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永寧侯府后宅那方狹窄的院子里，空氣凝滯得仿佛能滴下水來。
我，林笑笑，剛在這個架空的、文化貧瘠得可憐的大昭朝醒過來不到十二個時辰，就被迫坐在硬邦邦的酸枝木圓凳上，聆聽一場由我那位花枝招展的嫡姐林清漪主導的“退婚慰問演出”。
“妹妹呀，”林清漣的聲音甜得發(fā)膩，仿佛涂了三斤蜜糖。她手里捏著塊薄如蟬翼的素白絲帕，象征性地按了按光潔的眼角，精心保養(yǎng)的指甲上染著時興的蔻丹，晃得人眼暈。
她湊近了些，那股濃郁的、混合著名貴脂粉和熏香的甜膩氣味直往我鼻子里鉆，“你也莫要太過傷心了。鎮(zhèn)遠將軍府的門第……唉，終究是高了些。
那陸小將軍也是身不由己呀?！彼桃忸D了頓，目光在我身上那件半新不舊的藕荷色襦裙上溜了一圈，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優(yōu)越，“咱們這樣的人家，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識大體、知進退。這親事退了，或許……也是你的福氣呢？”
她頭上那支赤金點翠嵌紅寶的步搖隨著她假惺惺嘆息的動作微微晃動，折射著窗外透進來的、帶著塵粒的光線。那步搖簪頭垂下的細密珍珠流蘇，少說也有幾十顆，每一顆都渾圓飽滿，在光線下暈開一片柔潤的光澤。
我盯著那流蘇，腦子卻像被強行分區(qū)運行：一半在瘋狂吐槽這拙劣的演技和虛偽的臺詞，另一半則像個冷酷的處理器，自動開始分析——這珍珠光澤度上佳，直徑目測約莫六毫米，初步判斷為南海珠，在這個時代價值不菲……數(shù)到第七顆時，我心底那點屬于現(xiàn)代人的、對封建糟粕的最后一絲容忍，終于被這“福氣”論徹底碾碎了。
“福氣？”我抬起頭，迎上林清漪那雙看似關(guān)切實則滿是算計的眼睛。原主殘留的怯懦被我這異世之魂燒得只?；覡a，一股混不吝的勁兒頂了上來。
我學著她剛才的樣子，也幽幽地嘆了口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蓋過了她那矯揉造作的啜泣，“姐姐說得是呢。只是妹妹方才走神，忽然想起一句古話，‘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p>
我故意頓了頓，看著林清漪臉上那完美的“同情”面具出現(xiàn)了一絲茫然和裂縫，“意思嘛，就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沉沒的破船旁邊，千帆競發(fā)；枯朽的老樹前頭，萬木爭春。姐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沉……沉什么？”林清漪果然被我嘴里蹦出的、這個時代絕不可能存在的“沉沒成本”概念和那句白居易的詩砸懵了。
她涂得鮮紅的嘴唇微張，那點假裝的悲憫瞬間被疑惑和一絲被冒犯的慍怒取代，精心維持的表情管理搖搖欲墜。
她大概以為我會哭天搶地，或者至少也該是黯然垂淚，絕不該是這副……這副仿佛在探討什么玄妙道理的模樣！
我看著她眼中那點強撐的鎮(zhèn)定開始碎裂，像被打碎的琉璃盞，心里那點屬于現(xiàn)代社畜的惡劣趣味得到了詭異的滿足。
行吧，既然原主這身份開局就是地獄模式——退婚庶女，侯府棄子，在這階級森嚴、娛樂匱乏得令人發(fā)指的大昭朝，簡直是疊滿了Debuff。那就別怪我開掛了。
宅斗？沒興趣。爭寵？太掉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