能量歸零期還未結束，她現(xiàn)在就是個體力稍差的普通人，連呼吸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喘。
但她的大腦，卻如同最精密的儀器，高速運轉著。
“默姐！搞定了！”耳機里傳來陳薇刻意壓低卻難掩興奮的聲音，
“王旭這孫子，底褲都被我扒干凈了！銀行流水顯示他上個月剛借了三十萬高利貸！通訊記錄里全是催債電話！還有！他手機里那個加密相冊，全是偷拍的不同女孩的隱私照片！包括葉小雨的！密碼我破解了，是葉小雨的生日！證據(jù)鏈完整！還有他在幾個非法堵伯平臺的賬號和輸錢記錄，我都打包好了！隨時可以引爆！”
“干得漂亮，薇?！绷帜穆曇羝届o無波，目光卻如同鷹隼般掃視著籃球場入口的方向，
“把葉小雨的私密照片單獨加密，其他所有黑料，按計劃準備?！?/p>
“明白！就等您信號！”陳薇的聲音充滿干勁。
林默的目光轉向籃球場另一側。在更深的陰影里，一個穿著深色工裝、身形魁梧如鐵塔般的身影幾乎與環(huán)境融為一體，只有偶爾點燃的煙頭在黑暗中亮起一點微弱的紅光。
張伯，他靠著另一棵老樹，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廢棄的籃球場靜得可怕，只有遠處城市隱約的喧囂和草叢里不知名蟲子的鳴叫。
九點整。
一道刺眼的摩托車燈光由遠及近，粗暴地撕破了黑暗的寧靜。
引擎轟鳴著，一輛改裝過的、花里胡哨的摩托囂張地沖進籃球場，一個急剎停下，輪胎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噪音。
王旭跨下摩托，摘下頭盔，露出一張因為酒精和戾氣而扭曲的臉。
他穿著緊身黑T恤，脖子上掛著粗大的銀鏈子，眼神兇狠地掃視著空蕩蕩的場地。
“葉小雨！你他媽給老子滾出來！”他扯著嗓子吼道，聲音在空曠的場地里回蕩，
“躲？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錢呢？！老子讓你帶的錢呢？！”
無人回應。只有風吹過雜草的沙沙聲。
“操！”王旭暴躁地一腳踹在旁邊的籃球架上，發(fā)出哐當一聲巨響。
他掏出手機，手指用力地戳著屏幕，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媽的！敢不接老子電話？！看老子不弄死你！”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屏幕突然一黑！緊接著，一個巨大的、滴著血的骷髏頭圖案猛地占據(jù)了整個屏幕！骷髏頭下方，一行猩紅的大字瘋狂閃爍：
“王旭！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今晚拿命來還?。?！”
“我艸！”王旭嚇得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地上！他以為是催債的搞鬼，氣急敗壞地按著開機鍵，手機卻毫無反應，屏幕上的骷髏頭依舊陰森地笑著。
“媽的！什么破玩意兒！”他罵罵咧咧，剛想把手機揣回兜里——
“嗡嗡嗡——嗡嗡嗡——”
一陣極其詭異、如同無數(shù)蒼蠅在耳邊飛舞的密集震動聲，毫無征兆地在他褲兜里響起！不是手機！是他另一個專門用來聯(lián)系狐朋狗友的備用機！
王旭臉色一變，掏出那個備用機。屏幕上沒有來電顯示，只有一行自動彈出的、如同詛咒般的血紅文字：
“王旭！你偷拍勒索女孩的齷齪事，我們都知道了！照片備份已上傳云端！你完了！”
文字下方，還附帶了幾張模糊但足以辨認出是他偷拍角度的照片縮略圖！其中一張，赫然是葉小雨！
“誰？！誰他媽搞我？！”
王旭瞬間頭皮發(fā)麻，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驚恐地環(huán)顧四周，黑暗仿佛化作了無數(shù)窺視的眼睛！他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扔在聚光燈下！
“嗡嗡嗡——嗡嗡嗡——” 震動聲再次響起！這次是他的智能手表！屏幕上跳出一個自動播放的視頻——正是他昨晚喝醉了在燒烤攤上，對著狐朋狗友炫耀自己如何“拿下”葉小雨、騙走她二十萬的模糊錄像！錄像里他得意忘形的丑態(tài)清晰可見！
“不！不可能！”
王旭徹底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想關掉手表，卻怎么也關不掉！錄像還在循環(huán)播放！他感覺自己像個被圍觀的猴子！
“王旭！你個狗娘養(yǎng)的！”一聲怒吼突然從籃球場入口傳來！兩個穿著背心、紋著花臂、滿臉橫肉的壯漢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正是他借高利貸的債主派來的打手！
“彪……彪哥？”王旭嚇得腿一軟，
“錢……錢我過兩天……”
“過你媽！”為首的彪哥一巴掌扇在王旭臉上，把他打得一個趔趄，
“老板說了！今晚見不到錢，卸你一條腿！還有！你他媽在外面惹了什么禍？剛才有人把你在網上堵伯輸光底褲、還偷拍女人照片的爛事全捅到我們老板那了！老板讓你立刻滾過去解釋清楚！”
“我……我沒有……”王旭捂著臉，百口莫辯，恐懼如同毒蛇般纏繞住他的心臟。
“沒有？！證據(jù)都發(fā)老板手機上了！”彪哥一把揪住王旭的衣領，
“少廢話！跟我們走！”
“不！我不去！”王旭拼命掙扎，他知道去了不死也得脫層皮！他猛地推開彪哥，轉身就想往摩托那邊跑！
“想跑？！”另一個打手獰笑著撲上來！
就在這混亂的瞬間！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氣球被扎破的聲音響起！
王旭只覺得屁股上猛地一痛！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扎了一下！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卻摸到了一手濕滑粘膩的東西！低頭一看——一根細長的、尾部帶著羽毛的麻醉針，正顫巍巍地扎在他屁股上！
“嗷——！”劇痛讓王旭發(fā)出一聲變了調的慘叫！緊接著，一股強烈的麻痹感如同電流般瞬間從臀部蔓延至全身！他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
“媽的！還敢反抗？！”彪哥以為王旭要跑，怒罵一聲，沖上來對著倒在地上的王旭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別打了！彪哥！誤會！誤會啊！”王旭抱著頭在地上翻滾哀嚎，麻醉針的效果加上拳腳的劇痛，讓他感覺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更可怕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冰冷恐懼感，毫無征兆地從他心底深處瘋狂滋生！
他仿佛看到無數(shù)被他欺騙、傷害過的女孩面孔在眼前晃動！葉小雨絕望的眼淚、被他偷拍女孩驚恐的眼神、還有那些被他榨干錢財后拋棄的怨毒詛咒……無數(shù)聲音在他耳邊尖嘯：
“騙子！”
“人渣！”
“還我錢！”
“去死吧！”
這些聲音如同魔音灌腦！混合著拳腳落在身上的真實痛楚，形成了一種令人崩潰的恐怖幻痛！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在被無數(shù)雙手撕扯！被無數(shù)張嘴啃噬！
“啊啊啊啊——?。?！鬼！有鬼??！別過來！別過來！！”王旭徹底瘋了！他不再理會彪哥他們的毆打，抱著頭在地上瘋狂地翻滾、抽搐、嘶吼！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褲襠處迅速濕了一大片，散發(fā)出難聞的騷臭味！
“操！這孫子瘋了？”彪哥也被王旭這突如其來的癲狂嚇到了，停下了拳腳，嫌惡地后退一步。
“媽的！真晦氣！”另一個打手也啐了一口。
就在這時，籃球場邊緣的幾盞年久失修的路燈，突然“滋滋”幾聲，爆發(fā)出遠超平時亮度的刺眼白光！瞬間將整個籃球場照得如同白晝！
王旭那副衣衫襤褸、滿臉血污鼻涕眼淚、褲襠濕透、在地上像蛆蟲一樣翻滾哀嚎的丑態(tài)，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暴露無遺！
“臥槽！快看！那人在干嘛？”
“拍下來拍下來！發(fā)朋友圈！”
“這不是錦繡園那個王旭嗎？平時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怎么這副德性？”
“好像是被高利貸追債打傻了？”
“活該！聽說他專門騙女人錢！”
幾個被強光和動靜吸引過來的路人，紛紛掏出手機，對著地上的王旭一陣猛拍！閃光燈此起彼伏！
彪哥兩人一看這陣仗，臉色一變：“媽的！被拍到了！快走！”兩人也顧不上王旭了，轉身就跑，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強光只持續(xù)了十幾秒，便“啪”地一聲熄滅，籃球場重新陷入昏暗。但王旭的社死現(xiàn)場，已經被清晰地記錄在無數(shù)手機里，即將在本地朋友圈和論壇掀起軒然大波。
林默靠在樹干后，緩緩放下手中那個偽裝成普通保溫杯的微型強光發(fā)射器（陳薇出品）。
她看著地上那個如同爛泥般抽搐、嘴里還在無意識念叨著“鬼……有鬼……”的王旭，口罩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陳薇的電話：“薇，可以收網了。把王旭的黑料，打包發(fā)給警方、他公司HR、還有……他通訊錄里所有聯(lián)系人。重點關照一下他那位‘新歡’。”
“收到！默姐！保證讓他‘名揚四?！?！”陳薇的聲音充滿興奮。
林默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張伯，辛苦了?？梢浴謇怼F(xiàn)場了?！?/p>
陰影中，張伯魁梧的身影無聲地走出。他看都沒看地上那攤爛泥，徑直走向王旭那輛花里胡哨的摩托車。
他動作麻利地從工裝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巧的、如同口香糖般的黑色方塊（強效電磁干擾貼），啪地一聲拍在摩托車的引擎蓋上。然后，他抬起穿著厚重工裝靴的腳，對著摩托車的油箱蓋下方某個不起眼的部位，狠狠一腳踹了下去！
“咔嚓！”一聲輕微的脆響。
張伯轉身，對著林默的方向微微頷首，身影再次融入黑暗，消失不見。
林默最后看了一眼籃球場。警笛聲已經隱約從遠處傳來。她拉高衣領，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片混亂之地。
身體的疲憊感依舊存在，但胸中那股冰冷的怒意，已經隨著王旭的徹底社死而消散。她走在回“心語軒”的路上，夜風吹拂著臉頰，帶來一絲清爽。
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葉小雨發(fā)來的信息：“林老師！警察剛才來我家了！說王旭被抓了！還說他涉嫌詐騙和敲詐勒索！謝謝您！真的謝謝您！” 后面跟著一連串的哭泣表情。
林默微微一笑，回復道：“好好休息，小雨。新的生活開始了?！?/p>
她收起手機，腳步輕快了幾分。
能量歸零期要結束了嗎？
很好，下一個審判目標，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