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一聲劍鳴。
這聲音不是從別處傳來，而是從牛魔王手中的巨斧中，轟然炸響！
聲音穿金裂石，仿佛自太古洪荒而來，帶著斬斷一切枷鎖的鋒芒，狠狠刺破了這方死氣沉沉的地下世界。
它像一道創(chuàng)世之光。
瞬間，撕裂了積雷山積攢了萬年的絕望膿瘡。
哐當(dāng)。
哐當(dāng)……哐當(dāng)……
成百上千柄沉重到足以壓碎山岳的玄鐵巨錘，從一雙雙顫抖的牛妖手中無力滑落。
落地的聲音，沉悶而卑微。
在這一聲清越的劍鳴面前，它們就像頑童丟棄的瓦礫。
所有牛妖，都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他們呆呆地，用一種近乎朝圣的眼神，望著高臺之上。
望著他們的王。
更望著王手中那柄，他們此生從未見過的，光華如一泓秋水，劍氣直沖斗牛的古樸長劍！
那柄劍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銹跡”。
它純粹，鋒利。
仿佛天地未開時，孕育出的第一縷殺伐之光。
牛魔王僵在原地，如一尊萬古不化的石雕。
他緩緩低下頭。
用一種近乎夢囈的眼神，看著手中的“平天”。
那不是一柄劍。
那是他遺忘了萬年，被自己親手埋葬的，少年時的夢。
那是他還未被稱作“平天大圣”，還只是一個敢指著漫天神佛，怒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牛犢子時，心中最鋒利、最干凈的那一團不屈之火。
可這團火，不知從何時起，被澆上了一層又一層的冰冷鐵水。
最終，成了一柄看似霸道無匹，實則早已銹入骨髓，連自己都快要揮不動的沉重巨斧。
他以為自己早就忘了。
忘了怎么握劍。
忘了劍鋒，究竟該指向何方。
一股清澈、純粹、久違到讓他妖魂都為之戰(zhàn)栗的力量，正順著劍柄，瘋狂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沖刷著他早已麻木的經(jīng)絡(luò)與道心！
他體內(nèi)那些盤踞如毒蛇，日夜啃噬他生機的“銹跡”，正在哀嚎！
正在消散！
那雙死寂的眼睛里，渾濁褪盡。
一團熄滅了萬年的火焰，帶著無盡的震驚與不敢置信……
轟然，復(fù)燃！
孫悟空靜靜看著他，面色平靜，實則體內(nèi)早已翻江倒海。
那一滴鴻蒙本源，幾乎抽干了他最后的根基。
一股被徹底掏空的虛弱感，正從神魂深處涌出，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
他全憑一股子“妖主”的意志力硬撐著，絕不能在這老牛面前露了怯。
就在此時，冰冷的系統(tǒng)音在腦中響起。
【天命扭轉(zhuǎn)！關(guān)鍵節(jié)點‘平天’之心重燃！】
【主線分支：七大圣·平天篇，開啟！】
【任務(wù)：重燃平天焰（完美達成）】
【獎勵：‘平天’的盟約！積雷山聲望提升至崇拜！鴻蒙妖力恢復(fù)三成！萬妖戰(zhàn)旗解鎖新光環(huán)——‘破甲’！】
一股精純浩蕩的暖流自神魂深處涌出，瞬間流遍四肢百骸。
虛弱感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凝練的力量感。
孫悟空暗自舒了口氣。
穩(wěn)了。
就在這時，牛魔王動了。
他沒有仰天長嘯，也沒有熱淚盈眶。
他只是，輕輕地，隨手一揮手中的“平天劍”。
動作很慢，很隨意。
像是在拂去肩頭那根本不存在，卻積壓了萬古的塵埃。
一道細微得幾乎看不見的銀色劍氣，從劍尖逸出。
它飄飄蕩蕩，落向了鍛爐的中央。
“嗡——！”
剎那間，整座鍛爐，所有牛妖手中的玄鐵，所有墻壁上的刻痕，所有地火中的“銹氣”……
所有的一切，都發(fā)出了劇烈的、刺耳的嘶鳴！
成百上千塊與牛妖們妖魂相連的玄鐵，竟在同一時刻，劇烈震顫！
“咔嚓！”
“咔嚓！咔嚓！”
一層層漆黑的鐵銹，如毒蛇蛻下的死皮，從玄鐵表面瘋狂剝落！
露出了下方被囚禁了萬古的，那銀白色的，宛如星辰殘骸的真正核心！
“噗——！”
高臺之下，魁山猛地噴出一大口黑血，血中帶著肉眼可見的黑色絲線。
可他臉上，沒有絲毫痛苦！
只有一種如釋重負(fù)的、近乎癲狂的狂喜！
他駭然發(fā)現(xiàn)，自己與那塊玄鐵相連的妖魂，竟在那一刻，被一股無可匹敵的鋒利劍意，強行斬斷了與那該死的“佛道奴印”之間的聯(lián)系！
不止是他！
鍛爐之內(nèi)，成百上千的牛妖，在同一時間，齊齊吐出一口黑血！
隨即，發(fā)出了壓抑了萬古的，震天動地的咆哮！
“吼——！”
這不是宣泄。
這是新生！
牛魔王緩緩收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那口濁氣，漆黑如墨，離體三尺，便被地火燒灼成虛無。
他看著孫悟空，眼神無比復(fù)雜。
“你不是來借鍋的。”
他頓了頓，聲音恢復(fù)了五百年前的沉穩(wěn)與霸道，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你是來，幫我把這口破鍋，砸了?！?/p>
孫悟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大哥這口鍋，太重了?！?/p>
“壓得兄弟們，都快直不起腰了?！?/p>
牛魔王沉默了。
許久，他轉(zhuǎn)過身，面對著高臺之下，那些從狂喜中漸漸平靜，用一種看待神祇般的眼神望著他的族人們。
“牛犇！”
“屬下在！”
一直沉默的牛犇上前一步，他那儒雅的面容早已失控，此刻正用一種看絕世兇物的眼神，偷偷打量著孫悟空。
“傳我王令！”
牛魔王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所有牛妖的心頭。
“封存鍛爐！”
“重開武庫！”
“三日之內(nèi)，我要看到積雷山所有的兒郎，都重新擦亮他們的戰(zhàn)刀！”
“還有……”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被凈化過的，閃爍著銀白色光輝的星辰玄鐵。
“告訴鐵匠們，別打什么破錘子了！”
“給老子……鑄劍！”
“是！”牛犇的聲音，前所未有的響亮，甚至帶上了一絲壓抑不住的哭腔！
“魁山！”
“末將在！”魁山單膝跪地，聲如洪鐘。
“你，帶一萬精銳，去把咱們的東大門，給老子拆了！”
魁山一愣。“大王，東大門乃是抵御天庭南瞻部洲兵馬的要沖……”
牛魔王冷哼一聲。
“守個屁！”
“老子要讓東邊那群雜碎看看，我積雷山，不守門了?！?/p>
“從今天起，我們要……出門！”
整個鍛爐，徹底沸騰！
牛魔王不再理會身后山呼海嘯般的狂熱，他轉(zhuǎn)回頭，重新看向?qū)O悟空。
“說吧，賢弟?！?/p>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銳利，像一柄剛剛出鞘的神劍。
“下一步，打誰？”
孫悟空笑了。
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大哥莫急?！?/p>
他伸手指了指北方，那笑容，帶著一絲森然的寒意。
“咱們得先去北海，找一口真正的鍋?！?/p>
“一口……能把這片天，都給煮了的鍋?！?/p>
牛魔王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那頭老咸魚？”
他撇了撇嘴，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屑，但更多的，是一種同輩之間的調(diào)侃。
“它可比我懶多了，想讓它翻個身，難?！?/p>
“總得試試?！?/p>
孫悟空扛起那根看不見的鐵棒，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走人，姿態(tài)瀟灑得一塌糊涂。
“賢弟?！迸Ｄ鹾鋈唤凶×怂?/p>
“嗯？”
“你那點家底……”牛魔王目光如炬，他能感覺到，這猴子剛才那一瞬間氣息的虛浮，“還撐得住嗎？”
孫悟空身形一頓，擺了擺手，頭也不回。
“死不了?！?/p>
“就是有點餓?！?/p>
聲音里，透著一股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逞強。
牛魔王看著他那故作瀟灑的背影，竟罕見地，哈哈大笑起來！
那笑聲，豪邁、張狂，震得整座鍛爐都在嗡嗡作響，驅(qū)散了萬載的陰霾。
“牛犇！”
“去！把老子珍藏了三千年的火云漿，拿一壇出來！”
“再備上最好的筵席！”
他一把攬過孫悟空的肩膀，力道沉穩(wěn)而有力。
“今天，誰也不準(zhǔn)走！”
“咱們兄弟，先他娘的，喝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