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的目光掠過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他的視線定格在一個一本封面殘破的厚重大書上
書籍上模糊地印著幾個字——《大災變前編年史略》
書頁邊緣磨損嚴重，顯然年代久遠，且翻閱者寥寥
“你買這個？”夏豆湊過來，小臉上寫滿了不解，甚至有點嫌棄
“這玩意兒都快成村里的老古董了，堆在倉庫里吃灰，一直沒人要。我還以為你會對那些舊世界的游戲光盤感興趣呢”
她指了指旁邊攤位上的光盤，那是她剛才偷偷瞄了好幾眼的東西
楚子航?jīng)]有解釋，他將沉甸甸的史書拿在手里，粗糙的觸感帶著歲月的沉淀。他翻開扉頁，目光掃過那些記錄著遙遠過往的文字，一邊回應道
“我需要了解這個世界的過往。它的起源，它的毀滅?！?/p>
夏豆看著楚子航專注翻閱史書的側臉，夕陽的余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輪廓
這個來自異世界的男人，身上似乎籠罩著一層神秘又沉重的薄霧
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你說你來自另一個世界...你的家鄉(xiāng)，是什么樣的??？也有像我們龍骨村這樣的地方嗎？”
在她有限的認知里，龍骨村就是書中描繪的“世外桃源”在廢土上的倔強投影
她不知道一個沒有瑪娜生態(tài)，沒有噬極獸的世界會是什么樣子
楚子航合上沉重的史書，發(fā)出輕微的“啪嗒”聲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遠方
龍骨村依偎在殘破山巒的懷抱中，簡陋的木屋升起裊裊炊煙，孩童在狹窄的巷道里追逐，像是一幅在末世中掙扎求存，脆弱卻堅韌的圖景
這景象，在他眼中，確實帶著一種殘酷的“桃源”意味
“在我的故鄉(xiāng)”
楚子航的聲音低沉，仿佛在敘述一件遠方的故事
“由許多國家組成。大部分時候，不同的國家之間相安無事，甚至在某些領域會互相幫助。但也有少數(shù)國家之間，會因為資源、理念或歷史積怨，爆發(fā)戰(zhàn)爭?！?/p>
“許多國家？”
夏豆睜大了眼睛，努力消化著這個概念
“我們這聽說在大災變以前，整個舊世界也只有四個超級大的國家呢”
兩百多個國家的概念，對她而言如同天方夜譚
楚子航微微頷首
“是的，大大小小，加起來大概有兩百多個。其實”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村落，“在某些方面，我們那里和這里也很像?！?/p>
“很像？”
夏豆的疑惑更深了，她無法將沒有噬極獸的世界與這個世界面臨的絕境聯(lián)系起來
“難不成你們那里也有噬極獸？也要像我們這樣，時刻提防著被怪物襲擊，為了活下去拼盡全力嗎？”
楚子航看著少女眼中純粹的困惑和好奇，并不介意分享一些屬于他世界的“真相”
“在我的故鄉(xiāng)，沒有噬極獸?！彼従忛_口
“但是，有‘龍’的存在?！?/p>
“‘龍’？”
夏豆的腦海里瞬間浮現(xiàn)出舊世界書本里描繪早已滅絕的恐龍
“是那種很大的、有尾巴和尖牙的恐龍嗎？它們算是你們的祖先？”
“不?！?/p>
楚子航搖頭，否定了她的猜想
他的黃金瞳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深邃
“我說的‘龍’，是另一種更接近神話傳說的存在。它們是近乎完美的生物，擁有悠久的壽命、強大的力量和對元素的絕對掌控。在普通人的認知里，龍只存在于傳說和虛構的故事中。他們生活在一個被精心構建的、沒有龍的真實歷史里。”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
“但是，另一個被隱藏的歷史，卻處處都是龍的影子。只有極少數(shù)人，被稱為‘混血種’的存在，知曉這段被掩埋的真相。而這些人，一代又一代，都在執(zhí)行著一項使命，獵殺那些從漫長沉眠中復蘇的龍類?！?/p>
夏豆聽得入了神，小嘴微張
楚子航的話語在她腦海中構建出一個光怪陸離卻又充滿緊張感的世界圖景
普通人生活在平靜的表象之下，而暗流涌動的陰影里，是名為混血種的人類與名為龍的完美生物之間永無休止的獵殺與對抗
“那你...你也是混血種嗎？”夏豆小心翼翼地問
“為什么...為什么要殺它們？龍不是你們的祖先或者神嗎？為什么要廝殺呢？”
楚子航的眼神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復雜
“混血種的來歷...并不光彩。”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歷史的沉重感
“相傳在遠古時期，人類曾屈服于龍族的統(tǒng)治之下。貪婪的人類渴望獲得龍的力量，于是有些人利用人類女子與強大的龍類進行結合，繁衍出了擁有部分龍族血脈的后代，這就是最初的混血種?！?/p>
“后來，龍族內(nèi)部發(fā)生了巨大的動蕩和分裂。人類抓住機會，背叛了曾經(jīng)的統(tǒng)治者，將龍族趕出了歷史的舞臺，將它們的存在徹底抹去，但是”
楚子航的語氣停頓了一下
“龍這種生物，它們很難被真正殺死。它們會一次次從沉眠中復蘇。在它們眼中，人類是卑劣的背叛者和竊賊，盜取了本屬于它們的力量和世界。在漫長到足以磨滅一切溫情的時光里，在一代代累積的血仇之下，到了我所在的時代，龍與混血種之間已經(jīng)是不死不休?！?/p>
夏豆靜靜地聽著，想象著另一個世界的戰(zhàn)場
手持刀劍的混血種，與形態(tài)各異、噴吐著烈焰或寒冰的巨龍搏殺
尸山血海，古老而殘酷
這畫面，竟與她所熟悉人類在噬極獸爪牙下掙扎求存的景象，產(chǎn)生了一種奇異的共鳴
“那的確...挺相似的?！?/p>
夏豆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了然
“活下來，都很不容易。”
楚子航看著眼前這個在末世夾縫中艱難生存的小村落，看著夏豆眼中那份過早體會到的沉重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口
在他那個世界，混血種并非被動防御
卡塞爾學院的執(zhí)行部專員們，會像獵人追尋獵物一樣，滿世界地主動搜尋龍類的蹤跡
他們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懷揣著將那些古老君王釘死在青銅柱上的狂熱信念
他們開著最快的跑車，喝著最烈的伏特加，憑著胸中的勇氣和對力量的渴望，義無反顧地踏上屠龍的戰(zhàn)場
他們談論起那些驚心動魄的任務時，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語氣里充滿大義、酷炫和熱血
即使知道可能會付出生命，也被視為一種為人類未來獻身帶著悲壯色彩的榮耀
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場波瀾壯闊的史詩，是值得用生命去書寫的傳奇
年老的戰(zhàn)士，可以驕傲地向子孫講述自己年輕時是如何斬殺巨龍的“英雄事跡”，享受后輩崇拜的目光
主動獵殺，視死如歸，甚至引以為榮
這與龍骨村、與整個世界被動掙扎求存，只為“活下去”是截然不同的
楚子航默默地將那本厚重的史書收好
夕陽將他和夏豆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來自一個將生存之戰(zhàn)浪漫化、英雄化的世界，卻墜入了一個只剩下赤裸裸生存本身的世界
這本史書，或許能幫他理解腳下這片廢土的成因，而夏豆眼中的世界，則像一面棱鏡，讓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曾經(jīng)習以為常的“日?！?/p>
“走吧”
楚子航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夏豆點點頭，不再追問，帶著一絲尚未完全消化的震撼和對另一個世界的好奇，領著這位異鄉(xiāng)的屠龍者，踏上了返回暫住小屋的路
廢土的晚風帶著涼意，吹拂著少女額前的碎發(fā)，也吹動著楚子航心中那本剛剛翻開，關于兩個世界生存本質(zhì)對比的沉重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