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塵掛斷電話,將那部老舊的功能機丟在昂貴的沙發(fā)上,發(fā)出的輕微碰撞聲,在死寂的頂層復(fù)式中顯得格外刺耳。他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像一頭被激怒后、強行壓抑著殺意的困獸,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踱步。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燈火,在他眼中卻只是一片冰冷的光斑。
蘇輕沫在主臥門口,渾身冰涼。她聽到了那通電話里的每一個字——“侵入城市應(yīng)急廣播”、“幽靈代碼”、“獵犬出籠”、“掛在信號塔上”。這些瘋狂、血腥的詞匯,從那個不久前還在她面前笨拙解釋的少年口中說出,構(gòu)建出一個她完全無法理解的、屬于凌塵的黑暗世界。她終于明白,自己之前所謂的“囚籠”,與他此刻所面對的風(fēng)暴相比,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般的笑話。
“那個人……”蘇輕沫的聲音帶著無法控制的顫抖,她扶著門框,才勉強站穩(wěn),“你電話里說的那個人……他是不是因為我,才會有危險?”
凌塵的腳步一頓。
他背對著她,沒有回頭。這個問題像一根最尖銳的刺,精準地扎進了他心臟最柔軟也最愧疚的地方。是,林風(fēng)的暴露,歸根結(jié)底是因為他為了保護蘇輕沫,才讓林風(fēng)去攻擊蕭家,從而被“K”組織順藤摸瓜地盯上。他的守護,正在不可避免地將無辜的人卷入漩渦。
“待在房間里,不要出來?!彼罱K只吐出這句冰冷的話,掐滅了所有交流的可能,也將那份翻涌的負罪感,連同殺意一起,鎖回了內(nèi)心更深處。
……
與此同時,城郊的一處私人會所內(nèi),蕭山河像是瘋了一樣,將一杯價值六位數(shù)的威士忌狠狠砸在墻上。他雙眼布滿血絲,對著電話那頭的某個市府實權(quán)人物,用一種混合著哀求與威脅的語氣低吼:“張局!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三分鐘,我要看到天啟學(xué)院那片區(qū)域的應(yīng)急廣播權(quán)限!否則,你老婆在瑞士銀行那個匿名賬戶的流水,五分鐘后就會出現(xiàn)在紀委的桌上!”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一個被逼到絕境的、咬牙切齒的聲音:“蕭山河,你他媽瘋了!你會害死所有人的!”
“我已經(jīng)被一個魔鬼掐住了脖子!現(xiàn)在,我只想拉你們一起下地獄!”蕭山河咆哮著掛斷電話,隨即又撥出下一個號碼,整個人陷入一種癲狂的狀態(tài)。他從未想過,自己經(jīng)營一生的人脈與權(quán)勢,有一天會以這種近乎自毀的方式,為另一個人開路。他就是凌塵放出的那條最瘋、最不要命的獵犬。
……
天啟學(xué)院,男生宿舍。
林風(fēng)正坐在電腦前,臉上還帶著一絲攻破蕭氏集團防火墻后的興奮與潮紅。他第一次感覺到,代碼在自己手中,擁有了足以撼動世界的力量。他甚至打開了那個自己編寫的匿名社交小程序,準備在上面發(fā)布一條加密的帖子,向那個神秘的引導(dǎo)者——凌塵,炫耀自己的戰(zhàn)績。
就在他指尖觸碰到鍵盤的瞬間——
嗡!
宿舍里,他自己的電腦屏幕、室友放在桌上充電的平板、甚至樓道里老舊的壁掛電視,所有亮著的屏幕,在一瞬間同時變成了詭異的藍色。
緊接著,一行加粗的、猩紅色的宋體字,如同鮮血般,在所有屏幕中央浮現(xiàn)。
【幽靈代碼734已被激活,獵犬出籠】
林風(fēng)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秒之內(nèi)被抽干,又被灌入了冰冷的液氮。
幽靈代碼734!那是他當(dāng)初為了隱藏自己開發(fā)的那個匿名小程序,所編寫的最高級別后門自毀程序的啟動密鑰!這個密鑰,只有他自己和……凌塵知道!
這行字不是給別人看的,是專門給他看的!
是警報!是求救信號!不,是逃亡的命令!
他猛地抬頭,看向自己筆記本電腦上那個小小的、并未亮起的攝像頭,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他被監(jiān)控了!“K”組織的人,不僅找到了他,甚至已經(jīng)反向入侵了他的設(shè)備!
他渾身顫抖,但極致的恐懼反而催生出一種異樣的冷靜。他沒有立刻拔掉電源,那會驚動對方。他以最快的速度拔出移動硬盤,將電腦主機里一塊最核心的固態(tài)硬盤也暴力拆下,塞進口袋。他知道,他的所有虛擬痕跡都必須被物理銷毀。
做完這一切,他抓起一件外套,像一頭被獵人驚動的野獸,猛地拉開宿舍門,準備沖出去。
然而,門口站著一個人。
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穿著學(xué)院清潔工制服的中年男人,正低著頭,推著一輛清潔車,慢悠悠地擦拭著走廊的地面,正好擋住了他的去路。
男人似乎沒注意到他的驚慌,只是抬起頭,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憨厚地笑了笑:“同學(xué),小心地滑?!?/p>
就是這一眼。
林風(fēng)看到了他藏在袖口下的手腕上,有一個紋身。
一個用荊棘纏繞的,大寫的字母“K”。
林風(fēng)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一個針尖。
他沒有再往前沖,而是猛地轉(zhuǎn)身,用盡全身力氣,撞向了自己身后——宿舍陽臺的玻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