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綠寶石之眼”珠寶鋪的廢墟在夜色中如同猙獰的傷口。后墻被撞開的巨大窟窿邊緣,青磚碎裂,木屑紛飛,殘留著粘稠濕滑的幽綠粘液和清晰的、令人心悸的巨大爪印。金吾衛(wèi)士兵舉著火把,小心翼翼地探查著這片狼藉的戰(zhàn)場。空氣中濃烈的腐臭濕氣尚未完全散去,混合著名貴木材燒焦、香料傾覆以及……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參軍!打斗痕跡主要集中在密室和前店連接處!”一名隊正臉色凝重地匯報,“看這里!”他指向密室入口附近幾處深深嵌入青磚地面的銳利劃痕,絕非刀劍所能造成,更像是某種巨大鉤爪的擦痕?!斑€有這里!”另一名士兵指著墻角幾滴已經(jīng)凝固的暗紅色血跡和散落在地的幾縷灰白胡須,“血跡不多,但方向……指向后巷那個被撞開的破洞!薩迪克老板……怕是兇多吉少!”
韋應物蹲下身,指尖捻起一點地上的粘液,冰冷滑膩,散發(fā)著與鱗片同源的邪異波動。他的目光掃過那些爪痕和血跡,最終落在那幾縷灰白胡須上。薩迪克……他心中嘆息。這位癡迷于奇石異鱗的波斯珠寶商,終究因鱗片帶來的災禍而遭劫。安拂姌呢?現(xiàn)場沒有她的血跡,沒有她慣用的彎刀碎片……
“報參軍!”一名在破洞外探查的士兵突然喊道,“后巷墻角!有發(fā)現(xiàn)!”
韋應物立刻起身,穿過破洞。后巷狹窄潮濕,墻角堆放著一些雜物。士兵指著地面一處不起眼的角落——濕漉漉的青石板上,赫然用某種銳器(似乎是碎瓷片)匆忙刻下了幾個歪歪扭扭、極其潦草的粟特文字符號!
韋應物不通粟特文,但他認得安拂姌的筆跡!這是她留下的!
“速去找通譯!”韋應物低喝。
片刻后,一名通曉粟特語的金吾衛(wèi)文吏被帶來,他借著火把光芒仔細辨認那幾個符號,臉色驟變:“參軍!這是……‘音’、‘石’、‘井’!連起來……像是‘音石井’?”
音石井?
韋應物眉頭緊鎖。長安城并無名為“音石井”的地方。但太醫(yī)署博士曾提到“高頻音波”或可克制邪穢水毒!薩迪克也提到過“至純之音”!安拂姌拼死留下這三個字,必然是指向?qū)构治锏年P鍵!
“音……石……”韋應物腦中靈光一閃!石,難道是……某種能發(fā)出特定聲音的**礦石**?井?水井?暗渠入口?她是在暗示,需要一種特殊的、能發(fā)出高頻聲音的礦石,并且可能需要在靠近水源(井或暗渠)的地方使用?
這個推斷讓他精神一振!但“音石”是什么?長安何處可尋?
“立刻派人去太醫(yī)署、將作監(jiān)、司天臺(欽天監(jiān))!查所有典籍記載!長安城及其周邊,可有一種能自行鳴響或可激發(fā)特殊聲音的奇異礦石?尤其是……與‘井’、‘水’相關的記載!快!”韋應物果斷下令。安拂姌用命換來的線索,必須抓??!
“另外,”他目光掃過幽暗的后巷深處,“增派人手,以珠寶鋪為中心,輻射搜尋所有水井、暗渠入口!活要見人,死……也要找到她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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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侍省秘獄,冰井務,寒玉囚室。
寒氣如同億萬根無形的毒針,持續(xù)不斷地刺穿著裴衍殘存的意識。他的身體在寒玉榻上無意識地痙攣,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青紫與蒼白交織的色澤,后背的琉璃化傷口如同嵌入軀體的冰冷寶石,散發(fā)著微弱卻頑強的暗紫色幽光。每一次細微的抽搐,都牽動著體內(nèi)冰(寒玉)火(壁畫邪穢)煞氣更劇烈的沖突,如同兩股洪流在他瀕臨崩潰的經(jīng)脈中沖撞、撕扯。
極致的痛苦,如同研磨靈魂的磨盤。但在這無休止的折磨中,在那暗紫色幽光對抗寒氣的本能驅(qū)動下,裴衍那被強行激活的、對地底邪異波動的微弱感知,卻變得愈發(fā)清晰而……痛苦。
他“看”到的長安地底圖景更加立體。
無數(shù)代表生命的光點依舊在黑暗中明滅,如同稀疏的星辰。
冰冷死寂的暗渠水脈網(wǎng)絡如同縱橫交錯的幽藍血管,遍布整個城市地底。
而此刻,在這幽藍血管中,那些代表著“歸墟之仆”的、散發(fā)著冰冷吞噬波動的邪異光點,數(shù)量……激增了!
從最初的幾個,變成了十幾個、二十幾個!它們?nèi)缤煌度胨W(wǎng)的毒蝌蚪,正以朱雀街廢墟那巨大的、散發(fā)著暗紫色微光的“巢穴”為中心,沿著主要水脈,向著四面八方更遠的坊區(qū)、更深的廢棄水道、甚至……向著皇城和宮城的地下方向,快速而無聲地滲透、蔓延!
更讓裴衍靈魂戰(zhàn)栗的是,他清晰地“感知”到,其中幾個邪異光點,正沿著一條極其隱秘、直通皇城太液池地下的古老水道,悄然上行!它們的移動軌跡,帶著明確的目的性——吞噬與標記!它們的目標,是皇城中那些位高權重、氣運濃厚之人?還是……太液池本身蘊含的某種地氣精華?
而另一個方向,幾個光點正聚集在靠近東市的某段深層暗渠交匯處,似乎在……啃噬著什么?那里散發(fā)出一股微弱卻熟悉的、帶著饕餮紋飾波動的氣息——是青銅鎖鏈!它們正在破壞另一處封印節(jié)點!
“皇……太液……東……鎖……”裴衍破碎的意識在痛苦的風暴中艱難地捕捉著這些信息,干裂的嘴唇無意識地蠕動著,發(fā)出更加清晰的音節(jié)。他的左手手指,在冰冷的玉榻上,極其艱難地、顫抖地劃動著,仿佛在勾勒水脈的走向,在標記那些邪異光點的位置。
寒玉囚室外,那寸許寬的觀察孔后,“聽記”宦官的眼睛因興奮而睜大!他手中的玉版刻刀飛速劃動:“申時初刻!囚犯裴衍,體表紫芒劇烈明滅,似與地底某物共鳴!唇動,囈語‘皇’、‘太液’、‘東’、‘鎖’!左手食指在玉面反復劃刻,軌跡疑似……水脈分布及節(jié)點標記!”
這份記錄,如同最珍貴的情報,被迅速密封,通過隱秘渠道,直送高力士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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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作監(jiān),丙字庫區(qū)。
夜色深沉,將作監(jiān)龐大的官署建筑群籠罩在一片肅殺之中。韋應物親自帶領一隊精銳金吾衛(wèi),手持火把,腰挎橫刀,強弩上弦,如同出鞘的利劍,直撲位于官署最深處的丙字庫區(qū)。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巷道中回蕩,驚起幾只夜棲的烏鴉。
“奉旨查辦工巧余孽要案!金吾衛(wèi)接管丙字庫區(qū)!所有人等,原地待命!擅動者,格殺勿論!”韋應物厲聲喝令,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傳開。守衛(wèi)庫區(qū)的將作監(jiān)屬吏和工匠們被這突如其來的陣勢嚇得面無人色,紛紛退避。
丙字庫區(qū)由數(shù)個巨大的磚石倉庫組成,庫門厚重,鎖著粗大的銅鎖,散發(fā)著陳舊木料和金屬銹蝕混合的氣息。韋應物目標明確,直奔丙字七號庫!庫門上的銅鎖被暴力劈開,沉重的木門在刺耳的“吱呀”聲中被推開,一股濃重的灰塵和陳年油脂的氣息撲面而來。
庫內(nèi)空間巨大,堆滿了各種奇形怪狀、銹跡斑斑的金屬構件:巨大的齒輪、斷裂的青銅立柱、扭曲的鐵鏈、廢棄的機關部件……如同一個巨人的機械墳場。火把的光芒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圍,在黑暗中投下幢幢鬼影。
“散開!仔細搜索!重點查找任何與鎖鏈、青銅饕餮紋飾相關之物!尤其是斷鏈!”韋應物下令。士兵們?nèi)艘唤M,舉著火把,小心翼翼地深入這片金屬廢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庫房里只有翻找物品的碰撞聲和士兵們壓抑的呼吸聲??諝庵袕浡o張和失望。除了銹蝕的零件,似乎并無特別發(fā)現(xiàn)。
“參軍!這邊!”一名士兵在庫房最深處、一堆巨大的廢棄石砧后面發(fā)出呼喊。
韋應物立刻帶人趕過去。只見石砧后方,緊貼著冰冷的墻壁,有一個被厚重油布覆蓋的、一人多高的長方形物體。油布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士兵掀開油布一角,露出下面銹跡斑斑的青銅表面!上面隱約可見繁復的饕餮紋飾!
“搬開石砧!”韋應物心跳加速。
士兵們合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沉重的石砧挪開。油布被徹底掀開——里面赫然是一個一人多高、造型古樸、布滿饕餮紋飾的青銅柜!柜門緊閉,上面掛著九條手臂粗細、同樣布滿饕餮紋的青銅鎖鏈!鎖鏈纏繞交錯,將柜門死死鎖?。∑渲幸粭l鎖鏈的末端……赫然是斷裂的!斷口處還殘留著新鮮的、被強行撕裂的痕跡!其形制紋路,與東市古玩鋪死者手中攥著的青銅鎖鏈環(huán),一模一樣!
找到了!封印玄胎的九條鎖鏈之一!它就藏在這丙字七號庫的青銅柜里!而其中一條,已經(jīng)被某種力量強行破壞了!
“柜子里是什么?”一名士兵忍不住問。
韋應物沒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青銅柜。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沉重歷史感和深深不祥的氣息,從柜中隱隱透出。他拔出橫刀,示意士兵后退,自己則小心地用刀尖,試圖撬動柜門邊緣。
就在刀尖觸碰到青銅柜門的剎那——
“嗡……!”
整個青銅柜突然發(fā)出一陣低沉而詭異的嗡鳴!柜體表面的饕餮紋飾仿佛活了過來,在火把光芒下扭曲蠕動!一股冰冷、沉重、帶著無盡怨念與禁錮之力的波動,猛地從柜門縫隙中爆發(fā)出來!
“小心!”韋應物厲喝,同時抽身后退!
“哐當!咔嚓!”
那斷裂鎖鏈所纏繞的柜門一角,在劇烈的嗡鳴震動中,猛地向內(nèi)凹陷!仿佛柜內(nèi)有什么東西在瘋狂地撞擊!緊接著,一股粘稠如墨、散發(fā)著濃烈腐臭濕氣的黑色液體,如同噴泉般從柜門碎裂的縫隙中激射而出!
“嗤嗤嗤——!”
黑液濺射到附近幾個士兵的皮甲和裸露的皮膚上,瞬間冒起刺鼻的白煙!被濺到的皮甲如同被強酸腐蝕,迅速變黑溶解!士兵的皮膚更是發(fā)出“滋啦”的灼燒聲,瞬間鼓起巨大的水泡,繼而潰爛流膿,劇痛讓他們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退!快退!”韋應物目眥欲裂,橫刀揮舞,斬斷射向面門的一道黑液!那黑液落在地上,將堅硬的青磚地面腐蝕出一個個小坑!是劇毒!而且蘊含著與歸墟之仆同源的至陰邪穢水毒!
“吼——!”
一聲沉悶、非人、飽含痛苦與狂怒的咆哮,從柜門縫隙中隱隱傳出!仿佛柜內(nèi)禁錮著一頭瀕死的兇獸!撞擊的力量更加猛烈!整個青銅柜劇烈搖晃,剩下的八條鎖鏈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更多的黑液如同膿血般從縫隙中汩汩滲出!
“火箭!射柜門縫隙!火油罐!準備!”韋應物強壓心中駭然,厲聲下令!這青銅柜里封存的,絕非僅僅是鎖鏈!它更像是一個……封印著歸墟之仆源頭或部分本體的容器!鎖鏈的斷裂,破壞了封印的平衡,釋放出了里面的邪穢!
士兵們?nèi)讨鴦⊥春涂謶?,點燃火箭,瞄準柜門縫隙激射!同時,點燃的火油罐被奮力擲向劇烈搖晃的青銅柜!
“轟!轟!”
火焰瞬間包裹了青銅柜!高溫與火焰似乎對那邪穢黑液和柜內(nèi)的東西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克制!撞擊聲和咆哮聲變成了痛苦的嘶鳴!黑液噴涌的勢頭被暫時壓制!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這柜子里的東西,遠比他們在西市遇到的單個歸墟之仆更加恐怖!它必須被重新封印或徹底毀滅!
“取精鋼重鏈!給我把這破柜子再捆上十道!”韋應物怒吼,同時目光掃向那斷裂的鎖鏈位置,心中警鈴大作:一條鎖鏈的斷裂就引發(fā)如此災難,若其他八條也被怪物找到并破壞……那被九鏈封印的玄胎本體……
他不敢再想下去。長安城地底的陰影,正隨著每一條鎖鏈的松動,變得更加濃重,更加致命。而安拂姌用生命傳遞的“音石井”之謎,裴衍在冰獄中感知到的地底邪點蔓延圖,以及眼前這噴涌邪穢的青銅柜,都如同沉重的巨石,壓在他的心頭。時間,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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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侍省秘獄,冰井務水牢深處。
渾濁腥臭的污水沒到胸口,刺骨的寒意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安拂姌的意志。鐵鏈緊緊鎖著她的手腕,將她固定在冰冷的石壁上。后背被歸墟之仆利爪撕裂的傷口在污水中浸泡,傳來陣陣灼痛和麻痹感,那邪穢的水毒正在緩慢地侵蝕她的身體。
她強忍著傷痛和眩暈,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依舊明亮。薩迪克叔叔最后被怪物拖入黑暗的慘狀歷歷在目,那幽綠鱗片帶來的災禍讓她心如刀絞。但她不能倒下?!耙簟?、“石”、“井”三個字,是她拼死留下的希望。她必須想辦法將這關鍵信息傳遞出去!
水牢里并非只有她一人。隔壁的水牢里,隱約傳來李濁斷斷續(xù)續(xù)、充滿痛苦的囈語:“……地脈……泣血……網(wǎng)……鎖……斷……完了……”聲音虛弱,帶著道傷反噬的混亂和絕望。
對面的水牢,則是一片死寂。巴哈爾老爹的尸體早已被拖走,只留下那蜿蜒的血痕,無聲訴說著內(nèi)侍省的殘忍。
看守的腳步聲在甬道中回蕩,如同催命的鼓點。兩個穿著內(nèi)侍省低級宦官服飾的獄卒提著昏暗的燈籠,罵罵咧咧地走過來換崗。
“……媽的,這鬼地方,陰氣重的要命,老子骨頭縫都疼!”
“少廢話!趕緊換完崗,去喝兩盅暖暖身子!聽說西市新來了幾個波斯胡姬……”
“嘿嘿,還是你小子懂!不過……聽說西市今晚不太平?綠寶石之眼那邊鬧妖怪了?真的假的?”
“誰知道呢!上面捂得嚴實!不過……我倒是聽冰井務的劉公公喝醉了提過一嘴……”一個獄卒壓低了聲音,帶著神秘和一絲恐懼,“他說……這水牢底下……連著更深的‘東西’!關在這里的人,遲早都會被拖下去……喂了那東西……”
兩個獄卒的對話如同冰冷的毒蛇鉆進安拂姌的耳朵。水牢底下連著更深的“東西”?喂了那東西?難道……這冰井務水牢之下,也連通著長安城那龐大的暗渠水脈?甚至……可能直通玄胎所在的巢穴區(qū)域?那些歸墟之仆,也能從水底潛入這里?
這個念頭讓她渾身發(fā)冷!就在這時!
“咕嚕?!緡!?/p>
她浸泡在污水中的身體,突然感覺到水流傳來一陣異常的、有規(guī)律的波動!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東西,正在水底深處……靠近!
不是錯覺!
水波蕩漾的幅度越來越大!渾濁的水面下,一個巨大的、模糊的幽綠色陰影,正從水牢那深不見底的排水口方向,無聲無息地浮現(xiàn)出來!濃烈的腐臭濕氣瞬間彌漫了整個水牢!
“吼……”一聲沉悶壓抑、飽含貪婪的低吼,直接在安拂姌的靈魂深處響起!
是歸墟之仆!它從水下來了!目標,是她這雙琥珀色的眼睛!
安拂姌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鐵鏈鎖身,身負重傷,身陷囹圄!這幾乎是必死之局!她下意識地想摸腰間的短刃,卻摸了個空。武器早被搜走。
絕望如同冰冷的污水,瞬間將她淹沒。難道……真的要死在這里?她不甘心!韋應物還沒看到她的線索!裴衍還在寒獄中受苦!長安城還在玄胎的陰影下掙扎!
就在那幽綠的陰影即將破水而出,那無眼的頭顱即將顯露猙獰的剎那——
安拂姌的目光,猛地瞥見了水牢石壁上,靠近水線位置,一塊微微凸起的、顏色與其他青石略有不同的條形石塊!那石頭質(zhì)地溫潤,帶著奇異的、如同玉石般的紋理,在昏暗的光線下,隱約反射著幽光!
石!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安拂姌的腦海!音石井!她留下的線索是“音石井”!這水牢之中,不正有“水”(井的象征)!而這塊奇異的條形石……會不會就是……能發(fā)出聲音的“石”?!
沒有時間思考了!
求生的本能和傳遞信息的執(zhí)念壓倒了恐懼!安拂姌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將被鐵鏈鎖住的右手手腕,狠狠砸向那塊凸起的條形石!
“鐺——?。?!”
一聲清脆、悠揚、帶著奇異穿透力的金石交擊之音,驟然在死寂的水牢中炸響!這聲音并不洪亮,卻蘊含著一種奇特的頻率,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打破了某種平衡!
奇跡發(fā)生了!
那即將破水而出的幽綠色陰影,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猛地一滯!隨即發(fā)出一聲痛苦而憤怒的嘶鳴!水面劇烈翻騰!那怪物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高頻聲響極其敏感和厭惡!
“有用!”安拂姌心中狂喜!她不顧手腕傳來的劇痛和鐵鏈的摩擦,再次奮力,用腕骨上堅硬的凸起,更急促、更用力地連續(xù)敲擊那塊條形石!
“鐺!鐺鐺!鐺——!”
清脆而急促的敲擊聲,如同連綿不絕的雨點,在水牢狹小的空間內(nèi)回蕩!每一次敲擊,都讓水下的陰影劇烈地扭曲、退縮!那腐臭濕氣仿佛都被這聲音驅(qū)散了幾分!
“什么聲音?!”甬道中傳來獄卒驚慌的喊叫和雜亂的腳步聲。
安拂姌充耳不聞,她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敲擊上!她要用這聲音,不僅逼退怪物,更要引起獄卒的注意!她要把“音石”這個關鍵信息,通過這異常的聲音傳遞出去!
“吼——!”水下的怪物發(fā)出更加狂躁的嘶吼,似乎被徹底激怒,猛地掀起一股巨大的水浪,兩只覆蓋著幽綠鱗片的巨大利爪破水而出,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狠狠抓向安拂姌的頭顱!那無眼的黑洞,正對著她的雙眼!
生死,只在毫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