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憐哥哥……”夏婠忍著將老頭喊人的腔調(diào)壓了下去,想當(dāng)年他和她爭執(zhí),只因兩人名字中都帶了個官字,念起來又有些像,于是便打賭比試,誰輸了就改名字,結(jié)果她輸了耍賴,只得拿謝官的字來調(diào)笑,芳憐芳憐,好柔弱的名字,思及此處她不禁笑了,當(dāng)時是何等幼稚。但自那以后,謝芳憐就不喊她的名,只喊她的字了,知初知初,心情不好了就喊她藏春,只因她父母不和,一個要取名叫知初,一個要喊藏春,最后無奈,大姥爺親自出面定了大字婠,小名兩個。夏婠強(qiáng)忍不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一旁添水的秋剪和流霜嚇的手一抖,小夏姑娘撒嬌,那準(zhǔn)沒好事。坐在堂內(nèi)的謝芳憐垂眸抬筆一氣呵成,夏婠討好地上去一旁磨墨。
“何事?”
明人不說暗話!夏婠心中腹誹,咳了一聲,先祭出大師伯殺一殺他,“我求過大師伯了,他答應(yīng)讓你跟我下山一趟……”
謝芳憐停筆點(diǎn)墨,“師父是師父,我是我?!?/p>
不愧是謝芳憐,等老子哪天才學(xué)壓過你看你還囂張不,“咳,芳憐哥哥?!敝x芳憐依舊面不改色,只不過夏婠不曾見他那耳瓣稍稍紅了一截,夏婠人聰明嘴甜,但從來沒這么喊過他,這是第一次。她那雙美目偷偷地瞄向他,“下山有要緊事,我那嘴饞的師父偷人家酒了,錢我已經(jīng)向大師伯借了……”
“嗤!”秋剪忍不住,“小夏姑娘,難怪今日只見你來,云實姑娘是不是又回去取錢了?”
夏婠很欣賞秋剪,他的洞察力真真夠毒辣,放在官場里絕對幾日一升,她尷尬地提起嘴角,“云實確實回赤梁取錢了……咳。”
“你這樣下去,家底再厚,遲早得被你師父搬空!”流霜面帶嘲諷,此人嘲諷是真嘲諷。
夏婠忍住,“我堂堂大赤梁國柱國不至于沒這么幾個錢?!毙∠泥僮欤硎旧鷼?。自己帶來的錢確實被藥佬兒搬空了。謝芳憐抬頭,秋剪和流霜便打住了,秋剪腹誹,好好的氣氛又被主子攪渾了。
“所以呢,朝我借錢?”謝芳憐的手指頭又長又白,在桌子上來回敲了幾下。
“這次比較麻煩,我?guī)煾覆还馔盗巳思业木疲€摘了人家的繡球,酒是百年的黃粱夢,價高如金,繡球摘了,人家見是白發(fā)老頭,表示不要?!毕膴亮瞬帘穷^,“咳,人家姑娘說,要看小鬼谷,看了才放人,不然就給剁了。”夏婠越說越小聲。
“只是這樣?”他質(zhì)問她,夏婠就怕和比她聰明的人過招,這么多年來,只贏過那么一兩回?!爱?dāng)然?!彼奶摰?。
“那,我只幫你一次?!彼鹕?,低頭看她,那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讓她有些不適。秋剪推搡著流霜出去備馬。
“那你拿什么謝我?”
夏婠暗自腹誹,小氣,“你要什么?”不知覺語氣又趾高氣昂了起來。
謝官和她四眼相瞪,一向面無表情的他忽地笑了起來,嘴角挑起恍若仙人,竟讓夏婠看呆了有那么一會,她撇開眼,腹誹一句,老狗,使得好手段。
“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吧。”
“什么條件?你缺啥?!?/p>
“哼?!彼郏拔姨锰锰靻磐鯛?,缺過什么?若哪一天你我兵刃相見,指不定我會用上,即是出自赤梁大將軍柱國夏家千金之口,那就與平民百姓之約不同。你當(dāng)記住。”他轉(zhuǎn)頭看她。
無恥之徒,別看平時不愛吭聲,占人便宜時便長篇大論了起來,平時多說幾句會死?夏婠腹誹,土狗,看我一會怎么治你!“那當(dāng)然,我夏婠,什么時候不守信過,不過當(dāng)然不可違背忠義良俗?!毙υ挘蚁膴δ銖膩聿皇匦庞?。
莊門前,謝芳憐指著那頭在冷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的驢笑,“你就騎這個,到山下你師父早該沒了?!毕膴L(fēng),小臉在風(fēng)中發(fā)白,謝官那兩條綁在腦后的絲綢發(fā)帶被風(fēng)高高地?fù)P起,驢脖子下的鈴鐺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仨?,怕在山里迷路的人,是會在身上掛鈴鐺的。夏婠摸了摸老驢,“可憐你了,秋剪哥,還是幫我把驢子拉進(jìn)去吧,天冷了扛不住,反正你們有三匹馬,留一個人在山里侍候大師伯。”
風(fēng)果然大了起來,雪花像鵝毛般飛落,秋剪牽了驢,“主子說的竟然是對的,看這大雪,今夜你們怕是回不來了,馬車剛壞了個輪子,小主子們下山仔細(xì)著點(diǎn)?!?/p>
坐在馬上的謝官反手就將夏婠拉上了馬,夏婠急的小臉一紅,“做什么?!?/p>
“你騎馬太慢?!闭Z罷,他將她裹進(jìn)懷里,拽緊韁繩,馬蹄噠噠兩下便撒腿奔出,流霜緊跟其后,夏婠同一個小雞仔子一樣窩在他跟前,耳邊被他的氣息騷弄,說來也是好笑,夏家在赤梁國是鼎鼎有名的武將世家,但由于她是家中老大一支里唯一的女子,于是母親不同意她習(xí)武,硬要教她女工,父親當(dāng)然不樂意,女孩子又如何,武將家的男女就都得習(xí)武,于是二老便掐架,兩個武將干起架來轟轟烈烈,因此小夏她東學(xué)了皮毛被叫停,西學(xué)了三腳貓功夫就被請走,最后大姥爺生氣了,大老遠(yuǎn)回去將她拎走,專門教些縱橫之術(shù),好在她聰穎,不辜負(fù)老人家一番心意,但由于太過聰慧,老人家覺得沒啥可教的,于是便一口氣將她送進(jìn)了藥佬兒這進(jìn)修,只此一舉便結(jié)束了家中因她婚姻大事而起的斗爭。夏母痛罵大姥爺心狠,轉(zhuǎn)眼間一入方外已五年,中間只回過家?guī)状?。她正思慮著,兩眼忽地一暗,謝官替她戴上帽兜,此來她才想起,兩人靠的太近了。不過,那又如何呢?她是不會被這條老狗的美男計給誘惑到的,兩人斗法不是兩三天,都想讓對方磕頭給認(rèn)爸爸!云實時常在想,她是不是該給自家的小姐灌輸些常識,不過想來她只是一個安保丫頭,教這個不是她的任務(wù),何況要是將姑娘送到鄰國去,自家老爺夫人豈不是要發(fā)瘋?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回國取錢保平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