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手腳麻利地收好熊膽,揣進懷里。陸少楓拍了拍兩只獵狗的腦袋,
喊道:“耗子!割肉喂狗,往飽了喂!”
耗子立馬蹲下抽出獵刀,在熊肚子上剜下兩大塊囔囔肉,油花花的肉塊還帶著熱氣。
大青鼻子一聳,“嗷嗚” 叫了聲,前爪在地上刨了刨,尾巴搖得跟螺旋槳似的。
大黃更急,“汪汪” 兩聲就撲上來,叼住肉甩了甩頭,三兩口撕成碎塊,喉嚨里發(fā)出滿足的呼嚕聲。
陸少楓瞅著倆狗子狼吞虎咽,咧嘴笑道:“慢點吃,又沒人搶!”
如果繼續(xù)打獵就喂半飽,狗沒吃飽再去打獵時下口會更好,喂飽的話跟人一樣,吃飽就不想動了。
喂完狗,陸少楓蹲下身,仔細檢查大青和大黃的皮毛,確認它們身上沒有傷口后,才長舒了一口氣。
他伸手揉了揉倆狗子的腦袋,轉(zhuǎn)頭看向還在盯著熊瞎子發(fā)呆的張浩,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耗子,把熊內(nèi)臟掛樹上,給山神爺上供?!?陸少楓擦了擦刀,指著熊瞎子。
“老輩兒傳下來的規(guī)矩,可不能破?!?/p>
耗子應(yīng)了聲,從熊肚子里割出內(nèi)臟,掛到旁邊的樹枝上。
大青和大黃吃完肉,蹲坐在陸少楓腳邊,濕漉漉的眼睛盯著樹梢,像是也在恭送山神爺享用祭品。
喂完狗,陸少楓撿了堆干樹枝,掏出火柴 “擦” 地劃著,火苗 “噌” 地竄起來,映得兩人臉通紅。
他割了塊肥瘦相間的熊肉架在火上,油星子 “滋滋” 濺在雪地里,肉香混著松木的煙火氣,在冷空氣中彌漫開來。
“先墊墊肚子,待會兒還有力氣弄爬犁。”
他翻著烤肉,油光在肉皮上流淌,“這熊肉得烤到外焦里嫩,不然嚼不動?!?/p>
耗子咽著口水,眼睛直勾勾盯著烤肉。
“楓哥,咱這趟弄回去三百多斤肉,夠家里人解饞了!就是…… 你爹那兒咋交代?”
陸少楓翻肉的手頓了頓,眉頭擰成疙瘩。
“上次偷偷進山,被我爹拿藤條抽得躺了四天,后背上的印子現(xiàn)在還沒消。
東北老爺們兒管教孩子,講究‘棍棒底下出孝子’,
我爹又是副隊長,最忌諱小輩兒不聽話。”
他咬了口烤得焦香的肉,油脂在嘴里爆開,
“不過這次不一樣,咱帶回去的是熊瞎子,能換不少錢補貼家用,或許他能網(wǎng)開一面。”
“要不找二叔說說情?” 張浩啃著肉含糊不清地說,
“二叔跟你爹是親兄弟,說話管用?!?/p>
陸少楓點頭:“只能這樣了?;厝ゾ驼f二叔帶著咱進山的,。”
兩人吃完肉,陸少楓指著旁邊兩棵碗口粗的樺樹。
“就這兩棵,砍下來做爬犁轅子,粗細正好。”
張浩掄起斧頭 “咚咚” 砍起來,木屑混著雪沫子飛濺。
陸少楓則去扯來韌性十足的樹藤,等樹干砍斷,他用斧頭削去枝椏,
再將兩根樹干平行擺放,用樹藤緊緊捆上橫梁,一個簡易爬犁就成了。
“搭把手!” 兩人合力把三百多斤熊肉抬上爬犁,雪地上留下兩道深深的轍印。
剛要動身,大青狗突然豎起耳朵,沖著西北方向低吼,尾巴繃得筆直;
大黃也跟著齜牙,前爪不安地刨著雪。
“咋回事?” 張浩握緊斧頭。陸少楓按住他的胳膊,壓低聲音。
“別咋咋呼呼,山里的動靜,狗比咱靈。也可能是別的野獸聞著血腥味過來了?!?/p>
他拍了拍大青的腦袋,“帶路,走快點!”
大青 “嗷” 地叫了聲,率先往山下跑,大黃緊隨其后。
陸少楓和張浩推著爬犁,在雪地里深一腳淺一腳地跟緊,爬犁碾過積雪的 “咯吱” 聲,在寂靜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陸少楓回頭望了眼身后的密林,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們,后背一陣發(fā)涼。
爬犁在雪坡上 “嘎吱嘎吱” 往下滑,陸少楓攥著轅木的手凍得通紅,指節(jié)發(fā)白。
日頭爬到頭頂,透過稀疏的枝椏灑下金晃晃的光,落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亮,晃得人睜不開眼。
山坳里靜得很,只有風刮過樹梢的 “嗚嗚” 聲,還有爬犁碾過冰殼子的脆響。
“楓哥,你看!” 張浩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手指著左前方的樺樹林。
陸少楓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心猛地一縮。
只見一片沒膝的積雪里,一只傻狍子正低著頭刨雪找吃的,圓滾滾的身子憨態(tài)可掬。
可它身后三步遠的地方,蹲坐著個灰撲撲的影子 —— 是只猞猁!又叫老虎崽子。
那猞猁仿佛一尊蟄伏的獵手雕像,脖頸處的鬃毛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鋒利的爪子深深陷進積雪里,隨時準備發(fā)動致命一擊。
那畜生體長快到一人高,灰棕色的皮毛油光水滑,摸著指定跟緞子似的,又軟又厚實。
上面的黑斑像畫上去的一樣規(guī)整,在雪地里像塊會動的石頭。
它前爪微微彎曲,尾巴卷在身側(cè),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傻狍子,連耳朵都紋絲不動,渾身透著股子貓科動物特有的陰狠。
“我的娘哎,是山貍子!” 張浩倒吸一口涼氣,斧頭差點從手里滑出去。
話音剛落,大青狗突然 “嗚” 地一聲夾起尾巴,往陸少楓腿后縮了縮,喉嚨里發(fā)出帶著顫音的低吼;
大黃更慫,直接趴在雪地上,肚皮貼地,尾巴尖兒還在微微發(fā)抖。
這倆剛才跟熊瞎子拼命都沒怵過的主兒,這會兒愣是不敢往前挪半步。
“這玩意兒是狗的克星?!?陸少楓壓低聲音,眼睛沒離開那只猞猁。
“老輩兒說山貍子專挑狗下口,動作比閃電還快,一爪子能拍碎狗腦袋。
咱這倆慫貨精著呢,知道惹不起。”
正說著,那猞猁動了。它像道灰影子貼著雪地竄出去,傻狍子直到被按住才反應(yīng)過來,“嗷” 地一聲尖叫,四蹄亂蹬。
猞猁沒給它掙扎的機會,一口咬住狍子的喉嚨,腦袋用力一擰,
“咔嚓” 一聲脆響,傻狍子的腿立馬軟了。
就在這時,那猞猁突然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掃過來,正好對上陸少楓的目光。
那眼神里沒有兇戾,只有一種近乎輕蔑的漠然,仿佛在看兩塊不會動的石頭。
就那么一瞥,它又低下頭撕咬狍子的皮毛,壓根沒把這兩個人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