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一落,蘇寒玉渾身猛地一顫,臉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紅。
他伸手輕撫那妓女的臉頰,如同撫摸珍寶,低聲道:“好孩子……”
隨即從袖中抖出一錠金子,塞進她衣襟,“賞你的?!?/p>
葉青在一旁看得暗暗心驚。
這蘇寒玉在模擬中一直是個紈绔,直到他姐姐被殺才覺醒靈根,可如今看來,這哪里只是紈绔?
分明是個瘋子!
他連忙上前,殷勤地扶著蘇寒玉坐下:“蘇公子喜歡這樣?不如我叫樓里的姑娘都來認(rèn)你做媽媽,如何?”
“當(dāng)真?”
蘇寒玉眼睛一亮,可轉(zhuǎn)瞬又陰沉下來,“你為何對我這般好?”
葉青笑著斟酒:“一見如故罷了。蘇公子氣質(zhì)非凡,我看著就親近。”
他心中卻盤算著——且不說仙人降世的事,單憑他姐姐蘇寒衣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也不能輕易得罪他。
正說著,老鴇已領(lǐng)著七八個姑娘魚貫而入。
葉青使了個眼色,頓時滿屋子“媽媽”聲此起彼伏。
蘇寒玉渾身顫抖,像是服了五石散一般,大把撒著金銀,最后竟趴在桌上嗚嗚哭了起來。
“都出去!”
葉青揮手屏退眾人,輕拍蘇寒玉的后背,“蘇公子有心事?”
“她們……她們都比那個賤人更像媽媽……”
“賤人?”
葉青瞳孔微縮,故作不經(jīng)意地問,“蘇公子的手,一直都這么涼嗎?”
蘇寒玉醉醺醺地嘟囔:“三歲那年……那賤人把我推下冰湖……要不是管家……”
冰湖!
葉青心頭一震——這恐怕就是玄冰靈根覺醒的契機!
而那“賤人”,是蘇寒玉早逝的娘,還是蘇寒衣?
果然,這是觸發(fā)了模擬中未曾出現(xiàn)過的線索了!
他故作同情地嘆氣,又灌了蘇寒玉幾杯,直到對方爛醉如泥。
吩咐龜公好生照料后,這才快步離開怡紅樓。
華燈初上,葉青已換了一身錦袍,來到新開的百花樓。
與怡紅樓的俗艷不同,此處亭臺水榭間點綴著蘭草幽竹,絲竹聲清雅悠遠。
他拋給龜公一錠銀子:“聽說柳姑娘今日獻藝?”
龜公諂笑著引路:“葉幫主來得巧,柳大家剛練完新曲《霓裳》……”
轉(zhuǎn)過九曲回廊,水榭中已坐滿賓客。
葉青在角落坐下,目光掃向中央的琴臺。
只見月白紗簾輕拂,露出一截素手按弦,指尖在燭光下如冰似玉。
簾幕徐啟,柳如煙垂眸端坐的身影漸漸清晰——云鬢只簪一支青玉步搖,雪色羅衣裹著纖秾合度的身段,腰間束著黛青絲絳,嫵媚中竟透出幾分道姑般的清寂。
琴弦震顫,第一個音響起時,她倏然抬眼。
葉青心頭一震——
那雙眼尾微挑的杏眸,宛若寒潭映月,眸光流轉(zhuǎn)時似有星子墜入水中。
一點淚痣綴在眼下三分處,不笑時如菩薩低眉,淺笑間卻忽生千種風(fēng)情。
曲至激越處,她廣袖翻飛,腕間銀鈴叮咚,與琴音相和。
轉(zhuǎn)入哀婉時,蔥指在弦上輕揉慢捻,頸間一縷散發(fā)垂落,襯得肌膚如新雪映梅。
滿座賓客屏息,竟無人敢碰案上酒盞,生怕驚擾這畫中仙般的景象。
曲終人散,葉青故意落在最后。
當(dāng)柳如煙抱著螺鈿古琴經(jīng)過回廊時,他突然閃身攔住去路:“柳姑娘的琴音,聽得人魂都飛了。”
女子駐足,懷抱古琴的姿態(tài)如捧佛前供花,袖口銀線繡的纏枝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
她并未如尋常妓子般驚慌或獻媚,只微微頷首:“公子謬贊。”
聲音似檐角風(fēng)鈴,清越中帶著恰到好處的疏離。
葉青逼近半步,嗅到一縷冷梅香——不是濃膩的脂粉氣,倒像是雪后梅林飄來的幽韻。
她后退時,裙裾紋絲不亂,唯有耳垂上的珍珠墜子輕輕晃動,在頸側(cè)投下細(xì)碎的光影。
“奴家不過是個琴女?!?/p>
柳如煙以袖掩唇輕笑,指尖輕抵琴軫,“若公子要聽曲,明日未時……”
話未說完,忽聽得鈴響。
她已轉(zhuǎn)身離去,衣袂翩躚如鶴翼舒展,只留下一地月光,兀自蕩漾。
此時葉青方才清醒過來,暗道不好,此女模擬中可是楚休大佬的人,自己這是昏了頭了,竟然真的敢找上來。
百花樓的脂粉香氣還縈繞在鼻尖,葉青卻已覺得索然無味。
那些刻意討好的笑容、千篇一律的曲調(diào),讓他興致缺缺。
他隨手拋給老鴇一錠銀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煙花之地。
長樂幫的后宅在月色下顯得格外清幽。
葉青推開雕花木門時,小紅正踮著腳在摘廊下的燈籠,聽到聲響猛地回頭,辮梢上的紅繩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幫主!"
她驚喜地叫道,手里的燈籠差點脫手,"您怎么這個時辰回來了?"
屋內(nèi)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小翠端著茶盤快步走出,杏色的裙裾在石板上輕輕拂過。
"幫主萬福。"
她屈膝行禮,聲音比小紅低柔許多,"奴婢這就去準(zhǔn)備熱水。"
葉青擺了擺手,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不必忙活。百花樓那些曲子聽得人頭疼,還是咱們自己人清凈。"
他抬眼看了看兩個侍女,"你們倆,給我唱支民謠聽聽。"
小紅眼波流轉(zhuǎn),纖纖玉指輕撫過茶盞邊緣,在月光下劃出一道瑩潤的水痕。
"幫主想聽什么?《月兒彎》還是《采菱調(diào)》?"
她將"聽"字咬得又輕又軟,像含著一顆將化未化的飴糖。
葉青喉結(jié)微動,青瓷茶盞在他掌中轉(zhuǎn)了個圈。
"就唱你們最拿手的。"
他聲音比平時低啞三分,目光掃過小紅被月光浸透的紗衣。
小翠忽然輕笑出聲,從袖中抽出一條絲絹。
素白綢緞在她指間翻飛,倏忽纏上小紅的腕子,又輕輕一拽。
兩個姑娘便如并蒂蓮般跌進葉青身旁的軟榻,驚起一陣暗香浮動。
"清唱多無趣..."
小紅喘息著扯松衣帶,翡翠耳墜在頸側(cè)晃出碎光,"不如讓奴婢們...教幫主品簫?"
月光突然被云翳吞沒。
石桌上茶盞翻倒,潑出幾滴琥珀色的茶湯,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曖昧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