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突然傳來自行車的叮鈴聲。
蘇錦回頭，大院的鄰居笑著跟她打招呼：“小蘇啊，你家周清同志從藏區(qū)回來了？今年總算能過個團(tuán)圓年啦！”
鄰居的聲音漸遠(yuǎn)，蘇錦臉上先是一愣，跟著涌上狂喜。
她眼眶一熱，從口袋里掏出那張保存了二十年的照片。
黑白照片竟變得嶄新起來。
國旗下，白凈可愛的小男孩胸前別著小紅花，學(xué)著大人的模樣敬禮，身后的男人穿著制服，牽著小男孩的手，眉眼間皆是溫柔。
蘇錦強(qiáng)忍著快要決堤的淚水，朝著大院的方向跑去。
她呵著白氣站在門口，聽到了在她腦海中魂牽夢繞二十年的聲音。
“小澤包的餃子真棒，里面放了你愛吃的橘子糖嗎？媽媽肯定會喜歡的，咱們快點包，等媽媽回來就可以吃上熱乎乎的餃子了。”
是周清的聲音，依舊深沉溫柔。
隔了這么多年再聽見他的聲音，蘇錦鼻子一酸，眼淚直接掉了下來。
“媽媽買年貨去了這么久還沒回來，爸爸要不要出去找找？我怕媽媽會摔倒。”
“好，爸爸一會就去看看，你別擔(dān)心。”
蘇錦淚如泉涌，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二十年前除夕過后的春天，她接到下鄉(xiāng)通知，沒幾天，隊里就有人帶來了噩耗。
南下有輛火車脫軌，一位軍人為了保護(hù)其他乘客不幸身亡，而跟他一起出事的，還有他帶在身邊的孩子。
隊里的同志遞給她一個帶血的飯盒。
“這是從那位男同志懷里搜出來的，他到死都護(hù)著它，蘇錦同志，他是英雄，你……節(jié)哀?！?/p>
飯盒里的餃子已經(jīng)不成樣子，從盒子里掉出來的，還有小澤最愛吃的橘子糖。
夾層里有張紙條，是孩子稚嫩的筆跡：
【媽媽在鄉(xiāng)下辛苦了，我和爸爸很快就去陪你，天天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橘子糖的味道只剩下苦澀，蔓延在蘇錦的整個心頭。蘇錦抱著飯盒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不是要來找她，丈夫和兒子也不會死去。
巨大的痛苦讓蘇錦窒息，她好幾個夜晚都是睜著眼度過。
在一個月圓的夜晚，蘇錦再也承受不住離別的痛，想要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卻突然昏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有個聲音說。
“只要你嫁給裴書臣，就能讓周清和周小澤重新活一次。”
那聲音像溺水時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成了蘇錦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但這一等，就是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