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标懲泶裳杆購目臻g拿出一雙千層底布鞋,塞到李老太手里,“這個給您?!?/p>
“不值什么錢,是我自己做的,穿著腳底軟和,算是我的一點心意,謝謝您當初幫我介紹工作?!?/p>
李老太一愣,粗糙的手指摩挲著細密的針腳,眼眶有些發(fā)熱:“你這孩子。這……這怎么好意思……”
“您拿著?!标懲泶烧Z氣真誠,“沒有您,我和妞妞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p>
李老太不再推辭,感動地收下了:“好孩子,嬸知道你心善手巧!以后有啥難處,盡管跟嬸說!”
她看著陸晚瓷清麗沉靜的側臉,又看看乖巧的妞妞,心里一動,壓低聲音道:“晚瓷啊,你看你一個人帶著孩子,總不是個長久之計?!?/p>
“嬸認識個老實人,在供銷社上班,是離了婚沒孩子的,人本分,家里條件也還行……你看,要不要嬸幫你牽個線?女人家,總得有個依靠……”
陸晚瓷知道李老太是好意,但立刻婉拒了:“嬸子,謝謝您。我現(xiàn)在就想帶著妞妞好好過日子,把妞妞拉扯大。別的,暫時不想考慮。”
李老太看她實在沒這門心思,不再堅持,“唉,行吧,知道你有主意,隨你。以后再說,以后再說!”
回到家屬院,陸晚瓷放好東西,正準備上樓,就聽到一聲“哎喲”。
只見住在隔壁單元的王奶奶正痛苦地扶著墻,一只腳虛點著地。
顯然是崴了腳踝。
周圍的人還沒反應過來,陸晚瓷已經(jīng)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
“王奶奶!您別動!”她聲音沉著,蹲下來小心地托住老人的腳踝,檢查著腫脹情況。
“骨頭應該沒事,是扭傷了筋?!庇袟l不紊地說道,“麻煩叫一下醫(yī)生。”
“還有,我要一塊干凈的濕毛巾。”
說完,從包袱里扯出一塊布條,手法嫻熟地做了個“8”字包扎固定。
穆凌云正好買菜回來,目睹了全過程。
她看著陸晚瓷臨危不亂、處理果斷的樣子,眼中充滿了驚訝與贊賞。
貌似,這個鄉(xiāng)下來的小保姆,懂得的還不少。
醫(yī)生趕來,看到陸晚瓷的處理,也連連點頭:“處理得很及時很到位!避免了傷情加重!”
大家看陸晚瓷的眼神也發(fā)生了改變,從單純的同情,多了幾分尊重和佩服。
從這以后,有人家里水管壞了、爐子堵了、甚至孩子衣服破了,都開始試探著來找她幫忙。
陸晚瓷總是力所能及地幫一把,從不推脫,也從不居功。
作為回報,她開始陸續(xù)收到一些小禮物:一把新鮮的青菜,幾個熱乎的饅頭,一包給孩子的水果糖……
然而,這份平靜很快被打破了。
陸晚瓷受歡迎的消息傳到了徐大山耳中。
他不禁疑惑:這小保姆,是不是太閑了?
這天中午,陸晚瓷剛把樓上擦完,徐大山就背著手踱了過來,眼神在她身上審視一番。
“小陸啊?!彼辶饲迳ぷ?,官腔十足,“最近看你下午挺清閑的嘛?還幫鄰居做這做那的?!?/p>
陸晚瓷心頭一緊,垂下眼:“領導,我就是看能幫就幫一把,沒耽誤家里的活兒?!?/p>
“嗯,鄰里互助是好事。”徐大山捏著下巴,“你這精力這么旺盛,光做那點針線活可不行。我看啊,咱們這棟樓的公共衛(wèi)生,也該好好搞一搞了?!?/p>
他假裝思索了一下,“這樣吧,以后每天下午,你負責把咱們單元,從一樓到五樓的樓道地面拖干凈,還有所有的樓梯扶手,也一并擦了!”
“要體現(xiàn)我們軍屬大院的精神面貌!”
這純粹是沒事找事,想要榨干陸晚瓷的每一點利用價值。
陸晚瓷心里無語,面上卻只能應下:“是,好的?!?/p>
徐大山滿意地點點頭,又走近一步,“小陸啊,你那天幫王老太那手法看著挺專業(yè)的?我這老胳膊老腿,有時候也酸疼得厲害。”
“你看,什么時候有空,也幫我按按?放心,虧待不了你……”
說到后面半句,語調都變了。
油膩到令人作嘔。
陸晚瓷忍著惡心,后退一步拉開距離,“您說笑了,我就是瞎弄兩下,哪懂什么按摩?!?/p>
“王奶奶那是應急處理,跟按摩兩回事。您要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去醫(yī)院看看更穩(wěn)妥。”
徐大山哼了一聲:“不識抬舉!”
陸晚瓷看著他的背影,心底涌起一股強烈的厭倦。
她要趕緊賺錢,盡快擺脫掉這個老色鬼!
第二天下午,陸晚瓷認命地提著水桶和抹布,開始打掃樓道的衛(wèi)生。
當她擦到一樓通往單元門的拐角時,身后傳來輪子滾動的聲音。
陸晚瓷下意識地直起身,往旁邊讓了讓,繼續(xù)低頭擦扶手。
輪椅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陸晚瓷這才抬起頭,緩緩看向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逆著光,她看到男人的手隨意地搭在輪椅扶手上,膝蓋上蓋著深灰色薄毯。
再往上,是筆挺的深綠色軍褲,熨帖的白色襯衣,一絲不茍地扣到領口最上面一顆,勾勒出寬闊的肩膀和緊窄的腰身。
下一秒,她的視線猝不及防地撞進那雙如同寒潭的眼眸中……
男人即使坐著,也帶著迫人的氣勢。
他的五官極其英俊,輪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緊抿。
只是,那英俊的面容上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冰霜和陰郁。
他漠然地看向她。
陸晚瓷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這眼神,好冷。
她迅速垂下眼簾,恭敬地側身讓開更大的通道,低聲道:“首長好?!?/p>
厲墨霆沒有立刻離開。
他的目光掃過她額角的汗珠,
掃過她粗糙卻干凈的手指,
掃過她身邊的水桶和抹布,
最后又落回她沉靜低垂的眼簾上。
這個女人,就是樓下那個聲音溫柔的保姆?
就是那個哄孩子睡覺、哼著不成調歌謠的母親?
她的樣子,比他想象中更清瘦,也更……堅韌。
那雙低垂的眼睛里,似乎藏著很多東西。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
只有樓道里穿堂而過的風聲。
厲墨霆冷淡地收回了目光,操控著輪椅,無聲地從她讓開的通道滑過,朝著樓下駛去。
自始至終,未發(fā)一言。
陸晚瓷看著輪椅消失在樓梯拐角,才輕輕吁了口氣。
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臂,繼續(xù)彎腰擦拭扶手。
她并不知道,樓上的書房里,那個男人經(jīng)常能聽到她的聲音。