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像一灘爛泥般癱在冰冷堅硬的泥地上，意識在劇痛后的虛脫和融合新力量的奇異感覺中沉浮。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酸痛，但體內(nèi)深處，那兩股原本沖突的力量——裂風(fēng)狼的迅疾與黑蛟的堅韌——此刻卻如同被強(qiáng)行扭在一起的麻繩，雖然依舊帶著摩擦的痛楚，卻開始產(chǎn)生一種微弱而奇異的協(xié)同感。
皮膚下的那層堅韌感更加清晰了，帶著一種飽經(jīng)錘煉后的彈性，仿佛蒙上了一層無形的薄甲。雙腿肌肉中蟄伏的力量也變得更加凝聚、更加聽從意志的召喚，不再是之前那種躁動不安的沖動。
【疾行（凡品·中階）融合度：30%】
【堅韌表皮（凡品·中階）融合度：30%】
【境界：凡胎（初鍛巔峰）】
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如同烙印般刻在意識里。初鍛巔峰！僅僅一碗“喂狗”的蛇羹，就讓他從瀕死邊緣直接跨越到了初鍛的頂點(diǎn)！代價是差點(diǎn)爆體而亡，以及此刻如同被拆散重組般的劇痛。
他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看向灶臺旁。李婆婆已經(jīng)擦完了那口黝黑的鐵鼎，正佝僂著背，慢悠悠地將一些曬干的、散發(fā)著奇異味道的草根藤蔓歸攏到角落的一個破筐里。她動作從容，仿佛剛才丟出一碗足以讓普通武者爆體而亡的“狗食”只是倒掉一盆洗腳水。
“碗?！崩钇牌艣]有回頭，干澀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陳默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qiáng)撐起上半身。每一次肌肉的牽動都帶來一陣鉆心的酸痛。他看向腳邊那個豁了口的粗陶碗，碗壁上還殘留著幾滴深碧色的粘稠湯汁，正散發(fā)著微弱卻依舊誘人的能量氣息。他伸出依舊帶著灼痛和血痕的手，顫抖著拿起那個碗。
入手沉重，碗壁殘留的余溫依舊滾燙。他強(qiáng)忍著體內(nèi)饕餮本能對那點(diǎn)殘羹的渴望，掙扎著爬起身，一步一踉蹌地走向屋角一個積滿灰塵、飄著油花的水缸。他用破瓢舀了點(diǎn)渾濁的冷水，麻木地清洗著碗壁上的殘漬。
冰冷的水刺激著掌心的灼傷，帶來一陣刺痛。他機(jī)械地刷洗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灶臺上那口黝黑的鐵鼎。鼎身古樸，布滿了歲月和煙火的痕跡，之前系統(tǒng)提示的“法則殘留波動”…到底是什么？
“洗干凈就滾出去，別杵在這兒礙眼?！崩钇牌诺穆曇舸驍嗔怂乃季w，帶著毫不掩飾的驅(qū)趕意味。
陳默不敢多留，將洗得勉強(qiáng)能看的碗放在旁邊一個歪斜的木架上，低著頭，忍著全身的酸痛，像只受驚的兔子，飛快地退出了這間讓他恐懼又敬畏的灶房。
堂屋里，老骨頭（老農(nóng)）依舊叼著煙袋鍋?zhàn)?，瞇著眼吞云吐霧。渾濁的目光掃過狼狽不堪、渾身濕透還帶著血污冰渣的陳默，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嘿嘿笑了兩聲：“喲，小野狗活著出來了？李婆子的‘狗食’味道咋樣？沒把你那點(diǎn)小身板撐炸了？”
陳默低著頭，沒吭聲，只是加快腳步，逃也似的沖出了主屋的門。
屋外，天已蒙蒙亮。雨徹底停了，但陰云未散，空氣濕冷刺骨。院子里，那條巨大的寒潭黑蛟尸體依舊冰冷地躺在那里，散發(fā)著寒氣。它脖頸處的傷口，被陳默啃噬得更加猙獰，露出森白的骨頭茬。
陳默站在門口，冰冷的晨風(fēng)一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也讓他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了一些。他看著那巨大的蛟尸，又想起李婆婆那碗差點(diǎn)要了他命的蛇羹，再想到老骨頭隨手丟骨殺狼、老寒腿單手拖蛟的恐怖畫面…
這個村子，就是個怪物窩！而他，是這群怪物圈養(yǎng)的一條…有點(diǎn)特別的野狗。
一股寒意夾雜著強(qiáng)烈的生存欲望涌上心頭。他必須變強(qiáng)！更快地變強(qiáng)！強(qiáng)到足以自保！強(qiáng)到…或許有一天，能擺脫這種被當(dāng)成“狗”的命運(yùn)！
他沒有再去看那黑蛟尸體。經(jīng)過昨晚的瘋狂吞噬和今早的蛇羹洗禮，他體內(nèi)的能量暫時飽和，饕餮本源也陷入了某種消化后的沉寂。再強(qiáng)行吞噬，恐怕適得其反。
他拖著依舊酸痛的身體，默默地走向?qū)儆谒牟衽?。至少那里，暫時是他的“窩”。
接下來的幾天，陳默如同一條真正的、被馴化中的野狗，小心翼翼地活著。
他每天天不亮就爬起來，忍著身體的酸痛，主動去井邊打水——那沉重的石制轆轤，以前需要他用盡吃奶的力氣才能搖動半桶水，如今在【堅韌表皮】和【疾行】帶來的力量與耐力支撐下，雖然依舊吃力，但已經(jīng)能勉強(qiáng)打滿一桶。他將水倒入老骨頭家廚房那口巨大的水缸，然后開始清掃院子里的泥濘和落葉。
他學(xué)著辨認(rèn)那些被隨意堆放在角落的“柴火”——其中混雜著不少堅硬如鐵、散發(fā)著微弱能量波動的奇異枯枝和藤蔓，甚至偶爾能看到幾塊帶著金屬光澤的礦石碎塊！他嘗試著用柴刀去劈砍，結(jié)果震得虎口發(fā)麻，刀刃都卷了邊，那些“柴火”卻連個白印子都沒留下。
每當(dāng)這時，老骨頭總會叼著煙袋鍋?zhàn)?，慢悠悠地踱過來，用那根磨得溜光的木拐杖隨意地?fù)芾幌履切坝膊瘛?，然后嗤笑一聲：“嘖，連柴都劈不動，白長這么大個子！” 接著，他會隨手撿起一塊看似普通的、碗口大小的灰白色石頭——那石頭表面坑坑洼洼，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骸骨碎片——放在一個同樣破舊、布滿刀痕的木墩上。
然后，老骨頭會慢悠悠地拿起他那把豁了口的、看起來銹跡斑斑的破柴刀。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沒有炫目的光芒。老骨頭只是像尋常老農(nóng)劈柴一樣，隨意地舉起柴刀，手腕輕輕一抖。
“嚓?！?/p>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快刀切過熟宣紙般的輕響。
那塊讓陳默柴刀卷刃都無可奈何的灰白色“硬柴”，連同下面那個厚實的木墩，如同被最精密的激光切割過一般，無聲無息地沿著一條完美的直線，平滑地一分為二！斷口光滑如鏡！
陳默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那看似隨意的一刀…蘊(yùn)含的鋒銳和力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疇！他甚至沒看清刀是怎么落下的！
老骨頭彎腰撿起被劈開的“柴火”，隨手丟進(jìn)旁邊的柴堆，看也沒看呆若木雞的陳默，嘟囔著：“柴嘛，得順著紋路劈，找著‘軟縫’下刀，省力?！?說完，又叼著煙袋鍋?zhàn)樱朴频仵忾_了。
陳默站在原地，看著那光滑如鏡的斷口，又看了看自己那把卷了刃的破柴刀，一股寒意混合著巨大的震撼席卷全身。這老怪物…他口中的“軟縫”，恐怕是空間法則的薄弱點(diǎn)吧？！
他也嘗試過接近其他村民。比如拖著黑蛟來的老寒腿（老人斑老頭），他家的院子里總是堆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散發(fā)著寒氣或者灼熱氣息的“礦石”和“凍肉”。陳默幫著搬過一次，一塊拳頭大小、看似普通的暗紅色石頭，入手卻沉重?zé)o比，至少有數(shù)百斤！而且散發(fā)著驚人的高溫，若非他【堅韌表皮】初成，手掌瞬間就會被燙熟！老寒腿只是瞥了他一眼，嘿嘿笑道：“小野狗力氣見長?。窟@‘火疙瘩’放灶臺邊上，省柴火！”
還有那個被稱為“老藥罐子”的李婆婆。陳默再也不敢靠近她的灶房，只敢在她晾曬那些奇形怪狀的草藥時，遠(yuǎn)遠(yuǎn)地幫忙翻動一下。那些草藥的氣味極其霸道，有的聞一下就讓陳默頭暈?zāi)垦＃械膭t讓他體內(nèi)饕餮本源微微躁動。李婆婆從不阻止，也從不指點(diǎn)，只是在他翻動時，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會偶爾掃過他，像是在觀察一株正在適應(yīng)環(huán)境的藥草。
村子里的生活單調(diào)而壓抑。村民們?nèi)粘龆鳎m然他們的“作”在陳默看來詭異無比），日落而息。彼此之間交流極少，眼神大多麻木平靜，仿佛一群失去了靈魂的軀殼。只有提到“口糧”、“柴火”、“藥草”這些生存必需品時，眼中才會閃過一絲微弱的波動。
陳默也漸漸摸清了一些規(guī)律。這些老怪物似乎真的把他當(dāng)成了一種有點(diǎn)用處的“家畜”。他打水、掃地、劈（普通）柴火，換來的是殘羹冷炙——老骨頭家偶爾施舍的、依舊難以下咽的“骨頭湯”或煮得稀爛的不知名肉塊，能量聊勝于無；老寒腿心情好時，會丟給他一小塊凍得梆硬的、邊角料的“凍肉”，蘊(yùn)含著微弱的冰寒能量；至于李婆婆…再沒有“喂狗”的行為，仿佛那碗蛇羹只是一次性的測試。
他默默地承受著，像一塊沉默的海綿，貪婪地吸收著一切能讓他變強(qiáng)的“殘渣”，同時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學(xué)習(xí)著，隱藏著。
第五天清晨，天剛蒙蒙亮。
陳默照例忍著酸痛，早早起來，準(zhǔn)備去井邊打水。他剛推開柴棚那破敗的草席門簾，腳步卻猛地頓住了。
村子里…不對勁！
一種死寂的、令人心悸的壓抑感，取代了往日清晨那種麻木的平靜。
他抬眼望去，只見村子里那幾間歪斜的茅屋前，稀稀拉拉地或坐或站著幾個村民。
老骨頭蹲在自家門口的石階上，手里拿著他那把豁口的破柴刀，眼神空洞地望著地面，布滿皺紋的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他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刀身上的銹跡，仿佛在努力回憶著什么。
老寒腿靠在他家那堆散發(fā)著寒氣的“礦石”旁，佝僂著背，雙手插在破舊的袖筒里，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灰蒙蒙的天空，嘴里無意識地喃喃著：“…冷…好冷…火…火呢…”
更遠(yuǎn)處，一個平時總是沉默地編織著某種韌性極強(qiáng)藤蔓的老嫗，此刻呆呆地坐在井沿邊，手里還攥著一把半成品的藤條，目光渙散，如同失了魂的木偶。另一個身材相對壯實些的老頭，則茫然地在自家門口一小塊蔫巴巴的菜地邊來回踱步，嘴里反復(fù)念叨著：“…該澆水了…還是該…拔草？地…地在哪？”
整個村子，彌漫著一種詭異的、集體性的…失憶與迷茫！
仿佛一夜之間，這些深不可測的老怪物們，集體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要做什么，只剩下最本能的茫然和軀殼！
陳默的心臟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間籠罩全身！
這…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