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沈時川皺了皺眉,突然咳嗽起來,胸腔發(fā)出壓抑的悶響。
溫念瞬間慌了神,顧不上別的,忙扶住他胳膊:“你怎么又咳了!”
沈時川虛虛擺手,卻止不住喉間震顫,溫念急得眼睛都紅了,轉頭對陸景深說:“陸先生,今天真不方便,您......改日再來吧。”
陸景深望著溫念攙扶沈時川的背影,望著他們相攜往別墅里走,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
他攥緊的手慢慢松開,那扇慢慢闔上的門,門后的光影把他和溫念,隔成兩個世界。
終于,他轉身,身影被暮色拉得修長。
皮鞋踩在青石板路上,發(fā)出單調的“嗒嗒”聲,每一步都像是在和過去的執(zhí)念告別,可又像是在走向更洶涌的執(zhí)念深淵——
好不容易找到她,他怎么可能就這么輕易放棄,他要留在這小鎮(zhèn),一點點叩開溫念的記憶,哪怕每一下叩擊,都讓自己鮮血淋漓......
沈時川望著溫念攙扶自己的手,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微發(fā)顫。
他清楚,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咳嗽,是場自導自演,他的身體早在溫念日夜的悉心照料下,漸漸好轉起來,已經不至于像從前一樣,突然莫名的咳嗽了。
當陸景深說要同溫念講過去的事時,那些被他小心翼翼藏起的不安,瞬間漫上心頭。
他太怕溫念記起曾經,怕她想起陸景深后,這小鎮(zhèn)的寧靜、兩人相依的日子,會像被潮水卷走的細沙,再也抓不住。
所以他借咳嗽突圍,用虛弱換溫念的焦急與關切。
看著溫念紅著眼眶趕走陸景深,聽著別墅門闔上的輕響,沈時川藏在衣袖里的手緩緩攥緊。
他倚在門框上,望著溫念為自己倒茶的背影,喉間仍殘留著刻意壓抑的咳嗽余韻,心里卻漫開復雜的澀——他何嘗不知這樣的欺騙,是在賭,賭溫念的心軟,賭自己能留住這方暫時沒被“過去”驚擾的小天地。
沈時川喝完水,倚在沙發(fā)上假意休憩,眼瞼半垂掩住心緒。
溫念靜靜望著他,眸光里晃著細碎的笑意,指尖輕輕搭在沙發(fā)沿。
她當然知道他是裝的,這些日子照料他,他身體好轉的跡象,她都看在眼里,剛才那陣咳嗽,喉間震顫的刻意、指尖攥緊又松開的慌張,逃不過她的眼睛。
可她沒戳破,望著他強裝虛弱的模樣,心里漫上柔軟的無奈。
溫念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臂,沈時川瞬間睜眼,佯裝虛弱問:“怎么了?”
“沈先生,下次裝咳嗽,記得別把指尖繃那么緊呀?!彼绦?,聲音軟得像海風。
沈時川耳尖騰地燒起來,故作鎮(zhèn)定別過臉,指尖無意識摩挲沙發(fā)墊:“我......那會兒不是慌嘛,怕你真被他說動?!?/p>
溫念望著他較勁又心虛的側臉,笑出輕輕的氣音,湊過去戳戳他腰側:“沈先生在慌什么呀?怕我聽了過去,就不要這小院、不要你啦?”
沈時川猛地坐直,手背擋著她作亂的指尖,聲音悶得像含了棉花:“我才沒......就是這日子好不容易清凈,不想被攪和。”
說著,又蔫蔫歪回沙發(fā),偷偷睨她:“你......不怪我騙你?”
“怪呀,不過呢,沈先生慌成這樣,我要是拆穿,得多狠心呀?!?/p>
溫念撈過他耷拉的手,把自己指尖卡進他指縫,頓了頓,仰頭望他:“而且我在想呀,過去的事,要是你不想聽,我不想記,那就讓它待在過去唄,咱守著現(xiàn)在的花、現(xiàn)在的海,還有......現(xiàn)在的沈先生,不好嗎?”
沈時川喉結滾了滾,把她的手攥得更緊,窗外海風輕吟,把他低低的“好”字,揉進了暮色里。
夕陽漫進窗,落在兩人相偎的影子上,沈時川攥緊她的手,明白這小鎮(zhèn)的寧靜、兩人的相依,不是靠欺騙留住的,而是溫念愿意和他一起,守著當下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